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p>
猴子张开眼，感受到白芒刺入眼帘的这份真实，恍然间他才明白刚刚做了一场真假难辨的噩梦。</p>
擦去额上的汗水后他坐了起来看着身处这块空地，矗立身旁的火堆余烬升起白烟袅袅，最后融于空中。四周杉树林立，针形叶片切割着枝叶交错中的天空，沿缝洒落的光影摇曳，如水上的波纹荡漾。一切都很平和，安谧的如同小家别院的午后。</p>
想起了什么，他看向四周，慌忙地寻找着，然而却不见那个身影，胸口顿时好似被一块巨石砸过，留下无尽的窒息，他沮丧的低下头。</p>
你还在期盼什么？他的眼里莫名湿润。</p>
真是狼狈啊。</p>
“醒了？”</p>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白衣人穿过树丛从旁边的小径走了出来，路过猴子身边时扔过几个新鲜沾水的野果。猴子连忙接住，看到白衣人后，一脸惊愕随后强压心中的狂喜，急声道：“谢谢恩人。”</p>
白衣人未再言语，走到一颗树旁，从后面拾起物件，戴上斗笠便向外走去。</p>
见状，猴子连忙站起，来到身影后面重重跪下，眼睛紧闭，喊道：“求恩人收留！”</p>
白衣人放慢了步子，语气不起波澜，问道：“哦？为什么？”</p>
猴子将自己埋在地上，一脸谦卑：“我我可以为仆，替恩人跑腿、端茶倒水”</p>
他停下了身子，平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我需要么？”</p>
猴子一下子语塞，沉默又一次在两人中降临，片刻后白衣人便要抬脚，这时一道缓慢而坚毅的声音响起。</p>
“恩人不需要仆人。但”猴子睁开眼，道：“我需要恩人！”</p>
闻言白衣人一愣转过身来，看着蜷缩在地的身影，轻笑一声，“你有点意思。”稍稍停顿后语气又淡了下来，带着几分调笑道：“但也仅此而已了。”</p>
猴子深吸一口气，心中强提着勇气，企盼的问道：“那么我要怎么做，恩人才会收留我？”</p>
白衣人俯视着他，神色变得慵懒眼神却愈发暗沉，缓缓开口道：“那你又会怎么做？”</p>
猴子深吸一口气重言道：“只要能真实的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p>
真是一个奇怪的dá àn，伴随着这份奇怪的坚持，他两进行着一场奇怪的对峙。时间犹如静止，一呼一吸间都显得极为漫长。</p>
短暂而遥远的等待后，白衣人收回目光，回身迈步向前，随后一道声音传来。</p>
“可以，我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还能坚持。”</p>
成功了么？他抬起头，心中欣喜万分眼泪却流了下来，泪水划过脸庞滴落在地。</p>
这个小小的生命赌徒，昨晚孤注一掷后，今日终于被他看到了一丝光亮。</p>
旭日还未东升，新的一天刚开始掀开帘幕，这条官道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少人影。赶集的居民、上工的佣人陆陆续续走在入城的道上，见到面熟的人，吆喝一声，彼此询问一些家长里短后便结伴而行，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p>
当值春时过半，凡路上所见，草木抽新，绿芽褪萌，池中水泡连珠，风触纹起。目之所及皆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就连杂石堆里都挣扎出青草棵棵。</p>
美景不仅迷人眼，有时更能舒人心，猴子看着低空中衔枝盘旋远去的鸟儿，伸手将一颗野果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入肚，一股暖意涌现，赶路产生的饥饿感便消了七八。</p>
他蓦然的表情一愣，连忙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由于清晨发生的事令他忽略了自己的异常，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子已恢复如初，昨日那彻骨的伤痛仿似梦幻。</p>
“没想到还是个郎中！”猴子有些惊讶，对白衣人的敬仰更甚，同时在心中做了以后讨学医术的打算。</p>
时间扮流水，无声无息。</p>
一个时辰后，猴子仍是兴致勃勃。在赶路的同时赏着那一抹青山几江春水，脸上含有几分舒意。</p>
两个时辰后，猴子神色已是不妙。他吃力地望着前方依旧缓缓行走的身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袋中掏出一个野果吃下，暖流出现消除了一些疲劳。</p>
当第四个时辰即将结束，猴子脸上苍白一片。他现在只觉又渴、又饿、又累，袋中的野果只剩一枚，距上一次遇到湖水也已经很久了，现在眼里看到的除了林子就是林子，他心中没有哪次像现在感觉山岭的林木如此生厌。</p>
好似听到了猴子悲叹的心声，白衣人终于在赶至下一座里亭时拐了进去。一进去猴子便瘫坐在地，揉着酸胀的腿脚他好奇的看向白衣人。只见他负手而立看着连绵的丛林，白衣恰似玉莲，黑发如若夜穹。不知为何猴子突然觉得，眼前的朦朦背影，似嵌在天地间，却又弥漫着独立其外的孤伤。</p>
猴子慢慢的缓过气，白衣人转过身，猴子连忙整理好仪容正襟危坐着。白衣人开口问道：“你叫什么？”</p>
猴子恭敬的回道：“猴子。”</p>
白衣人脸上出现不愉之色：“原来我和一只毛物呆了这么久？”猴子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恩人，我是个孤儿，并不知道父母给的名字。长大后别人也只叫我猴子，所以”说着猴子脸上浮现了几丝黯然。</p>
白衣人看了他片刻，随即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自己现在叫什么？”低沉的嗓音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魔力。</p>
猴子难得没再犯迷糊，他看着那双眼睛，深邃的眼里涌动着他还远远不知道的神秘，然而那份熟悉的冰冷依旧，恍然间他的悲伤悄然逝去内心也平静下来。他低头沉思，而白衣人在一旁静静等待，似是福至心灵，他开口道：“林林白！”白衣人收回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林白似乎从那双眼里看到了一丝暖意。</p>
“林白？”白衣人低吟一声，然后道：“我问你，你想做或者你想要什么？”</p>
他双眼一亮，带着少年的那股热血以及脑海中昨夜残留的那份惊艳，林白激动的问道：“恩人，我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侠客么？”白衣人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停顿片刻后只是说了一个字，“秦。”</p>
林白疑惑的看向白衣人，白衣人道：“唤我的名字，恩人二字不必再用。”林白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明白了，秦叔。”闻言秦微笑着，“我很老么？”林白立马摇头，想了想试探的问道：“秦大哥？”秦挑挑眉，“我两很熟？”</p>
他尽管知道恩人是在开玩笑，但内心还是有些惶恐不知措。这边秦恢复了平时的淡然，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秦，一字即可。”</p>
看着眼前隔着距离的笑容，林白心中蓦地了然，以名称之，不近也不远，可离或可留。</p>
林白点点头，秦看着他，眸似一泉冷月相映。</p>
“武者三境，求力、问意、凝气。若求力，则以武练技，耗时耗力。然勤励以磨剑，流时比淬火，世人此多有。意者，步境，察意，心中象。进可料敌于先，退可一力降百会，唯求势立意。气生无念，半分机缘一步天，求时万山如寻石，不得，不遇；来时空谷闻鸟鸣，命也，运也。”</p>
秦心头一顿，意识到话语中的干涩，而且此番教授不比以往。他刚起念重新教导，却看到林白发懵的眼神，神思一动突然问道：“懂么？”林白回过神来脸红的低下了头，“还还好。”声音近乎低不可闻。</p>
秦轻笑一声，转身继续看着眼前的山岭。见他沉默不语，林白顿时心生误会有些惴惴不安。</p>
就这般直至再次动身，两人未再言语。林白跟在后面，神色沮丧，懊恼自己之前的不争气，也不知恩人心里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他怯怯的看向前方，却发现秦并没有带着他回到官道反而沿着另一条小径向山岭走去。神情微变，他疾步走上前，张口时想起之前的吩咐舌头急忙一绕，道：“恩…秦，不能再向前走了。”秦转头看向林白。</p>
林白连忙解释道：“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开春以来山上的动物就变得异常凶暴，总是袭击岭道上的路人，算起来死伤都过十了。甚至传闻有人在岭外见到过山尊，现在这一带的山岭都成禁地了，这么危险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p>
秦静静的听完，眼神滑过他的脸，问道：“怕么？”</p>
闻言林白一愣，待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后，脸色渐白，想起之前自己糟糕的表现，强颜道：“不不怕！”</p>
秦嘴角含笑：“嗯，那便好。”言罢便继续向山岭走去，林白咬牙跟了上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