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和兴顺”这个庞大的秘密组织,太史郁一直都是充满好奇的。
听说这个组织的历史不过十余年,起初只有不到三十人,所干的营生也只不过是小偷小摸、坑蒙拐骗,谁也没有将这个小团伙放在眼里,不过不久之后三个年轻人的加入让这个团伙变得与众不同,他们首先推翻了“和兴顺”的老瓢把子,肃清内部之后又大刀阔斧地进行了组织结构上的改革,权分三门,各司其职,而这三人不仅武功高强,更主要的是这三个人才思敏捷,能洞察人心,且又心狠手辣,做起事来严丝合缝、滴水不漏。这小小的“和兴顺”仅仅用了几年的时间便迅速发展壮大,与此同时又有几位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高手慕名而来,这“和兴顺”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正所谓树大招风,“和兴顺”的异军突起让这南梁地面上老资格的帮派们有些坐不住了,双方的摩擦越来越大,最终在荒朝一百零二年,爆发了一场血战,那个时候太史郁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自然是没有感受到那场席卷整个南梁的风波,这场争斗持续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双方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最终还是“和兴顺”笑到了最后,经此一战“和兴顺”坐稳了整个南梁黑道魁首的位置,也是在此时,“和兴顺”的三位首领开始重新划分势力,由原来的三个堂口一口气扩充到了十九个堂口,一直沿用至今。
当初王膛告诉太史郁关于“亥队”的秘密之后,太史郁便开始暗中了解这个神秘的组织,特别是对于王镰的情况,无奈自己在兴屠镇根基尚浅,再者这“和兴顺”素来隐蔽,因此太史郁并没有打听到太多的情报。
不过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一道“太雀天极”便将王镰钓了出来,这是太史郁万万没有想到的。既然机会就拜在眼前,太史郁当然不会让它轻易地溜走。
晌午刚过,太史郁便匆匆赶回家中,将密料与追云翠雀一并拿到了“昌和兴”。这一路之上太史郁在思考着是否依照美妇人所说的在烹饪的时候加一些花样,想来想去太史郁还是觉得今天这场宴会意义重大,不能太过草率,也不能太过激进,万一弄巧成拙岂不要懊悔终生。还是按照美妇人的流程走一遍方为上策。
在太史郁准备各类工具的时候,王荆农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玩这巴掌大小的一个瓷葫芦瓶,这瓶子里放的就是太史郁连夜熬制的密料,王荆农没敢打开闻,只是在手中反复摩挲,脸上挂满了笑容。
“哎呀……这天怎么还不黑,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有兄弟,我看你才弄来五只追云翠雀,是不是少了点?”
太史郁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
“王老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一小瓶密料只够腌制五只翠雀,再多了这味道就不纯粹了,你放心,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再求来一些密料。”
王荆农听完急忙把瓶子放下,拱手说道。
“那就有劳有兄弟了,等再见到那位高人,务必请兄弟传句话,就说我王某人对这道‘太雀天极’如痴如醉,如果他老人家肯割爱,将这密料的的方子赏给在下,在下愿意奉上百缀、千缀的银两,如若老人家不喜欢银子,我这小小的‘昌和兴’也可赠与他老人家。还望有兄弟费心,将我的诚意带到。”
太史郁笑道。
“王老板果然是财大气粗,看来你对这‘太雀天极’是势在必得了,好吧,如果有缘我能再见到那位高人,我一定将王老板的诚意转述给他,只不过……您现在还没吃过这道菜,因何就这样笃定它一定就好吃?”
王荆农听完一脸的踌躇,想是在回忆往事一般,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我在小的时候曾经跟随父亲和叔叔去过北天十万山的青菖城,在青菖城中有幸吃过一回这‘太雀天极’,说来也是讽刺,作为南梁人的我,竟然是在北天十万山才第一次吃到这道源于南梁的名菜,这就是命。虽然只吃过那一回,但它的那种层次丰富的味道牢牢印刻在了我的头脑之中,至今仍是念念不忘。”
太史郁听完心中也是一阵疑惑,为什么王荆农是在北天十万山吃到的这道菜,不说这密料,单单是这追云翠雀就是南梁的特产,那远在天边的青菖城怎么会有?
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多时日头就开始往西坠了,王荆农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奔了前堂,此时韩氏兄弟已经领了七八个屠家堡的子弟来到酒楼之内,王荆农开始招呼这些人,太史郁自己在火房当中忙乎,等韩氏兄弟等人依次落座之后,太史郁也将开胃小菜以及几个平时拿手的菜肴准备妥当,准备去二楼的雅间与众人见面。
太史郁来到单间之后,韩氏兄弟等人起身相迎,大家相互寒暄了一番,此时小二已经将酒菜摆上,太史郁率先施礼。
“诸位好久不见了,今天兄弟我先给诸位赔个不是,想必大家也知道我前些日子学了一道新菜,不过今日准备的匆忙,只准备了五个人的量,兄弟们千万多多担待,抱歉抱歉。”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笑着说道。
“有兄弟客气了,之前小渊已经和我们说明了,没想到有兄弟竟然有这样的机缘,能够做出‘太雀天极’这道无上的美味,老夫我今日来就算是开开眼界也是极好的,至于这吃与不吃,谁有资格吃,那就是有兄弟你说得算的了。”
太史郁听罢急忙一抱拳。
“老哥哥能这么说,在下当真是感激不尽,老哥哥你放心,等过几****再去求些密料,肯定让在座的各位一饱口福,今日不光这一道‘太雀天极’,在下一共做了四荤四素八样菜,酒也备的足足的,今日咱们品食论酒,定要尽兴而归。”
众人正在闹哄哄的时候,就见单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王荆农率先进屋,就见他半哈着腰,似乎在与门外的人说话,太史郁知道这是王镰来了,于是急忙起身,向门边迎去。
就在这时,王镰与另外一人一齐进屋。太史郁偷眼观察王镰,此人与王荆农长得有六分相似,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神采奕奕,身高略矮,大鼻头,凤目海口,一对元宝大耳,脖子上纹着一条赤红色的怪蟒。
而另一个人,太史郁是见过的,正是屠家堡内府总管何昌雍之子——何沧泯。
太史郁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何沧泯,难道他也是奔着自己的这道“太雀天极”而来?这小小的一道菜竟然引来了两个大目标,事情的发展几经远远超乎了太史郁原本的预料,此时太史郁的脑子已经乱做一团,不过有一点太史郁很清楚,这当务之急是今天一定要笼络好这两位,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在太史郁刚进入捕奴队的时候,何沧泯曾经去过捕奴队,太史郁也在暗中详细地打量过此人,与那时相比,如今的何沧泯更有风采,动作神态从容不迫,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风范,虽然他的年纪与太史郁相仿,但此人的能耐与阅历远在太史郁之上,这何沧泯是个长方脸,留着一尺长的短髯,高鼻梁,一双电目,似是能将人看穿一般。
这时太史郁急忙上前施礼。
“小人有耳,见过何公子。”
何沧泯笑着将太史郁扶起,说道。
“没想到我们屠家堡的子弟竟有这样的神通,不错,不错,这位小兄弟不必这样拘谨,在堡里咱们还分个上下尊卑,这到了饭桌之上就没这些讲究了,大家都是饕友,都是朋友,老哥哥,你说对吧。”
旁边的王镰心情本来就很好,见到这一屋子的朋友更是喜笑颜开,急忙附和道。
“小泯说的没错,这位小兄弟,今天你是主角,我们这帮馋鬼今天可都指望着你了。”
太史郁一挥手,急忙说道。
“三位里面请,请上座。”
等三人落座之后,太史郁提着酒壶为每个人斟酒,而后举起酒杯,说道。
“今日我们屠家堡的何公子以及王老前辈能大驾光临,真是让我是即意外,又惊喜,在座的都是我有耳的朋友,今日大家一定要吃得酣畅,品得淋漓,来,我先饮此杯,以助薄幸。”
说罢太史郁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叫好。
太史郁放下酒杯,接着说道。
“这追云翠雀要腌制一个时辰,各位稍安勿躁,今日在下准备得匆忙,只做了五只,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何公子与王老前辈一定要有,还有这‘昌和兴’的老板荆农兄,咱们在他的酒楼里面叨扰,荆农兄理应分一只,至于这剩下的两只……”
太史郁说到此处又沉吟了片刻,给自己满了一杯就,来到韩氏兄弟身边,说道。
“诸位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与韩氏兄弟结伴去观看滑剑潭的那场比武,不料横生枝节,是韩氏兄弟冒死将我救回来,泳弟弟还为此搭上了一条臂膀,这份救命之恩在下永不敢忘,因此,我想将剩下的两只分与他俩,诸位,在下保证,几日之后一定为大家再做一次,保证让大家不虚此行,今日多有怠慢,还望诸位不要挂怀,有耳在此先谢谢大家了。”
说罢太史郁一拱手,给韩氏兄弟行了一个大礼,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韩氏兄弟急忙起身,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太史郁带有深意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也没有多说,喝干杯中之酒,便重新坐下。
王镰就坐在边上玩味地看着太史郁,悄悄对身旁的何沧泯说道。
“小泯,你们屠家堡真是藏龙卧虎啊,据我说知这有耳不过是你们捕奴队里的人,没想到这小小的捕奴手都有这样的风采,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在这酒桌之上往来穿梭,游刃有余,是个人才。”
何沧泯听王镰夸奖自己家的人,自然是感到脸上有光,顿时心情大好,回道。
“老哥哥说笑了,今日我特意了解过,此人虽然在捕奴队挂名,但一直没有出过任务,此人是我们黄队长的亲戚,平日就在捕奴队的火房帮厨,听说人缘不错,为人也端正,是个谦谦君子。”
王镰听完点点头,脸上也是挂满了笑容。
众人在饭桌之上嬉笑打趣,开怀畅饮,气氛十分欢快,太史郁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手,小二急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竹筒与烤架,连同小叶果木炭送到房间,众人知道今晚的压轴大戏马上就要上演,都将目光移了过来,就见太史郁在地上小心地燃起木炭,用手感应着温度,等木炭略微冒出淡红色的火苗之后,太史郁小心地打开竹筒,顿时一股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众人都为之惊呼,就见太史郁将五只已经腌制好的追云翠雀放到烤架之上,开始缓缓地转动烤架,翠雀身上黏连着的密料星星点点掉到木炭之上,随着轻轻的“嘭嘭”声,这密料的香气更加充盈,众人也都起身离开饭桌,静静地站在太史郁的身后,目不转睛地观看着这难得的奇景。
说来奇怪,这些人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是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这些人似乎是回到了孩童时期,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苗,满脸的好奇。
这“太雀天极”不仅用料讲究、材料难得,这制作的过程也不容易,特别是这火候的控制,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嫩,太史郁此时不敢分心,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火候,更为难得的是,越是在这紧张的时刻,太史郁的头脑却越发冷静,后来竟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仿佛这世间除了眼前这小小的烤架便再无他物。美妇人当初做菜的一幕幕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太史郁的脑海之中,没有一点遗漏,也没有一点瑕疵。
经过将近半个时辰的烤制,这道“太雀天极”终于完成!
太史郁此刻也顾不上别的,急忙让众人落座,再让何沧泯等五人以文茶漱口,五人急忙安照太史郁的吩咐坐好,太史郁将五只追云翠雀小心地放下五人的食盘当中,说道。
“就是现在,连皮带骨一口吞入。”
五人不敢怠慢,急忙将小小的翠雀送入口中,同时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这无上的美味。
太史郁静静地看着何沧泯与王镰脸上表情的变化,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