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读书人没有闲着。而是写了一封陈情书,准备明天当堂递交给李县令。当然又是曲秀才第一个签名。
陈道也没有闲着。他骑马先一步回到了家里,找到了自己两个大舅哥,一起去了崔府。一个守正门、一个守侧门、一个守hòu mén。到了太阳西沉时,衙役们才赶来。进去崔府后,崔府一阵鸡飞狗跳。过不了多时,袁管家果然从hòu mén溜了出来,结果被陈道一把逮住。抢过袁管家的包袱,陈道掏出了bǐ shǒu。袁管家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陈公子饶命,陈公子饶命。”。
“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但要县衙定你个死罪不难。”陈道笑着说道。
“小人当初那也是受老爷,哦不,崔老贼指示,才为难陈公子的呀。冤有头、债有主,陈公子大人大量,就绕过小的吧。”
“我当初说过,你办差,我不怪你。可是你言语龌龊,侮辱我家娘子,这比账怎么算?”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这个袁管家趴在地上,头都磕出了血。
“要我饶你一命也行,但你也得脱层皮。走。”。陈道拉着袁管家就走。
一处僻静的小山坡下,陈道要两个大舅哥看着四周。
“这次曲秀才领着三十几个秀才、童生一起联名告你家老爷,你家老爷完了。”陈道斜着眼看跪在地上的袁管家。
“我早说过要我家老爷不要得罪那个曲秀才,读书人是轻易招惹得的?欺负欺负村民没有关……”看了陈道一眼,他停住了言语。接着又道“陈公子要我做什么?”。
“你家老爷做的事儿,可都有你的份儿吧。”
“不关我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我家老爷干的那些坏事,跟我可没关系。”
“跟你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是我们说的。”看着袁管事惊恐的眼神,陈道继续说“听说你在镇里有所宅子?”。
“我情愿送给陈公子。”袁管家眼睛一转,说道。
“送?你无罪才能送啊。要是有罪,这宅子就被官府没收了。你拿什么送?”
“那如何才能无罪?”。
“你家老爷的那些坏事,你就算是没干过,也知道吧。出来作证,告你家老爷。”。
“这……,我家老爷带我不薄啊。”。
“你说,你家老爷会不会把一些事情推到你身上?到时候要是县太爷相信了呢?毕竟你家老爷的女儿是县丞的小妾呀。到时候你那两房小妾,只怕就要便宜了别人吧。”。
思虑了良久,袁管家一咬牙“我干了,只要能一家老小平安。”。
“还有,事儿完了之后。你那宅子要过给曲秀才。”晃了晃手里的刀,陈道继续道“否则……”。
袁管家满脸的苦笑说“一定、一定。”。
“今晚就先把外宅的财物叫家人收好吧。”陈道不愿意赶尽杀绝,毕竟只是一个跑腿办事的。
袁管家感激的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家里,陈道和两个大舅哥还有芸娘一起打开了包袱。
“就这么点,还以为有多少呢。”魏家老大魏云安说道。
“我也没想到他只拿出来这么点银子,肯定是崔家平常看的紧。”陈道看着那三四十两银子说。
“分了吧。”魏云逸说道。
“崔家真的完了?”两个哥哥走后,芸娘收好分得的那十来两银子说道。
“完了,县里几十名读书人联名告他,他完了。谁叫他欺负你的。”说着陈道拉着芸娘吹熄了油灯。
陈家晚上递给知州的信隐晦的提到了几十个秀才、童生联名上告,此案已经引起士林的关注。知州接到信后马上要州通判通知道县县衙秉公审理,不可偏私。第二天,有了袁管家和当时一些乡亲的证词。再加上州里打的招呼和几十个读书人的联名信。林县丞彻底哑火,不作声了。在大刑面前,崔大庆全部招认了自己的罪行。知县当堂就判了斩立决、抄家、家眷发配充军或为奴。
九月初五,经过两天的抄没、计算、登记。一干衙役、书吏押着崔家十几名家小回到州城。经过一个简易的茶棚时,里面的茶客议论起来。
“看,那是崔家的人。听说只等刑部的回文到了,崔员外就要被开刀问斩了。”矮桌子旁的一名茶客说道。
“哼,他家作恶多端,早该抄家灭族了。”这个茶客可能被崔家迫害过。
“听说他这次惹了几十名读书人,连林县丞都保不住,才被判了斩立决的。”。
“你知道个屁,光是那些穷书生有个屁用。他是得罪了州城里的陈家。”一个赤着膊子,像是苦力的大汉道。
“哪个陈家?”一听背后有故事,大家都凑过来。
“就是官至五品致仕回乡的陈进士家。”。
“哦,是他家啊。”。
“可他家太爷已经致仕多年,还能管这事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个穿着旧长衫,看上去像是读书人的人说“这大明朝致仕还乡又起复的数不胜数,谁知道陈老太爷会不会复起?再说,陈老太爷当年可是正经的二榜进士。那底子可比知州这个三榜的赐同进士要硬得多了。他说话了,这道州城里谁敢不给个面子。”
“哦,是这样啊。可他怎么得罪的这陈家?”。
“听说这陈家有一个旁系的族亲,手上有十亩地被崔家给吞了。”一个小个子食客,看上去颇知内情。
“哼,自作孽不可活。那陈家的地是那么好吞的?要是陈家的地被吞了都不出声,那在这道州城里还有什么面子?即得罪秀才、又得罪进士,还**人妻、打断人腿。此人死有余辜。只是,嗨。只是苦了家人。你们看,”手指着一行队伍里,被牵着的一个五岁大小的女童说道“这是崔员外的小女儿。即便一家大人都是恶霸,可孩童何辜啊,就要被充入教坊司为奴,真是冤枉啊。嗨,这大明朝的株连之规……”。这个貌似读书人的茶客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
“嘿,冤枉?这年头,有那桩案子是不冤枉的?”小二给茶客们续着水说道。
“这倒是。”众茶客纷纷赞同着小二的话。
这时,一个一直抽着旱烟的一个老者把旱烟对着桌腿敲了敲,说道“你们看对面那个卖馒头的小童。”。
大家随着这老者的烟杆看过去。只见对面一个馒头摊子,一个男子正在和面、揉面;一个女子抬起笼屉拿里面的馒头和包子。旁边还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童,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是一个熟睡的婴儿。这个女童正在铺好油纸,让自己的娘亲好把顾客要的包子和馒头包好。
“这女童也是五岁,那崔家女童也是五岁。这女童注定一生贫寒,除非是嫁入豪门当小妾。可崔家的女童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仆从伺候。这崔家女童的富贵难道不是她那欺男霸女的爹,迫害村民得来的?所以,她即冤,又不冤。”。
一席话,说得一众茶客默然不语。
过了两天,柳管家派人通知陈道次日来县衙bàn lǐ田土过户事宜。还特别说明了要带八十两银子,因为县衙发卖是二两银子一亩。
陈道身上的钱都给了薛世贵,自己那包东西又一时不能出手。没有办法,只好一早来到江记米铺,找到江尚借钱。反正是借,就开口借一百两。
“本来就是你的二百两银子,都存在这儿呢。我派人同你去取。”江尚没有一丝犹豫的说道。
“不是说要你给许大档头他们家吗?”。
“他们的安家费,我早就给了。不用你说。”。
“还有个事儿。我有个同村,腿有点瘸,想看你能不能给安排个活计。工钱多少都行,只要白米饭管饱。”。
“我这是米铺,还能不管伙计吃饱饭?你说的是薛世贵吧。”。
“你怎么知道?”。
“你们干的那点儿事,还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
大才啊,这个江尚真是个大才。陈道不由得钦佩不已。
“哦,帮我运货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道借口要到县衙办事,先办完这些事情再说,就离开了。
县衙户房。
“你的三十亩地办好了,那十亩也按你两个内兄的名字分好了。”金师爷笑眯眯的道。
“他们家除了地,还有什么?”陈道觉得光靠地是养不活那么多家人的,起码不能锦衣玉食的养活。
“城中有几处买卖,但是你别惦记了。还有就是在你们村有一个山坡是他家的。”。
“我只是问问,那山坡你们准备种什么?”陈道知道那些城中的产业,州里很多人盯着。县衙的人员也要分点东西,否则怎么能安抚。
“那山坡没人要,即中不了粮食,还要交税。”。
本来准备走的陈道马上停住,回头说“没人要?能不能发卖给我?”。
“你要?那可是两百亩山地,全是荒草,连树都没有几颗,还要交税。”。
“多少税?”。
“这地以前是林县丞给他定的,一年二十两银子。本来他是要盖大屋、种树、当自家园子用的。这税定了不好改,不然以后查起来不好推脱。”。
“一亩多少钱,我想要。”。
“这个好办,既然发卖没人愿意要,五十两银子给你说得过去。”。
于是江尚给陈道的二百两银子只剩下了七十两,不过换了几张地契。两张自己的,两张给芸娘的哥哥。
这次和芸娘一起去魏家,是空着手去的。不过魏家人还是又加菜、又倒酒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谈起了崔家一事。
“崔家如此下场,都是活该。”魏母恨当初崔家阻挠自己女儿出嫁的事儿,听着几个男人谈论此事,恨恨的说。
“哎呀娘,咱们还要感谢崔家呢。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芸娘早就嫁人了。我们家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姑爷?”二媳妇挺着个大肚子的说道,她快生了。
“二嫂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别客气。”陈道把自己面前的一盘炒鸡蛋赶了一小半到小侄女儿的碗里后说道。
“快谢谢姑父。”大嫂连忙对女儿说。
“谢谢姑父。”小女孩甜甜的说道,然后大口吃着好吃的炒鸡蛋。
“爹、娘,咱们家以后也吃好点。明天我把家里多的鸡蛋都拿过来,给二嫂和杏儿吃。”芸娘说着又夹了一块肉放到了侄女儿碗里。
“嗨,虽说现在钱是多了些。可是眼看你二嫂就要生了,几个娃大了要吃、要穿。要是生个男娃,还想供他读书。这都要钱哪。”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
陈道本想说,读书的事儿我包了,可想想还是没大包大揽。手伸进怀里掏出了那两张地契,对着大家说“今天去衙门收回了那十亩地,我改了大哥和二哥的名字,一个人五亩。”说完把地契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