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正月十五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从明嘉花园赶到医院,我最亲爱的妈妈已经离开这个世间。
妈妈是溺水而亡。
我被元无殇从小区带走,妈妈一直在卫生间等我。
我临下楼前打开了水龙头,当浴池中的水慢慢溢出来时,她就开始往浴池旁边挪动轮椅。
妈妈的轮椅从卫生间门口移到浴池旁用了多久,我们无法知道。
但她必然经历了一个痛苦难熬的过程。
妈妈从轮椅上一头栽进浴池,溺毙。
我在太平间哭的死去活来。
自责,后悔已经换不回妈妈的生命,我自己都不记得我哭昏过去几次。从妈妈出事到处理完后事,我就像一个只会喘气的空壳。
这三天,元无殇寸步不离跟着我。
我对他,连句话都懒得说。
妈妈的离开,已经抽去我一多半的生机。
对他,我只有恨。
如果不是他执意把我带走,妈妈怎么会出事!
我现在就跟个活死人一样,没有任何力气。哪怕是恨一个人,也提不起任何精神。
因为家里出事一年多,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妈妈。
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她。
她一走,我已经找不到继续生活的理由。
元无殇怕我触景生情,把我带回元居。
我整个人浑浑噩噩,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元无殇把我放在元居的理由,我猜到了。因为元居仆佣多,就算他在公司,我的一举一动他也能了如指掌。
昨天是妈妈的头七,陆欢陪了我一整天。
她劝我要尽快走出悲伤,生活好好继续,才能让逝者安息。
表姨也劝我,赶紧回去上班,好转移注意力,在悲伤中沉溺太久,对身体不好。
是啊,我才二十二岁,不能总这么消沉下去,是该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了。
无论我做什么决定,我的未来,都跟元无殇无关。
因为他一手造成妈妈的死,他已经失去了跟我继续走下去的资格。
妈妈出事以来,我就没跟他说一句话。
他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是做贼心虚。
我和他,该有个了断了。
这天是周一,他一大早就去上班。
我收拾好自己行李,离开元居。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带表姨去房管局更改馨馨小区房子的户主。
元无殇用我的名字买下这栋房子,我也不准备还给他。
妈妈不在了,我留在这个伤心地只会徒增伤感。
这所房子,我过户给了表姨。
当表姨拿着写有她名字的房产证时,惊讶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下午,我带着cí zhí信来到元氏大厦。
已经提前结束休假的艾拉看到我出现,很震惊。
“锦素,元总已经给你批了一个月的假期,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我是来跟元总cí zhí的。”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三思而后行吧,你妈妈的事我听元总说了,他也很自责,一直想跟你开诚布公谈谈,可是你总不在状态。”
事已至此,就算谈什么也换不回我妈妈的生命。
我辞别艾拉,敲开元无殇办公室的门。
看到我那一刻,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
“锦素,来上班了?也好,转移下视线,心情会好受许多。”
我把cí zhí信放到他办公桌。
“我是来cí zhí的。”
他抓起来,看都不看就撕了。
“你以为我会放你走?”
“你放不放我无所谓,反正我是不准备呆在元氏了。”
我转身就走。
他大步追过来,把门一关。
“锦素,我们谈谈。”
谈谈,也好。
毕竟,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他。
“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痛心。看到你魂不守舍,我又何尝好受。”
“元无殇,我妈因你而死,你说我们还能继续吗?”我的目光带着蚀骨的恨。
“锦素,大错已经造成,我愿意接受你对我的任何惩罚,但,就算你恨毒了我,我也要跟你走下去。”
“如果我说不呢?”
泪水模糊我的双眼,我告诉自己,心必须再狠一点,再硬一点!
“锦素。”
他伸手把我拥住,他的短髭在我脸颊磨来磨去。
他的唇贴过来,声音低沉如诉,“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能抵得上我妈妈的命吗?元无殇,我恨不得你马上死在我面前好替我妈妈赎罪。如果你想让我的余生好过一些,就请你放过我,我们从现在开始一刀两断。”
“放过你,除非我死。”他满目厉光,手在我脸上摩挲,“我生平爱过两个女人,那个早就死在我心底深处。你如果再离开我,你要我怎么活下去?”
我避开他的手,声泪俱下,“别再折磨我了,元无殇,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妈妈溺亡时的脸,还有崔小荷被烧毁的身体。仔细想想,我们相识以来,痛苦远远大于幸福,与其纠缠,不如早些结束。”
“你想怎样?离开我,然后离开华城?”
他最会揣测人心,我的小算盘他肯定猜到了。
我不打算瞒他,默认。
他点了支烟,“锦素,你说我会让你走吗?”
终于说到这个点子上!
“元无殇,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我想走就走,你无权干涉。”
“那你就试试。”他冷笑一声,“先看看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他的强势完全在我预料之中,我这次做好了与他鱼死破的打算。
反正妈妈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也是无味。
我从手包拿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bǐ shǒu,放到左手腕。
他继续冷笑,“锦素,别试图威胁我。”
“我不威胁任何人,元无殇,如果你不放我离开华城,我就想试一下,是你厉害,还是这把bǐ shǒu厉害?”
我右手用力,bǐ shǒu深深陷入我的肌肤,一抹殷红蓬勃而出,映衬着我雪白的肌肤,格外刺眼。
我耳边响起元无殇痛苦的喊声。
然后就是艾拉急促的脚步声。
我很快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手腕传来的疼痛已经让我无力思考,我一再告诉自己,挺住。
但,我还是倒在元无殇的怀中。
我没死,但活下来的代价也不小。
左手腕的的动脉差点被我割断,伤口也很深。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泪眼婆娑的表姨。
“你个傻孩子,怎么能把刀子往自个身上割!你妈没了,还有我呢!”
我环顾四周,房间很大,就我一个病人,应该是特护病房。
我用力抬起右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表姨,不哭了”
“你年纪轻轻怎么能做这种傻事,你妈前脚刚走,你如果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向她交代!”
表姨给我拢了拢额头的碎发,“你怎么骗表姨呀,明明找了个那么好的男朋友,还不承认!你心情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跟人家开玩笑啊!”
我不知道元无殇怎么跟表姨说的,只能选择沉默。
“是你男朋友把你送到医院的,小素啊,你不知道我见到他时,他那个紧张的表情,他威胁抢救你的医生,如果救不了你,就让他们为你陪葬。你真是找到好男人了!当时的你,浑身是血,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吓得我,差点昏过去”
表姨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闭目养神。
表姨啊表姨,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就是害死我妈妈的人!
艾拉来了。
我把表姨支开。
“锦素,我一直以为你性格柔弱,但从昨天才知道你骨子里有种百折不弯的劲儿。”
“艾拉姐,你根本就体会不到我当时的心情。他那么强势,我只有孤注一掷。”
“你的孤注一掷换来了你想要的自由。”
艾拉递给我一个绿皮本儿。
是离婚证。
我攥在手里。
这个东西我等了多时,但此刻却没有想象中轻松。
“元总说,既然你铁了心要走,他就不再留你。这是张空白支票,你可以随便填个数目。”
我摇头,“我不要。”
“锦素,离开元氏,你准备去哪儿?”
我能去哪儿,我只能去一个他的羽翼碰不到的地方。
“我会远离华城。”
这句话说完,我的泪水又顺着脸颊流下。
“锦素,其实他挺在乎你。你不妨冷静考虑一下再做打算。”
“艾拉姐,我去意已决。”
“也好,换个环境,换种活法。”
一周后我出院回了馨馨小区。
元无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我在医院醒来那刻至今,一次也没出现过,他的diàn huà也没来骚扰我。
离开华城已成定局,关键是我下一步去哪里?
我想找大公司就职,最好能跟元氏不相上下的那种,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摆脱元无殇的掌控。
因为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再对我耍手段。
我不光要彻底摆脱元无殇,还要让他痛苦,难受,我的丧母之痛才能缓解。
我忽然想出一个人来
莫西朗!
我从shǒu jī黑名单中找到莫西朗,给他拨过去。
“锦素?我不是在做梦吧,怎么会接到你的diàn huà?”
“莫总,我准备北上,想在你公司任职,请问你肯不肯赏碗饭吃?”
“我没听错吧?你能来我公司,我求之不得。锦素,只要你来做我助理,我保证薪水是你在元氏的双倍。”
“一言为定,莫总。”
“你来之前一定要处理好与元氏的劳动关系,因为我怕元无殇找茬。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我回他,“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