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霞讲明计划后，我打开门，让她拿着我递给她的一本《真源》回到了前厅。阿霞自然依了我的安排，找大川叔请教其中一段。果然，大川叔解释不出，只得挠挠头，放下shǒu jī，引她入内室请教金姐去了。</p>
</p>
我见二人离开，赶紧跳了出来，拿起大川叔放在桌上的diàn huà，上面的正熊的号码已经选中，我一见大喜，立马按下了拨出——</p>
</p>
“爸，有什么事吗？我还在打工。”听到diàn huà里传出一阵温和，坚定而又略显稚嫩的男声，我赶紧把头偏开，把听筒朝向大川叔离去的方向——正熊贤弟，这称呼，兄弟我可承受不起哦。</p>
</p>
待对面话音落定，我才赶紧结接过话头，眼珠一转，诳他道：“正熊贤弟，我乃你雷世伯的小徒木子龙，今日到你家发放宗门拜帖，听闻令堂言语里对家师颇有冒犯，不得已出手与令慈过招，误将其打伤，令尊已把她带回内堂救治，念彼此本为一家，道法同源，特告知你速回，若要讨公道，尽管来寻我，这是我的号码：13xxxxxxx……”</p>
</p>
我这一计，只赌那正熊是个孝子，听闻母亲有恙，必星夜赶回，待到人到了，解了燃眉之急后再跟他一家三口认个错，原谅我还不是妥妥的——打着如意算盘，我只等对面发怒，然后从容挂掉diàn huà，制造一点悬念，迫他速回，就算大功告成。</p>
</p>
哪知，对面竟然半天没有暴起，别说动怒，就连一点回应都没有，等待我的，只有一片无言的沉默。我一惊，以为是越洋diàn huàxìn hào不好，他没有听清，暗骂一声晦气，有点沉不住性子，赶紧提高嗓音叫到：</p>
</p>
“喂！正熊！你听得到吗？算了，我再说一遍……”俗话说，一鼓作气势如虎，这同样的话，再说第二遍，气势已经消减了大半。</p>
</p>
“你别骗我了。”听得diàn huà那边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我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只听那头接着说道：“你是我爸找来的托儿吧？我爸呢？宗门里的师兄弟姐妹我都见过。我妈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年纪的后生。”说到这，他顿了顿，认真地说道：“她要真输了，能不跟我说？况且，大家都是现代人，宗门里，谁说话会故意像你这般文绉绉的？我要工作了。再见。”</p>
</p>
“等等！”我听闻正熊不卑不亢地说完，就要挂掉diàn huà，赶紧叫住他，声情并茂地演道：我是他父母一个好友，因为在古墓里中了蛊毒，想借雮尘珠解毒疗伤，请他趁春假回来参加宗门测试，若金家不能争取到这一轮雮尘珠的使用权，我这一条贱命，就走到尽头了。说到这里，我见他没有挂掉diàn huà，这才补上一句：</p>
</p>
“我家也是世代盗墓的，有啥办法？有时候父母就是会把自己未了的心愿强加给子女，等到他们意识到错了，已经为时已晚。我们做子女的，等的不就是那句‘对不起’吗？赌气之余，谁不心疼自己的父母呢。正熊贤弟，趁你爸妈还安好，话要说开。别像我……”我这一席话，虽然半真半假，但末尾还是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不知是否触动了他，依旧半响没有回应。</p>
</p>
许久，我才听到diàn huà那头传来声音：“我考虑考虑……时间是？”</p>
</p>
“四月初一！”挂掉diàn huà，我心中大喜，却又隐约有点怅然，听到远处传来大川叔和阿霞的脚步声，才赶紧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迎了上去。</p>
</p>
“成了？”阿霞见我满面堆笑，按捺不住喜悦，忍不住问道。</p>
“嗯，还差一点，给他点时间考虑吧。”说着，我扭头看向大川叔，说道：“不过，我们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不行的话，我们还得先顶着。金姐那边，还请阿叔做做工作。”</p>
“好说！正熊如果肯回来，我们可得好好谢你了。”大川叔已经从阿霞处得知了我的计划，自然点头答应。</p>
</p>
接下来的几日里，我和阿霞自是不敢怠慢，同吃同睡，互相提点，夜以继日地研究道门。金四娘也在大川叔连番劝说下同意了我的计划，不断指正我们技艺上的不足。此外，她还教授了我们一些速成的套路，以备不时之需。</p>
</p>
两周时间，转瞬即逝。</p>
</p>
明天就是宗门测试的期限，正熊还是没有消息。大川叔和金四娘依旧坐在前厅，目视正门，望眼欲穿。厢房内，阿霞则如平常那般，温顺地坐在我的身边，静静地看我品书问道，见我抽眼看她，不禁对我笑道：“李子，我觉得，你专注的样子，好帅……”</p>
</p>
“这么说，我被你一分心，就不帅气喽？”我听她说完，忍不住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挤眉弄眼地调侃她道。</p>
</p>
“不仅不帅！还很坏！”阿霞见我动手动脚，生怕被我一撩拨，就浑身使不上劲，赶紧趁我不备，轻巧地抽身逃开，跑到书桌那边站定，才朝我俏皮地做一鬼脸。见我也不捉她，阿霞索性隔着半个身位，跟我若即若离地坐了下来，从我随身挎包里抽出那本《荒野求生》, 翻看起来。</p>
</p>
“李子，十年了，你还在看这本书？”阿霞看着那被浸泡过，又晒得皱巴巴的书页，美目瞟一眼我，又落回书上，眼里尽是浓浓的回忆。</p>
</p>
我当然记得这是大学时我陪阿霞买的第一本书。那是我们刚进驴友社不久，逛街时偶然看到贝爷的巨幅海报，就进了书城，翻开后觉得不错，我就买下来送给了阿霞。</p>
</p>
“唔，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悟哦。”我想起那些懵懂的回忆，不由感概道：“比如说，贝爷总是强调，丛林生存的首要法则，就是寻找庇护、食物和水。其实，咱们现代社会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这钢筋水泥的混凝土丛林里，如果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的小窝，吃不上一顿饱饭，人也不会感到安全。”我一面说着，一面仰头靠在实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一时间突然觉得拜金女们所谓的“家境殷实”、“有车有房”、“收入稳定”是多么的客观实际……现代人如果没有了这些，那跟原始人没有洞穴，食物和水有什么区别？生存环境，无论在哪里，到底还是险恶的啊。</p>
</p>
“嗯嗯，李子你可别想太多，我们虽然都丢了工作，但你不是还有一手医术嘛！况且，你现在又跟金姐学了不少神通，回南化后，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开一个夫妻小诊所，搭一个小窝，生一堆小李子……”阿霞本想安慰我，结果一联想到以后的生活，一张俏脸上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红晕。</p>
</p>
“是啊，生活虽然充满艰险，但我们好歹身怀克服阻碍的技能，等到练好能让后代传承的独门绝学，也倒是不枉为人父母了。媳妇儿，我说得对不对呢？”我听她说完，忍不住也遐想起来，恨不得一下子学会一两招绝活，作为爱的馈赠，教给自己未来的孩子。</p>
</p>
“贫嘴。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当务之急先帮阿叔家渡过难关，我们的事情，再做打算。”阿霞跟着我畅想了一会未来，才发觉着了我的套路，等到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我捉住，骨软筋酥地坐在我怀中，再想逃脱，哪里还有机会给她。</p>
</p>
我看她不再挣扎，正想和她亲热，却发觉院外寒雷滚滚，白雾连连，定睛一看，天上却依旧晴空万里，云淡风轻。细细一揣度，愈发觉得这雷云水汽，绝非平常景象。想到这里，我连忙拉起阿霞，整理好衣物，来到前厅。</p>
</p>
除了大川叔夫妇，屋内果然多了四人，只见：</p>
</p>
左侧坐了一个西装领结，肥头大眼，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见我们进来，早精明地转动着圆眼，滴溜溜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眼光落在亭亭玉立的阿霞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p>
</p>
“哎哟！”只听他一声痛叫，耳朵上早挨了身后那位浓妆艳抹，戴了米妮帽子的大姐一通狠掐，不由忍痛笑道：“小云！你干嘛呢！”</p>
</p>
那米妮姐也不示弱，鼻子一哼，冷笑道：“师父大人，莫怪徒儿不肖，只是师娘有所吩咐，但凡你望了别的女人超过三秒，就要我代她为你正正本心。”</p>
</p>
“哈哈哈哈——”我定睛一看，那一连串放肆的笑声，竟是发自对面客座后面站定的那位戴窄边眼镜，大学老师模样的白净女子口中，一时竟觉得跟她之前严肃内敛，不动生威的气势大相径庭。再看她前面坐定，微笑着斥责她注意举止的微胖中年男人，摇羽扇，白衬衣，圆脸上驾着偌大一副黑框眼镜，留一油光水滑的分头，翘二郎腿，咋看挺像一搞音乐的圈内人，细看时，却隐约感觉放荡不羁中依稀透出一股子大家风范。见我和阿霞在金四娘招呼下给他二人行礼，也连忙颔首抱拳，瞟眼间已经把我和阿霞看了个一清二楚。只觉他略微一诧异，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笑呵呵地说道：</p>
</p>
“金姐，闲话少说，人既然到了，我们就开始吧。”说着，把手中宝扇“哗啦”一收，已经接过身后老师女递过来的一卷水墨画卷，稳稳喝一声“开”，手腕一抖，已经把那一米多宽，两米多长的画卷平铺开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羊毛笔，在老师女手中砚台里蘸满浓墨，一口气，画出一幅字画来。</p>
</p>
我只被他举手投足间那气吞山河的豪迈所吸引，回过神来，才发觉顷刻间他已经挥洒自如地完成了大作。我正在惊叹究竟会是怎样一幅壮丽的山水美图，却听得对面那举止浅薄粗俗的米妮姐早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p>
</p>
定睛一看，那宣纸画卷中央，只孤零零画着——</p>
</p>
五个苹果！？</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