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龙火急火燎的跑来见刘明，刘明刚一出来，还没来得及坐下，于成龙已经冲了过去，大声说道：“公公，如今圣上要立二皇子为太子，要是将来二皇子当了皇帝，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刘明瞥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点出息，这不是太子还没立呢吗？就算立了二皇子为太子，不还没当上皇帝吗？”
于成龙被刘明呵斥，反而喜形于色，笑嘻嘻的说道：“公公有办法了？”
刘明慢吞吞坐到椅子上，这才说道：“我也没办法。”
于成龙却不相信：“公公您这么镇定，肯定是有办法了，您也知道我胆小，就别吓唬我了吧。”
刘明叹了口气说道：“此次大皇子赈灾关系甚大，二皇子以往虽然明争暗斗，但关乎江山和百姓，他向来是以大局为重，本以为以二皇子的行事风格这次也不会从中作梗，没想到却是我大意了，倒也说明二皇子已经等不起了。如今圣上心意已定，再想让他回心转意已经来不及了。”
于成龙闻言又是急躁起来，问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二皇子当上太子？”
“我早跟你说过，咱们和二皇子争的关键是圣上的信任，万事不可违背圣上的意思是咱们第一条原则。就算让二皇子当上太子也不能违背这条原则。”
刘明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也是无可奈何，一个人若是百分百的听话，你自然不能再指望他有多大能力。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况且如今还有汪清流这帮硬骨头顶着，咱们暂且静观其变。”
于成龙却嘟囔着说道：“他们本来有几个硬骨头，如今都已经被公公料理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帮软骨头了。”
刘明闻言倒是一愣，半晌才说道：“当初可想不到他们那几个硬骨头这时候还能派上用场。早知道就留下一个两个也是好的！”
如今最后一个硬骨头王怀生也被关进了大牢，朝野上下都在等着看他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大牢里的滋味自然不好受，尤其是得罪了皇上的往往还有‘特殊关照’。王怀生住的地方是屎尿为伴，吃的更是猪狗不如，不许探监，没人说话，身心都受到极大的煎熬。
不得不说王怀生确实是一个硬骨头，在这种条件下已经坚持了三天，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天夜里，王怀生迎来了一个客人，那人头戴斗笠，一直来到牢房门口，这才摘下斗笠。
王怀生见了来人顿时惊呼一声，赶忙跪下施礼：“参见殿下。”
那人伸手想要扶起王怀生，却是被栅栏所阻，只能连声说道：“王大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却是大皇子来了。
王怀生此时也顾不得礼仪，赶紧爬起来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大皇子叹息一声说道：“王大人为我受此牢狱之灾，我怎能不来探望。”
王怀生再次拜了下去：“微臣为了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乃是臣之本分。若是殿下因为来看微臣被圣上责骂，那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还请殿下快快离去。”
大皇子脸上闪过一丝哀愁，说道：“父皇责骂又如何？我已经想好了，我本不是当皇帝的料，二弟确实比我强的多。如今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为我受苦，明日我就去找父皇替你求情，太子就让二弟去当好了。”
王怀生闻言惊恐万状，声音颤抖着说道：“殿下万不可有此想法，您天性仁慈，心地善良，若是它日能君临天下，乃是百姓之福、苍生之福。我辈读书人死不足惜，殿下决不可自暴自弃，就算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啊。”
大皇子再次叹息一声：“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赈灾这点小事我都做不好，二弟一出马就办妥了，我实在是没用啊。”
王怀生继续劝道：“二殿下办事能力确实出众，但仁义才是天下长治久安的根本，这一点舍殿下再无他人能够做到，恳请殿下千万不要为了我去跟圣上求情，不然微臣现在就撞死在墙上。”王怀生说罢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大皇子一时间犹豫不决，原本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动摇起来。王怀生赶紧接着说道：“请殿下即刻回宫，若是被圣上知道您来探望我那就糟了。”
大皇子想想觉得王怀生说的有道理，只好对着王怀生一拜说道：“有劳王大人为我受苦，来日必当报答。”
王怀生赶紧跪下说道：“报答的事请殿下休要再提，微臣为了殿下，为了天下百姓该当如此。”
大皇子叹息一声，又是羞愧，又是不忍，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选择离去。等到大皇子走远了，王怀生这才低声说道：“能得殿下青睐，纵死又何妨？”
天色已晚，二皇子书房中依然烛火通明，屋内只有二皇子和郑教头两人，只听郑教头说道：“已经过去五天了，这个王怀生还真是个硬骨头，据说屁股上打板子的伤口都已经化脓了，竟然还死撑着不松口。”
二皇子闻言倒是神色如常，说道：“这么拖下去倒是不怕，可是有个刘明在父皇身边，时间久了恐生变化。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怀生还真给我出了个难题。”
郑教头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他既然一心求死，那就帮他一把，送他上路好了。”二皇子说话间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在商量今晚吃什么一般。
郑教头闻言也不意外，继续问道：“这事交给谁去办？”
“就交给灵远好了。”
郑教头略微犹豫着说道：“那个王怀生跟灵远交情不一般，如今更是成为了他的妹夫，让他去我怕万一。。。”
“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去，不然咱们一声不响杀了他妹夫，难保他心里有怨气，如今让他自己去，他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二皇子顿了顿继续说道：“话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郑教头点头称是，不一刻出现在了灵远府中。
灵远最近正为了如何救王怀生焦头烂额。王怀生惹的对象是皇上，如果他自己不松口，别人说破天也没办法。想要劝他又苦于没有探监的机会，听闻郑教头来了，也没有多想，将他请进了客房。
如今两人已经很熟，灵远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问道：“郑教头来我府上有何指教？”
郑教头说道：“正是为了你那个妹夫而来。”
灵远心中产生一股不祥预感，问道：“可是殿下有指示？”
郑教头说道：“你猜的不错，想必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了，你那个妹夫阻碍圣上立殿下为太子，殿下自然不高兴，本以为让他吃点苦头自然服软，没想到他倒硬气的很，至今不肯低头，所以殿下想让你去劝劝他。”
灵远闻言松了口气，说道：“我这妹夫得罪了殿下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早想去劝他，苦于找不到机会。”
郑教头说道：“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明晚戌时大牢的守卫会被调开半个时辰，到时候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定要劝得他回心转意才是。”
灵远赶紧说道：“替我谢谢殿下，我一定让他回心转意。”
郑教头点了点头说道：“能劝他回心转意最好，不过如果到时候他不听劝该如何是好？”
灵远眉头皱了起来，说道：“这。。。”
郑教头继续说道：“殿下不希望后天圣上还因为这个人将立太子的事情搁置一旁。”
灵远这才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果然是真的！
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殿下能费心为我安排半个时辰已经是天大的恩典，麻烦郑教头帮我谢谢殿下，告诉殿下我知道怎么做了。”
郑教头破例拍了拍灵远的肩头，笑着说道：“你知道殿下一向很看重你，此事如果办成了，将来殿下荣登大宝，你自然前途无量。”
灵远一拱手，笑着说道：“还得仰仗郑教头提点。”
郑教头点了点头，笑意绽放：“好说。”
郑教头离去，灵远收起了笑容，剩下的只有痛苦，这痛苦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灵远来到了汪府，这已经是五天中来的第三次了，汪清流自然知道他的来意，摇了摇头说道：“这次圣上态度十分坚决，我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再过两日若是还没有转机，我亲自去劝劝怀生，实在不行就只能顺了圣上的意立二皇子为太子了。”
灵远笑了笑说道：“多谢汪叔叔费心了。”
汪清流也是叹了口气：“怀生这次也是为了我才受此牢狱之灾，我出力也是应该的，只是能力有限，不仅愧对大皇子，恐怕也要枉费怀生一片苦心了。”
灵远也没什么好说的，知道结果就已经够了，这便告辞了汪清流，顺便约了汪廷芳出去散心。
汪廷芳也知道灵远最近为了王怀生的事情很是伤脑筋，就在一旁安慰他。灵远笑了笑说道：“好啦，你放心吧，我吃得好睡的香，不用担心我。”
汪廷芳也笑着说道：“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
灵远刮了刮她的鼻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行了吧。”
汪廷芳衿起鼻子说道：“那是自然。”
“好啦。”灵远不再跟她磨嘴皮子：“我今天找你是有事跟你说呢。”
汪廷芳又撅起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灵远笑容一闪即逝：“我要出去办点事情，可能要好久才能办完。”
汪廷芳马上接着说道：“我知道，去多久是机密，办什么事也是机密。”
灵远点了点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汪廷芳说道：“我在家里一切都好，你在外面才要照顾好自己。”
灵远伸出小拇指，笑着说道：“好，我们拉钩，谁不好好照顾自己谁是小狗。”
“好。”汪廷芳也伸出小拇指跟灵远的小拇指拉在了一起。
将汪廷芳送回家，灵远又来到了王怀生家里，自然是来找黄玲了。黄玲见到灵远焦急的问道：“远哥，汪大人说情有没有用？皇上有没有回心转意？”
灵远赶紧扶着黄玲坐了下来：“你看你，挺着个大肚子也不知道注意点。”
黄玲闻言神色黯淡下来：“汪大人都没有办法，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灵远说道：“你先别着急，我求二皇子帮忙，他答应安排我见个面，到时候我劝劝他，跟皇上服个软就是了。”
黄玲摇了摇头：“他那天上朝前已经把后事都交待好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决定的事谁劝也没有用的。”
黄玲低下头摸了摸肚子继续说道：“事到如今我也认了，就当是我们娘俩命苦。”
灵远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定要劝得他回心转意才是。”
离开黄玲家，灵远回到了自己家中，做了一番准备，等到了戌时，来到了牢房，果然守备很松，轻轻松松摸进了大牢，见到了牢里的王怀生。
此时的王怀生虚弱不堪，屁股上的伤势已经恶化，只能趴在地上。王怀生见到有人来，这才抬起眼睛，发现来人竟然是灵远，倒是喜出望外，强撑着身体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灵远盘膝坐在地上，打开随身带来的食盒。王怀生也是饿的狠了，接过饭菜狼吞虎咽起来。灵远这才缓缓说道：“我再不来，你还有命在吗？”
王怀生猛吃了一阵，这才喘口气说道：“大哥，你放心。我命硬得很，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灵远摇了摇头，也懒得跟他解释，问道：“你要这样撑到几时？”
王怀生答道：“我一定要为大皇子争取时间，老师和大皇子肯定会有办法的。”
灵远沉默片刻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皇上决心很大，汪大人几次去劝都被皇上驳了回来，今天来之前我去了汪府，汪大人打算不日亲自来劝你不要硬撑，免得平白丢了性命。”
王怀生闻言放下碗筷，想了好一会才说道：“老师为我着想我自然感恩在心，但为了天下百姓，我又岂能惜命，就算老师亲至，我也绝不退缩半分。”
灵远差点被气了个半死，气急败坏的说道：“大皇子和汪大人都妥协了，你一个七品芝麻官算是哪根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怀生见灵远生气，放低语气说道：“大哥，自古以来，如果不立长子，常常是兄弟相杀，骨肉相残，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我辈读书人所求不过是天下太平，四海富足，我若是为此而死，也是死得其所，大哥就不要劝我了。”
灵远眼睛瞪得溜圆，大声说道：“你死得其所了，黄玲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当初把她许配给你是为了让她做寡妇的吗？”
王怀生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良久才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舍小家为大家，他们母子将来也会为我骄傲的。”
“骄傲个屁！”灵远腾地站了起来指着王怀生说道：“谁去做皇上，天下太不太平关你屁事？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男人连自己老婆孩子都照顾不了，还谈个屁的天下。”
“大哥，如果人人都跟你一般想法，这天下哪还有光明正义可言。”
“你别在这跟我谈大道理，我就问你跟不跟皇上服软？”
王怀生认真的看着灵远，缓缓的拜了下去：“大哥，我这一辈子欠你的太多，只能来生再报了。还请你以后替我好好照顾玲儿母子。”
灵远想起黄玲的话，看这架势果然是谁都劝不动他。不过这种可能性灵远早已经想到，此刻倒是冷静了下来，说道：“你可知道，以你如今的情形是不允许探监的，我今天之所以能来都是二皇子安排的。”
王怀生问道：“二皇子让你来劝我？”
灵远冷笑一声：“你以为二皇子会这么好心？他是让我来杀你。”
王怀生闻言一惊：“大哥，你，要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是二皇子要杀你。”
灵远盯着王怀生继续说道：“即使我不杀你，还会有别人来杀你，而且到时候查起来只能查到你是自尽而死。你死了，二皇子照样当太子。没有人会在乎你为什么自杀，用不了多久没有人会记得还有你这么一个心怀天下的芝麻官。你现在还觉得死得其所吗？”
王怀生闻言也是激动起来，大声说道：“我要是就此放弃，对不起大皇子，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良心。我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王怀生、第三个王怀生站出来。大哥你要杀我就动手吧。”
灵远气急，幻魔刀出手，牢房栅栏应声而断，刀刃抵在王怀生脖子上大声说道：“你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难道就对得起我，对得起老婆孩子吗？”
王怀生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大哥，天意如此，我决不后退半步，你动手吧，我不怪你。”
灵远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大喊一声，收起幻魔刀，一把抓过王怀生，夹在怀里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他妈的，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王怀生一介书生如何反抗的了，只是喊道：“大哥，快放下我，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前方又传来一声大喊：“你要干什么？把他放下。”原来守卫已经被惊动。
灵远大声说道：“没见过劫狱吗？都给我滚开，挡我者死！”
一众守卫面面相觑，哪里见到过劫狱劫的这么明目张胆的？一时间都愣住了。
灵远没工夫跟他们浪费时间，一脚一个，全部踢晕在地，夹着王怀生飞奔而去，一路来到城墙下。黑暗中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却是灵远的跟班王旭。
王旭上前说道：“阁主，软梯都准备好了。”
灵远扫视一圈问道：“没人看到吧？”
王旭说道：“阁主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灵远点了点头，拍了拍王旭肩膀说道：“以后我可能不能再当你们阁主了，这次多谢了，快回去吧，自己一切小心。”
王旭说道：“阁主快走吧，我没事的，倒是您要一切小心。”
灵远不再多说，顺着软梯爬上城墙，接着飞身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