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继续的交谈,陈道知道了小阎王和半瓢水是这一片最大的两股水匪。两股水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般不杀不抵抗的人。不同点就是小阎王一伙不但劫财而且劫色,遇到漂亮的女眷,还要把人抢走。至于男人,只要没有反抗,小阎王一伙一般不杀。但是要有看不顺眼的,会丢到江里去。而半瓢水只劫财不劫色,如不反抗的,一律不shā rén,劫财也只劫一半。但这一半要他们说了算,一般主要劫金银细软,还有女劫匪上来搜查女眷。类似这种粮船,最多就是连船带粮劫走两艘。
还有打劫只打一半的?后世的知识和经验无论如何解释不了打劫打一半的意义何在。陈道只能认为是劫匪们脑袋一齐被门夹过了。
陈道溜出去看了看,今天值夜的船员都十分警醒,有的居然还拿着弓箭。装备弓箭可是谋反的罪啊,陈道默默的想。
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插曲的,却一夜平安到了天亮。
“总算平安了。”
“就看前面芜湖附近怎么样了。”两名小贩交谈着。
看来这江上的水匪,还一段一段的。幸好,陈道到了安庆府就下了船。石台虽是池州管辖,却离着安庆府差不多远。从安庆府过去,可以少撘一夜的船。毕竟四个人挤一个小船舱,陈道不习惯。
安庆府是一个不大的城池,只有几条大的街道,也没什么可逛的。陈道找了家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赶往石台,他想早点见到自己未来的妻子。近两百里的路,一天是赶不到的,即便是骑着奔驰。在破败的牌楼镇住了一夜后,终于在第三天的申时赶到了石台县。
这是个很小的县城,陈道在城外的山坡上一眼就能看到城墙的尽头。城门口守城的军士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抱着生了锈的铁枪收着城门税。
一人两文钱,陈道的马也另交了两文钱。没有必要为了几文钱抬出县太爷岳父,陈道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其实,对于是直接去县衙还是先找家客栈先住下,然后打听一下县太爷的千金长得如何,陈道纠结了很久。后来想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道硬着头皮去了县衙。反正不管长得如何,都是自己的妻子。难不成打听到长得不好看掉头就跑?这不是后世的网络相亲,这是下了聘礼、互相递了帖子的合法婚姻。
走到县衙,陈道真的服了大明朝所谓的官不修衙了。县衙的大门油漆都快掉光了,鸣冤鼓的架子也快要散架了,连县衙的匾额都缺了一个小角。这跟后世的乡政府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就算装穷,也不用装到这个份上吧。
陈道心里叹着气,走到正在门口打哈欠的衙役面前,拿出县太爷岳父给他的信封,让衙役通传。显然县太爷的书信比银子的效果要好,不一会儿,来了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人带着陈道到了会客厅。
陈道坐下之后不久,一个眼睛大大的丫环倒了一盏茶过来,顺便偷偷的打量起陈道来。要不是这个丫环才十三四岁,陈道都要以为这就是孙xiǎo jiě化妆来窥探他了。随着堂外的一声咳嗽,丫环退了出去。陈道抬头一看,从门外踱进来以为身穿绸缎装的中年男子。
“这应该就是孙县令了”,陈道心里估计着。这孙县令个子不高,国字脸,有些威严。一进门盯着陈道看了良久,陈道连忙站起来行礼。
孙县令说“天宇不要客气,我和你父亲可是莫逆之交啊。”。
陈道确定了这就是孙县令“小侄拜见世叔”,说着就要跪下行大礼。
孙县令连忙扶起陈道说道“想不到当年与你父一别,竟成决绝。唉,造化弄人呐。”。
陈道低头沉默不语。孙县令接着说道“幸亏你大难不死,留得你陈家一条血脉,也算是你父能瞑目九泉了。”,说着说着竟黯然神伤。
陈道并不十分了解自己父亲与孙县令的具体关系,也无从插嘴。
“你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与你婶婶一起为你接风。”。说罢对着门外说“张悦,你带天宇到客房休息一下。”。看着陈道又补充了一句“你休息一下,换件衣服,等会我会派下人叫你。”。
换件衣服干嘛?陈道不明白。“是自己今天早上才换的衣服难道脏了?”。坐在张悦安排的屋子里,陈道心里在琢磨。看了看自己一身箭衣,收紧的袖口、整齐的长裤、一双短靴,很是精神。这是自己早上特意穿好的,不对吗?想不明白就不想,换就换吧。除了这一身,陈道就只有苏xiǎo jiě当初送的八成新的长衫了。陈道不喜欢穿这个,碍手碍脚,袖子又大,很不方便。暂且先换上吧,以后再说。
掌灯时分,还是张悦来带着陈道到了后院的一个厅堂。孙县令坐在面对房门的位置,右手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陈道本以为能见到孙家xiǎo jiě的,以前左守备的女儿陈道也常常能见到,有时也说说话、聊两句。这个孙xiǎo jiě是自己的未婚妻,按理说可以一起来吃顿饭,可却并没有看到人。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把,他们来石台时间也不长,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的。”陈道自己在琢磨着。
“来,天宇,这是你的婶婶。”孙县令看见陈道走进来,热情的介绍说。陈道对着孙夫人作了个揖到“婶婶好。”。
“快坐下,快坐下。”孙夫人笑眯眯的对着陈道说道。上上下下打量了陈道一番,看着自家老爷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是对陈道很满意。
陈道先向孙县令和孙夫人敬了一杯酒,然后三人慢慢的开始吃喝。随着一席酒吃完,陈道也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述说了一遍。当然,出生入死的场面陈道并没有详细说明,只是一带而过。
等散了酒席,端上了茶杯。孙夫人问了问陈道“你原本考得过童生,现在脱了贱籍,可曾想过何时考取功名。”。在大明朝文官系统内,把军士当做贱籍的不在少数。
陈道对这个问题有些不适应,迟疑的答道“小侄被发配时,得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很多都忘了,读的书也记不太清了。这几年又一直在从军,考取功名一事,倒是未曾想过。”。
“无妨,你天性聪慧,十来岁就考取了童生,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如今既已脱离了军籍,就在我这儿用功读书,好博取功名,也完成你父未了的心愿。”孙县令说道。
陈道可不想读四书五经、背八股时文。有那功夫,还不如把**多温习几遍。要是他早知道穿越,事先背好清朝诗词、八股名篇,现在只学个大概的话还行。但若是从头学起,现代人怎么可能考科举考得过古人。陈道只有推脱道“若是重新应考,先要考取童生、再考取秀才,即便一切顺利考取举人,只怕也要十来年。”。
“贤侄不必担心,我已发文九江县,调取你考取童生的文书。到时候只需要换个本县的证明,就可去府城参加院试。以你的聪慧,只要发奋苦读,考取秀才不在话下。”。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至于举人、进士,除了文才,还要看机遇的。贤侄可先在此处完婚,慢慢考来也不迟。”。
陈道回到房间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孙县令的意思是先完婚再考功名,还是要先考取秀才才把女儿嫁给他。要是说必须先考取秀才,才嫁女儿,那风险还是有点儿大。院试三年一次,要是连续两次不中,那xiǎo jiě得多少岁了。
次日,陈道一早起来恢复了跑步的习惯。反正是在外院住着,也不怕影响了孙县令一家。一上午也没见孙县令的人,应该是在处理自己的政务。这个孙xiǎo jiě难道不好奇吗?自己的未来夫婿就在外院住着,也不说传个话见见面。陈道接触的唯一官宦xiǎo jiě就是当时护卫的苏洁,好像并没有那么的矜持呀。至于左樱,一个千户的女儿,在大明朝是算不上官宦xiǎo jiě的。
中午陈道到街上逛了逛街,这个县城实在太小,比代县还不如。起码代县靠近边境,军人多、街上的人多,商户也就多。可是这里像样的酒楼都没有两家,实在是萧条。
陈道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菜,慢慢吃着。旁边桌上的两个食客正在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一桩命案。陈道用心听了听,大概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城外的一个村子里,有一对新婚夫妇。三年前刚结婚几个月,丈夫就凑了点钱约了几个同乡一起外出做生意。毕竟在这个时代,底层贫民要想生存,不易。最近刚刚做完生意回来,到家的第二天却死在了床上。县衙派人去验尸,却周身无伤痕,也并无下毒迹象。案子有点蹊跷,于是县城开始了各种传言。
“听说那个小娘子颇有颜色,是不是与人有染、毒杀亲夫?”。
“要说,二十来岁的妇人正是青春年少,俗话说十八无丑女。又是独自一人在家,有奸夫后下毒shā rén也不奇怪。”。
“不会,但衙门的仵作可是有三十年经验的老仵作了,若是下毒岂会验证不出来?听说连尸体的头发都剃光了,也没看见任何伤痕。”。
“这就奇了怪了,要说shā rén也就那几种办法,一个村妇也不可能shā rén于无形啊。”旁边又凑过来几人,一起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这桩命案。
这案子对于陈道来说,比那些八股文、四书五经的吸引力要大得多。陈道想,这可能是孙县令来石台的第一个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