中午时分,何勇要大军在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这片空地左面是悬崖,右面是山林,中间则是四十来丈宽的空地。何勇指着前方逐渐收窄道路,对着大家说,“这条坡路上去,就是土匪的巢穴。这条路最窄的地方只有两三丈,土匪在那里挖了很深的沟、设置了吊桥。吊桥后是一人高的土墙,土墙上常年有土匪把守。这次我们来剿匪,行踪是瞒不过他们的。土匪一定准备好了,正等着我们攻打呢。”。
“这一路上林木众多,其间也不乏地形险要之处。怎么不见一个土匪埋伏,让我们轻易就到了这老巢下面?”陈道疑惑的问道,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反常。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土匪有可能会在这密林里面埋伏。”,何勇扫视了一眼右侧的山林说道“熊大人带着大队,要小心防范,切不可中了土匪的埋伏。”。
熊大林也凝重的说道“是要小心。”,转头对几个千户说“永州卫林千户、衡阳卫赵千户、宁远卫王千户,你三人率领战兵在右侧山林前空地依次列阵,谨防土匪偷袭。于千户率领士兵于此坡路下段布防,接应何大人。”。又对着陈道说道“陈大人率领巡检所士兵守卫粮草、物资,切不可有失。”。
众人一起抱拳说道“尊令。”。
吃过了干粮后,何勇和几名千户一起去右侧布防。三个千户所的三百名士兵面对山林布成三个方阵。前方是盾牌兵,后面是长枪兵,最后是稀稀拉拉的弩箭兵。带来的五十把弩箭,何勇拿了一半给前锋营,其余的分给了四个千户所的士兵。
等阵列好了之后,陈道看见每个千户所还分出了五六人拿着短兵器进入了山林之中。“这个何勇还真是个领军的材料啊。”陈道感叹着想着。
熊大林把能拿兵器的三百来个后勤大队的士兵,全部赶到几个千户方阵的后面待命。看管骡马的和挑夫们只剩下不堪用两百来人。陈道把肖劲、王二虎几个喊来,要他们把士兵集中起来,护在这些挑夫和骡马周围。巡检所的士兵们在最里层,一个个的倒是不怎么紧张。这里面的人有三分之一经历过与盐匪作战,心里素质应该比这些卫所的农夫要好些。
终于要开始进攻了。何勇领兵朝坡顶进发,于应元带着武昌卫的一百名士兵尾随在后面。陈道和熊大林紧张的看着前方。
随着前锋营的远去,何勇的身影越来越小,到后来分不清谁是谁,只看见一对军队朝着山上走去。后面的于应元率领的一百名士兵走了四五十丈,到坡路与空地的交汇处就停下了下来。陈道与熊大林对视一眼,都很不解。于是,熊大林马上派了一名士兵前去询问。
这名士兵回来后说道“于大人说,何大人要他就在此处列阵。这样,前后两头都可以接应。”。
熊大林摇摇头苦笑道“这个何勇也太托大了吧,又没有火炮,他那二百来人就一定能攻下匪巢?”。
熊大林这么看,可是陈道却不这么看。这何勇即便打不下来土匪老巢,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失败。可是若大营这边出了问题,就是全盘皆输了。而且,陈道与何勇想的一样。今天的重头戏,只怕是在这后路,而不是前面。于是劝慰道“没事,就这么不到一里路,一眼就看过去了。若是前面吃紧,何勇会命令于千户上去的。”。
前锋营依然朝上面走着,陈道看不见吊桥在哪儿,可眼看要不了一会儿就到坡顶了,土匪却还没有动静。
陈道琢磨着,是不是土匪隐藏了物资、不战而逃了,那这次出兵可就亏大了。既没干掉人,又没缴获物资。这徒劳大军、无功而返,只怕蓝大人的位置都坐不住。难道这后世的游击战法,现在被土匪应用了?哪个土匪头子舍得丢弃自己的老巢,毕竟房屋和笨重的物品是无法带走的。要是官兵一把火,这匪巢可就算是废了。
正想到这里,突然听见山上一声炮响,只见从上面滚下无数的滚木礌石。熊大林不由紧张的站到了担子上。只见前锋营的士兵迅速的朝向右侧的山林避去,除了前头一些避不开被砸中、少数慌乱跑错方向的跌落山崖外,绝大多数的士兵都没有什么事。看来这个前锋营真是训练有素,何勇也应该训练了士兵躲避滚木礌石。
“这就算交上火了,这总比土匪跑不见了的好。也幸亏后面于应元没有跟上去,否则伤亡就大了。”陈道看到土匪抵抗,心里倒是安定了下来,也站到一个担子上朝上面看去。
只见等滚木礌石滚下山崖之后,前锋营整理了一下队伍,又慢慢的朝前走去。等走了几步之后,上面又滚下来不少的木石。这次,前锋营的士兵往右边林木里躲的时候,弩箭发射了起来。有几名土匪的身影也滚落了下来。陈道看不清土匪有没有弓箭射下来,但是这次前锋营倒下的士兵更少了,也没有人再跑错方向,跌下悬崖。
“这军队的战斗力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怪不得各个军队对老兵都十分看重。”陈道想着。明显经过了一次滚木礌石袭击的士兵,再次面对时,应对要得当的多。
双方就这么交替着。官军前进一点,上面就抛下滚木礌石。上面抛下滚木礌石,下面就躲避开,等木石落下去了,再整队前进。越到后来,滚木礌石就越少,官军躲避的时间就越短。只是,后来官军的弩箭也很少射中土匪。土匪受过一两轮打击后,也知道不露头了。这一段一百多丈的坡路,前锋营爬了快一个时辰时辰。
等官军走上这个坡顶,陈道只看见一百多个人影来来往往,再往上面就看不清了。走过山路的人都知道,这大山之中,坡上有坡、顶上还有顶。有时候因为角度的原因,以为这就是山顶了,可上去一看,上面还有一个坡、还有一个顶。再等走到下个坡顶一看,前面又是一段坡路,还有一个顶。不走到这个坡顶,是看不见前面的山坡的。
但是何勇介绍过地形,陈道知道这个山坡的上端应该就是壕沟和吊桥。壕沟的后面应该是不高的一个土墙,土墙后面就是土匪的老巢。
上面人影绰绰的在忙碌,陈道估计是在忙着砍树枝、丢石头填壕沟。“怎么不叫于应元的一百人上去帮忙呢?苦力也自己干了?”陈道这时候不解的想到。
可下一刻,他明白了何勇为何不叫于应元的士兵上去帮忙。
因为这时,大军右侧的山林里传来几声惨呼,接着从里面跑出来了七、八个士兵。进去树林屏障大军的其余士兵,估计已经没命了。
终于,土匪的伏兵来了。
土匪的伏兵袭击大营,不奇怪。奇怪的是从树林深处冲出来的土匪居然有两百来人,陈道的确是吃了一惊。“以正合,以奇胜。”这是孙子兵法的原话,陈道知道。可是土匪一共就三百来人,这用两百人作为奇兵,这是哪门子的战法?到了此时,陈道总算是明白了何勇为何一直不调于应元的一百名士兵上去,因为他所面对的土匪只有一百来人。他知道土匪有两百人不在战场,不敢调动这个预备兵来进攻。
两百来名土匪拿着长矛、钉耙、锄头甚至是削尖的木枪、竹枪冲向了严阵以待的三百名官军。这些土匪看上去都很瘦弱,不像身强力壮的土匪。而且他们不但wǔ qì简陋,就连身上穿着的都是土布衣服。若是拿着锄头锄地而不是打仗,没人会认为他们不是农民。
可一看他们冲出来的气势,陈道就知道官军顶不住。这些官军看见土匪们飞奔而来,一个个面如土色、腿肚子打颤,阵型已经开始混乱。待到土匪奔到离官军方阵只有五丈左右距离时,后面的树林中射出十几支羽箭;土匪们群中也飞出不少短木头做的标枪。一下子,几个方阵中就倒下了二三十个官军。接着,土匪就杀入了官军的方阵之中。
陈道一看见林中飞出了羽箭,就连忙跳下了担子,他可不想被林中的冷箭射中。熊大林一看,也连忙从担子上跳下来了。
陈道一把拉住熊大林急切的说“快命后队三百人顶上去,马上叫于应元回来支援。”。熊大林也知道这些卫所的农夫抵挡不住同为农夫的土匪,连忙按照陈道说的去吩咐。
果然,前面列阵的官军被土匪冲上来,就开始后退。要不是几个千户领着亲兵们在后面压阵,杀了几个逃跑的士兵,早就一泄如注了。等到后面的三百人颤悠悠的上到前面去,终于凭借着三比一的人数优势,堪堪抵挡住。
这时,已经没有什么方阵了,双方犬牙交错的在交战。土匪虽然wǔ qì简陋,身材也不高大。可是气势很盛,互相之间也有些配合。反观官军,手上不是长枪就是朴刀。有的还有盾牌、亲兵们还有棉甲。可是在短兵相接之时,很多都不知道怎么出手就被捅死、砍翻。好像自己拿的不是刀枪,而是晾衣服的竹篙。
土匪有一半的人都冲向了最前方宁远卫的方阵。宁远卫的王强是个大胡子,身高体壮,善使一柄朴刀。宁远卫就驻扎在道州,上次孔千户剿盐匪,宁远卫丢了大面子。这次派来了卫中第一猛将——王强。这林杰看见士兵们节节后退,于是率领七八个亲兵冲到最前头,亲自与土匪短兵相接。一看王强和亲兵们一冲到前面,官军们就又围上来二十来个胆子大的,这样才勉强稳住了阵型。可这时林中的冷箭全部往王强的阵中招呼,士兵们屡屡中箭,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土匪可以射官军的后队,因为官军人多,土匪在林中地势又高。可是陈道他们处于低处,土匪人又少,已经嵌入官军之中,难以用gōng nǔ射击。
陈道知道再这么下去,官军必然被击溃。于是马上集合了巡检所士兵,准备参战。可巡检所就连当初打过盐匪的士兵,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个个也是面如土色,手脚发颤。陈道知道自己训练士兵的主要是长枪斜刺的方阵。这样的混战,即便上去了,也跟卫所士兵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不上去又不行,一旦官军被击溃了,自己也守不住这些物资。
正准备带领士兵支援宁远卫之时,前方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陈道抬眼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