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比猪八戒还不如的穿越
通过萍儿的事件，让陈道了解到了自己并没有带主角光环。而一个没有带主角光环、处在明末这个时代底层的一个边军，其结局大概就是英年早逝。不管是死于对蒙古、后金、流贼的战争，还是权贵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总之是难以好死。所以陈道的第一个目标是脱离军籍，脱离军籍首先要有功劳。只有拿命去拼，才有可能保住性命活得更久。否则很难活过崇祯十七年，后世的知识这么告诉陈道。
可是等到陈道到了守备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很多地方想错了。山阴守备所位于衡山山脉，翠微山脚下，是山西北部通往腹地太原的交通要道。可是这里毕竟是大同镇的腹地，并没有什么敌情。守备所连着旧长城，但长城城墙已经损毁的差不多了。整个守备所不大，在后世算来大约一个足球场大的面积。一个守备府邸，包括内院和会议室兼作战指挥室；几幢单独的房子，给几个军官居住；再就是几排营房。中间两段校场，四周摆着兵器以及石锁等练习用具。按编制，守备所拿军饷的应该有三百多人，可是真正的士兵只有二百出头，吃空额是明末军队的常态。其中整个守备所有两个斥候小队，都是骑兵。这两个小队是属于左守备直管。在陈道的要求下，左守备安排陈道到了王应武这一队。
王应武什长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河南人。因为家乡遭了灾，没有吃的。和一些同乡逃难过了黄河，来到山西，加入了边军。这个队里还有个伍长邱大海，以前也打过几仗，后来一直待在山阴守备所。肖劲和王二虎就是这个小队的士卒，跟陈道、王应武一个伍。这个伍里另一名士卒叫做金大宝，也是山阴县附近穷苦的百姓。
陈道来了以后，因为年轻，又手无缚鸡之力，大家有所排斥。但因为是左守备的亲兵，又跟王应武打过招呼，大家也并不欺负。陈道分到的是一匹老马，个头又小。大概是别人都不要的，所以丢给陈道。
但这对陈道来说是个好事，因为他在后世只会骑着马慢慢走路。真给他匹千里驹，只怕马还没撒开蹄子，他已经跌落马下了。倒是这匹慢悠悠的老马，正对了他练习骑术的路子。
其实在跟左守备谈之前，陈道思索了很久，穿越的自己有什么优势。家事并不显赫，而且自己又是发配的囚徒；大明朝以文为尊，自己繁体字字都认不全，属于半文盲；身体不强壮，拿个朴刀起来都费劲，更别说用来kǎn rén了。可以说是不能文、不能武，而且没有家事背景可以依靠。
这个穿越简直是失败透顶，比猪八戒都不如。猪八戒起码还有个钉耙，还有三十六变的本领在身上，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所以，只有学习骑马射箭这个技术了，只是需要苦练。但是学骑马射箭还是后话，自己目前最应该做的还是练好身体。有后世的科学知识，想练好身体不难，唯一的要点就是坚持。
每天辰时三刻陈道就起床开始早锻炼，起先是以跑步为主，先练体力，也就是古人说的气。陈道的想法是，一旦遇到打败仗，跑得快的人一般生存机会大很多。反正没听说过明末，明军打过什么胜仗。等练了三个月后，陈道一口气能沿着守备所的外墙跑十圈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差不多了。
起先每天他跑步的时候，队里的人都笑他。因为这个时候打仗不像后世热兵器，能互相打很久。大多数都是一对面简单的一两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更重要的是装备和力气和技巧，体力好没有什么用。因为不可能你一个人杀几十人，最多也就是干掉当面的三五人就算大英雄了。真被七八个人围住，也无非就是死的方法不同而已，体力再好也没用。
可是陈道脑中知识带来的惯性，让他下意识的先练习了体力。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笑了。反正这年月打仗打不过逃跑，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没人认为二两银子都拿不到手的饷银，值得自己卖命。至于忠君报国之类的废话，在这些底层军士面前没有什么鸟用。
等大家熟络起来了，陈道逐渐知道了伍中几名兄弟的家事。有一次陈道碰见肖劲正在街上卖自己打来的猎物。
肖劲人本来就话不多，在街上更不会吆喝。陈道走过去看了看，肖劲的猎物里居然有一头狼。狼的脖子上有一个大大的箭孔，身上毛皮毫发无伤。真是好箭法，陈道心里想到。肖劲看见陈道走过来，点了一下头。
一个路人过来问道“这兔子多少钱？”。
“小的五十文，大的六十文。”肖劲回答。
“一百文，两只我都要了。”。
想了一会儿，肖劲还是卖了。在这个时候，一只家养的老母鸡都要七八十文钱，两只三斤左右的野兔却一共只卖了一百文，肖劲真是不会做生意。不过这时的人们咨询匮乏，很难知道自身周边以外的事情。别说是边军，就是真正的猎户，也是如此贱卖猎物的。因为如果今天卖不完，明天东西不新鲜了，就更不好卖了。
“这只狼你准备卖多少？”陈道问道。
“狼肉没什么人愿意吃，有人愿意买我就卖了，多点少点都行。”肖劲数着刚得来的一百文钱说道。
一个挺着大肚子，看上去像是商人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这狼怎么买？”。
陈道抢先说道“五百文。”。
肖劲吃了一惊，看着陈道。那个中年大肚子眉毛一扬，正准备开骂。突然看见陈道腰间的佩刀，再看看肖劲摆在摊子旁边的弓箭，一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小声的嘀咕“想钱想疯了。”。
陈道背起这头十来斤重的狼就朝前走去“我带你去卖这头狼。”。
到了朱屠户的摊子跟前，朱屠户已经在收摊子了。看到陈道走过来，马上把手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擦，笑着道“陈管事好久没来了，今天想来点什么？”。
“今天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卖东西的。”说着，把那头狼放在案头上。
朱屠户看了一眼，尴尬的笑着道“按说陈管事来我这卖东西，那是看得起我。这又是头一次来，卖多少钱您只言语一声，我绝不还价。但是这个狼肉，没人吃，我得了也卖不出去。这个……”想了片刻，“这样，我收了，给你一百五十文。”。
陈道这才会过来，在这个时代，狗肉是最低下的人才吃的，是上不了正席的。略一沉思后说道，“朱掌柜说哪里话，你也是做生意的，哪能叫你亏本。这样，你帮我把这头狼收拾了。皮要完整的，不能损坏。肉连着骨头剁成小块，其他的东西都不要。我给你二十文钱的工钱。”。
猪肉一斤只要三十多文，这二十文也是两三斤猪肉的利润了。听到这话朱屠户脸上笑得开了花，“您这是体谅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我要是再要您的工钱，那我就真不是人了。您等着，我保证被您弄得好好的。”。
陈道拉着肖劲到一边买了几斤胡萝卜、青菜花生米什么的。在路上肖劲问道“这个朱屠户在这一片也是一霸，没人敢惹。去年所里一个老军头借了他几两银子没还，最后硬是被他把女儿拉走当了小妾。怎么他对你这么客气，还叫你管事？”。
“我以前在守备府充当采办，猪肉一般都是在他的摊子上面买。他也知道我只是个亲兵，叫管事只是好听而已。”。顿了顿，陈道补充道“他尊敬的不是我，是守备府。加上我从不找他要些好处，他心底对我不讨厌罢了。”。
买完了一应东西，陈道和肖劲回到了肉摊旁。朱屠户把肉装在一个篮子里，狼皮放在案上摊好。陈道到了谢，说明日再归还篮子。叫肖劲背起狼皮，自己拎着篮子就走。肖劲也不问，就跟在后面走。
走到一处卖皮草服饰的店铺，陈道一脚跨进去，“秦掌柜的好”。
角落里正闭目养神的一个老先生抬眼，看见陈道进来“陈小哥啊，是守备夫人要点什么东西？”。这里的东西，一般陈道是不需要的，太贵了。但是有时候也会帮守备府购买些小玩意。
“不是，我有一只狼皮，掌柜的看看能不能收。”用手指了一下肖劲放在柜台上的狼皮，陈道回应着。
老掌柜要伙计倒了两杯茶，自己细细的观察起了狼皮“这皮子倒是整齐，没有划伤，也还算大。只是毛并不是很长，就是一般的土狼的皮子。”，这秦掌柜是个行家。
陈道喝着茶，并未言语。这秦掌柜同陈道打过很多次交道，知道这个小孩虽然年纪不大，但心眼却不少。秦掌柜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陈道，“三百文怎么样？”。
“秦掌柜上次卖了一件差不多大小的皮坎肩给守备夫人，好像要了五两多银子。”现在五两银子就是四千文，陈道心里算着，慢悠悠的说。
“那怎么同，那是狐狸皮，而且是成衣的价格，这只是一只狼皮而已。嗯……四百文，既然陈小哥开了口。”
“好说，早就说您是个行家，只是还有一事想求秦掌柜。”看着秦掌柜没接口，等着自己的下文。陈道又说道“我这位朋友叫肖劲，经常能打些野兔，这野兔毛您这儿也收吧。”。
“哦，这事儿啊”，秦掌柜暗暗松了口气，“这还求不求的，直管送来。给别人三十文一斤，给你这朋友三十五文。”一斤兔毛三四只野兔也不一定能剃下来，但是总归是多了一笔收入。
装好四百文钱，肖劲跟着陈道往着守备所走。“这老狐狸，嘴里比谁都客气。但是做生意从不愿吃亏。他说给别人三十文一斤，你别相信。只怕来个会讲价的，他能给到四十文。倒是朱屠户，是大字不识的一个粗汉子。对别人虽然霸道些，但有时还磨不开点情面。”。
肖劲今天看着陈道这几下，是挺佩服的。听陈道这么一说，更加觉得陈道聪明。“我将来一定要叫我的儿子读书。”，他认定陈道的精明是因为读过书识字、中过童生的缘故。
回到守备所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初冬的季节，在江南可能还是艳阳高照，可是在北国的山阴县，已经是寒风凌冽了。陈道把狼肉炖了一大锅，叫齐了一个屋里的五名弟兄大吃了起来。王二虎先是挑了几块最大的肉丢进口里后，才问道“肖劲个小气鬼，今天怎么想到把肉弄回来给我们吃？”。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大嘴。”王应武笑骂道。肖劲可能是因为今天意外收获了不少，很高兴，话有些多。喝了两碗酒后，就把今天的事情都说给大家听了。大家听了都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夸陈道聪明、有办法。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王二虎找到陈道“帮我写封信回去给我娘，告诉她我一切都好，等年下放了假，就回去一趟。”。
陈道看着王二虎，很想不通的问道“你家不就在县城外的村子吗？你来回一趟用不了一天，还需要写信？”。
王二虎抠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每次俺们村里的后生给家里带信，家里人都很有面子，把信拿给亲朋看。所以我也想写封信带给家里人。”。
陈道对这个神逻辑也是无语了，不过还是应要求帮他写了一封百来字的信。本就没什么事可说，就尽量废话，凑足篇幅。王二虎高高兴兴拿着信去了，晚上买了半斤猪头肉、一小坛子酒算是犒劳陈道。
从这以后，守备所了但凡有人要写家信，都是找到陈道代写，陈道在守备所的地位与日俱增。这个年过后，按明朝人的算法，陈道十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