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人非禽兽,总是要有点精神的。
第一章身不由己
仙霞岭艺术团的老板石山大叔,心里一惊,从模糊的睡眠状态中彻底醒来的时候,公鸡才叫头遍。他慌忙悄悄地起了床,稍加洗漱后,轻手轻脚地给大徒弟青儿留下一张字条,就匆匆地赶往qì chē客运总站去了。
他要到西部某市的一个小山村去会见一个人。自从昨天下午,他收到了那封奇怪的、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来信后,他就一直心慌意乱,没有一刻安静过。“我要立刻去见他”,这是他在一夜之间,经过无数次的辗转反侧,最终作出的决定。
车站还在光与影的朦胧中昏睡,旅客寥寥。石山大叔只好跺着脚,在慢吞吞的时钟滴答声中等待。几番起坐,几番抓耳挠腮。终于在天麻麻亮的时候,他登上了西去的第一班车。
经过几乎一天的漫长的煎熬,中途转了几次车,直到傍晚的时候石山大叔才到达目的地。这时,他的心情有点激动,忙不迭地走下车来,望着周围的群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而,他并没有立即迈步,定定地站在路旁,审慎地向四周瞧着。可见他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
此时,在他的视野里:
滚滚西下的红日,放飞了漫天晚霞;令人心醉的云彩,缭绕着座座青峰。眼前不远处,飞霞流云下面有一片狭小的谷地。谷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古老的小山村。山村里,楼阁玲珑,房舍典雅,亭台奇兀。所有的建筑物,高高矮矮看似参差无章,大大小小实则构筑有序。它们具有各自不同的建筑风格,和群山融合在一起,美得如同一首抒情诗。
公路在离村二三里远的地方穿山而过。从脚下延伸出去的一条曲曲弯弯、高低不平的山路,像一根脐带把它和这个美丽的小山村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山路口,高高地耸立着一块巨石,上书:鹰飞山虎啸峰通天达地村。
若是在往日,石山大叔一定要挖空心思去寻访有关村名的来历;可是今天,这个问题仅仅在他的脑子里一闪就消失了。夕阳下,那闪烁着红光的村名令他立刻兴奋起来。他匆匆地转过那块巨石,迈开大步,向那个风景如画的村子走过去。
然而,石山大叔没有走出几步远的路程,忽然觉得耳旁有一种声音在响,“咝咝”的,好像有个什么物体在空中飞行。他刚想看个明白,只听“啪”的一声响亮,似乎有个东西落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路面上。他赶忙停住脚步,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白亮亮的光球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中间缓缓地旋转着。什么玩意儿?吓人东怪的。他的心念刚刚一转,那光球却又发出“嗤嗤”的声响破裂开来,从中流出一股股通红的火焰。刹那间,就像倒了老君的八卦炉,遍地火花乱溅,一股难闻的烟熏火燎之气扑面而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石山大叔避之不及。他立刻感到五脏六腑乱颤,满眼物影抖乱。等他慌忙岔开两腿,稳住脚跟,圆瞪起双眼欲看个究竟之时,一切却又消失殆尽;天上地下,四面八方,耳目所及,到处仍然是一片静谧安详的世界。
“真他妈的活见鬼!”
石山大叔摇了摇头,忽然又见不远处有一片疏疏落落的杂树林子,林子里有一座小小的草亭。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草亭褐色的顶子上,美丽而祥和。他愣了愣,初来乍到的那种奇妙的感觉顿然而失,一股倦意立刻向他漫卷过来。
“过去歇歇脚再走吧,真是吓死人了!”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仰起头看了看天色,小心翼翼地爬下山路朝那片林子走过去。
那座草亭的前面有一块小小的如茵的草坪。石山大叔在草坪上的一片夕阳的光辉里站定,只见那亭子用大红叶草精工苫成,六只制作精美的亭角高高地耸起,迎面的两根亭柱子上雕刻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眩目的大字。亭子的前面还立着一块三尺多高的暗红色的石碑,“通天达地”四个金字在上面闪闪放光。
“山村里的人,也够浪漫的。”石山大叔不禁一笑,自语着走进草亭。
亭内有一张小小的石桌,石桌旁有一只鼓形石凳。大概是好久没有人来到这里了,石桌、石凳上都落满了灰尘。石山大叔用手在石凳上拂了拂坐下去,未及坐稳,一股令人馋起涎生的果香就从他的鼻孔底下飘然而起。他慌忙低下头去,朝小石桌子的底下一看:哇,大黄梨!光影摇动中,几只新鲜的香气氤氲的大黄梨赫然挨个儿摆在一个小巧玲珑的竹篾篮子里。突然,他觉得喉咙里一炸,立刻焦渴起来,直渴得口鼻耳眼直冒青烟,火辣辣的痛。此时他终于想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吃没喝一口东西了。
“是谁放在这儿的呢?”石山大叔不由自主地朝四周望了望,见到处没有一个人影,又想“管它呢,好丑吃了再说。大不了多给他几个钱罢了。”于是,他心想手到,抓起一只大黄梨就咬……誰曾想,这一口咬下去,梨子还没有落肚,身子却一轻飘了起来,犹如一缕青烟飘进了一个椭圆形的隧道。
隧道里半明半暗,四壁毛玻璃似的。石山大叔伸出手去想摸摸那壁,所触之处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想穿过这道似有似无的半透明的壁走出去,却又感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着。同时感到这股力量,你强它也强,你弱它也弱。任凭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强冲,每一次都好似苍蝇碰在窗玻璃上,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临了都被化作乌有。他就像一片鸡毛,无声地止息在这道神奇的壁的面前,开始感到好奇,又很有点兴奋,紧接着就恐惧起来。再接下去,他就感到如同喝醉了酒一样,恍恍惚惚地在隧道里向前飘行起来,昏昏然忘却了来之所来,迷迷糊不知去之所去,任凭一条白色的光带牵引着向前飘荡。那飘行的速度忽快忽慢,忽上忽下。飘摇摇,荡悠悠,他感到自己简直就如一蓬在春风里曼舞的蒲公英那么自在,又似一粒在秋阳中漫步的芦柴花那么逍遥。这种奇特的感受很快地就使他忘却了全部恐惧,也忘却了他急于要见的那个人。
愉悦,一股难以言表的愉悦渐渐地漫过了石山大叔的全身。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不再思想,头上一句脚上一句地哼起小调来:“心似白云常自在……白云千载荡悠悠……”
约摸十几分钟过后,石山大叔忽然又觉得身子一沉,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连忙睁开眼睛一看:呀,开阖已是两重天,换了人间。极目天际,不见了滚滚西下的落日;翘首高天,也无处去寻找漫天飞舞的云彩;但见柔和的日光从四周地平线底下升起来,把头顶上的天空照耀得湛蓝湛蓝的。再往下看,则渐渐地由蓝变黄,又由黄变橙,再由橙变红,越接近地平线的地方越是红艳。放眼大地,青山隐隐,瑞气千条;纵耳四方,流水潺潺,鸟鸣声声。远处,一座座色彩鲜明、建筑形式各异的楼房瓦舍在翠竹绿柳中探头探脑,一群群结队游览的男女老少出没于山野湖滨。近处,庄稼地里有奇形怪状的农机在进进出出。只见一台台往来奔忙,却看不到一个操作它的人,静悄悄不闻机声轰鸣,清爽爽不见喷烟吐雾。
“这是什么地方?”石山大叔晕乎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再低下头去看脚下的路,脚下踩着的已经不再是那条脐带似的凸凹不平的山路。而是一条平整得像一张纸,和泥土一个颜色,毛茸茸的,站在上面不软、不硬、也不滑的足有两车道那么宽的大路,两旁竖立着毛玻璃似的护栏。尤其令石山大叔奇怪的是,整个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自己。
“该不是高速吧?”石山大叔作起慌来,忙向马路边跑过去。他想越过那道毛玻璃似的护栏到外边去,可是当他接近那道护栏的时候,意外地事情却发生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硬生生地推了回来。那力道太大,大得让他像一只被抛起来的羽毛球,一跤摔倒在路面上,幸亏此时没有一辆路过的车子。他一骨碌爬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轻轻地伸出手去探了探,才知道这护栏和刚才经过的那个隧道的壁一样,是一道看得见摸不着的不可逾越的怪物。
石山大叔深感不妙。他想快些找个缺口逃出去,可是路面却慢慢地移动起来,就像工厂里的传送带缓缓地把她送向前方。不需要举步投足,行止进退身不由己。恐惧,又一次像阴云一样笼罩上他的心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乐声大作,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优美的旋律忽而如小泉叮咚,忽而似惊涛骇浪。他立刻又感到自己成了一条快活的小鱼,一会儿在飞溅的浪花上跳荡,一会儿在平静的浪谷中徜徉了。
毕竟音乐是最能让他陶醉的东西,他再一次停止了思想,快乐地闭上眼睛,任凭那传送带似的道路把他送向不知所去的地方。
第二章他是谁
然而,石山大叔刚刚合上眼,耳边就响起了一片鼓乐声和欢呼声。他悚然一惊,赶忙又睁开眼睛,只见一对对少男少女迎面舞蹈而来,不住地挥舞着手中的花环,连连地朝他高呼“欢迎,欢迎”。
“他们当真是在欢迎我吗?”石山大叔左顾右盼,显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立刻,他满脸绯红,心慌意乱起来,不由想道:“我,一个寻常百姓,何德何能值得他们如此礼待?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可是,不容他多想,欢迎的队伍已到近前,他赶忙连连作揖答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道路上又跑来一位先生,那先生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身材矮小单薄,很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石山大叔乐了。那年轻人简直像在作特技表演,在反向运动的路面上飞快地向他跑来,一副轻松自如的神态令他惊叹,同时又令他兴奋而愉悦。以致于当那个人跑到他的面前停住脚步向他行鞠躬礼的时候,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苟卿连尚,哈欠,蓝星兹宁,哈迷痴。”那人以酷似女人的嗓音、十分虔诚的口气和一种不同寻常的语调热情地对他说。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石山大叔终于回过神来吃惊地问。此时,他的心情又从兴奋和愉悦的顶峰跌落到了不快的低谷。他虽然没有听懂那人说的话,但是他知道那句话末尾的“哈迷痴”是骂语。这是他在妈妈怀里撒娇的那个时候就听厌了的。长大以后,他又从老人们的言谈中,懂得了像村民们这样一天到晚和小草一样活着的人就是“哈迷痴”,而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世上那些自以为聪明绝顶、本事比天还要大的“有能耐”的人,就是这样看待草民们的。尽管政府视天下草民为衣食父母,但是他们却一直把草民们当着傻儿子,甚至视如草芥,任意践踏,毫无忌惮。着实,在他后来的生活中就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现在,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哈迷痴”,他哪里忍受得了?这时,一股怒气立刻从他的心底直冲上来,不管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对他多么热情,多么恭敬,更不管这位年轻人具有怎样的身份,他在连发几问以后,根本不容那人回答就怒吼起来:“闭嘴!”
那人愣了一下,突然改用汉语普通话说:“对不起!尊敬的朋友。我刚才说的是‘欢迎您,来自地球上的高尚的人!’因为我太高兴了,刚才说的是家乡的方言。请您原谅!从现在起,我尽可能地用汉语普通话和您说。”说完,他又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石山大叔感到好笑极了,“什么‘来自地球上’?难道你是外星人?”他一声冷笑,叫道:“少废话吧!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所要见的人正在等着您。我们快些走吧!”那人说着就在手中拿着的一个**模样的玩意上一按,传送带似的路面立刻飞快地向前运动起来。
“你知道我要见的人是谁?”石山大叔惊问。
那人笑而不答。
“他怎么会在这里?”石山大叔似问又似自语道。
那人看着他抿着嘴笑,一脸的神秘。
石山大叔想:“也许自己要见的人真的在前面某处等着自己,也许自己已经被绑架。”不过,他又想不出眼前这个人绑架自己的理由,想来想去不如不想了,心一横:“我不过就是小小的草民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他明白其时多想多说也没用,脚下的路还不是照样一刻不停地在向前延伸着,把自己送向那不知吉凶祸福的地方?
缥缈的音乐、欢快的鼓点和热情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两旁的树木和远近的村庄飞快地向身后跑去。石山大叔瞟了眼身旁的那个年轻人,感到那个年轻人太神秘,太可怕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走向其乐融融的盛宴,还是在走向以劳动者的血肉创造财富的黑心老板的作坊,抑或是走向游荡着不屈者冤魂的阴气森森的杀场?他开始在心里反复自问:“难道我当真就这样任凭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别人要把我送到哪里我就乖乖地跟着他走向哪里?”
出乎石山大叔的意外,传送带似的路面很快就在一个美丽的大草坪前慢慢地停了下来。
“请!”那个年轻人一弯腰,彬彬有礼地说。与此同时,道路右边的毛玻璃似的护栏上打开了一个栅栏式的小门。
“你要把我‘请’到何处去?”
那人又是神秘一笑道:“莫急,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哼!”石山大叔斜了那人一眼,从鼻孔中喷出两股怒气。他昂首踏上草坪,心想:“好歹离开这个不给人自由的道路再说。”
草坪并不很大,但很奇特,像用翡翠做成的大茶盘端端正正地放在蓝天白云之下。它的上空,悬浮着一片巨大的如前所说的毛玻璃似的东西,圆圆的如同伞盖,没根没袢的定位在半空里。
“那是什么玩意?”石山大叔一指那个悬浮着的怪物问。瞬息之间,好奇心征服了他的愤怒。
“却雨云。这里是全民体育运动中心,雨云一见它就退避三舍。”
那人领着石山大叔沿着草坪外缘走。原来列队在道路两旁欢迎他的那些少男少女,一眨眼就在草坪上列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阵容,轻歌曼舞起石山大叔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叫何名称的歌舞。虽然那些舞蹈令他眼花缭乱不知所以,但歌曲却令他荡气回肠,所以他的心绪倒也因此宁静了许多。可是此时,他忽然又想起那条传送带似的道路来,急回头想再看它一眼,那条道路却已经无影无踪了。那时他以为,它是和火车一样开走了的。
石山大叔跟随着那个年轻人,很快就在草坪的另一侧踏上了一条暗红色的大理石铺就的小路。小路曲曲弯弯,蜿蜒于繁盛的花草和参差的树木之间。歌声舞影渐渐淡出,远山近水一片静谧。
第三章为了要见的人
登上一个钟秀的小山包,一个具有不同风格的建筑群落渐渐地出现在石山大叔的眼前。玲珑的民居、宏伟的商厦、庄严的办公楼、朴实的厂房、……一座座依山而建,傍水而筑,造型别致,风韵自然;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生机蓬勃,农产丰富。它们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道道绮丽的风景。然而那些忽隐忽现蜿蜒其间的大大小小的道路,又引起了石山大叔的不安。在石山大叔的眼里,它们无异于一张巨大而又神秘莫测的网络在等待着他这个倒霉的猎物。
石山大叔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自己投到那片网络中去,他在一个高坡上停下来,对走在身旁的那个年轻人说:“喂!小兄弟,难道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客人吗?你就不能带我走大路,喊辆出租车,或者坐公交吗?”
那人听了石山大叔的话,立即站到路边,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个鞠躬礼,虔诚地说道:“我心中最可敬的地球人啊,请您原谅,这里是村市,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交车。我以为您会对这里的一切感兴趣的,所以领着您沿途看一看。这是一条观光路,沿着它可以欣赏这里优美的自然风光、美轮美奂的建筑,领略无与伦比的村市文化。”他客气得让石山大叔感到虚伪。
石山大叔被他的话彻底地激怒了,吼叫起来:“你不要再欺骗我了,嘴一张就是什么‘地球人’不‘地球人’的。你还真的把自己当着是什么高级的外星人了?老实告诉你,本大爷不吃这一套。请你赶快打个diàn huà给你们的领导,或者叫头头的,就说本大爷累了,要坐车,让他赶快派辆车来,把本大爷好好地接去,这样有什么话还好说。否则,看本大爷能不能去告你们欺骗罪,绑架罪。到那时候,莫怪我大爷狠。”他一边发着糊涂,一边踱到路旁,把右脚跷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昂首叉腰,乜斜起眼睛看着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见石山大叔这副架势,先是“咯咯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然后仰面朝天摊开双臂,无可奈何而又感慨地说:“我的可敬可爱的地球人啊!我们脚下踏着的究竟是不是地球?请您先仔细地看一看再说吧!现在已经接近正午了,请您看一看这片晴朗的天空中有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个太阳,再看一看地面上能不能找到任何一个物体的影子,包括您自己的身影,您就知道您的脚下现在踩着的究竟是不是地球了。”
石山大叔不由自主地向天空望了一眼,立刻脸色骤变。在那辽阔的天空里,哪里还找得到那颗普照万物的太阳啊?整个天空就像一顶通透明亮的彩色帷帐笼罩在大地上。头顶上的一块蓝透了,比秋水还要澄澈。四周往下,渐渐地由蓝而黄,由黄而红,由红而亮,越是接近地平线的地方越是红艳,越是明亮。咋看,好像每一处都躲藏着一颗呼之欲出的太阳,然而每一处又都确确实实的没有。
他把目光又聚焦到地面上来。他估计地面上的光照强度和地球上春夏之交时节差不多。嘿嘿!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任何物体的影子,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身影。每一处的光线都一样的柔和而明亮。
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好长会子,终于感知到了这里是一个奇特的无影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暴露在地面上的每一个物体都没有阴影,地面以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黑暗。对于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个物体来说,就如同被置于一个硕大无比的无影灯下。这一切不容他不相信已经远离地球,来到了一个神鬼莫测的外星世界。一种远离家乡、远离祖国,远离了所有亲人的凄凉感立刻飓风般地袭上心头。
那个年轻人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笑眯眯地看着石山大叔,石山大叔也恶狠狠地瞪着他。刹时,被欺骗的愤怒、遭绑架的恐惧和对地球、对祖国、对亲人们的眷恋同时攫住了石山大叔的心。“我要回到地球去,我要回到祖国去,我要回到亲人们的身边去。”他仿佛听到了亲人的呼唤,祖国的呼唤,地球的呼唤……片刻以后,石山大叔义正词严地说:“哦?你们就是地球上盛传的所谓科技发达的外星人?你们煞费苦心凭借着高科技,用魔幻的手段把我绑架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啊哈!”那个年轻人仰面一笑说,“我心仪已久的地球人。噢,不!不不不!我心中最崇敬的石先生。请您不要误会,我们不是绑架您。我们之所以采用这种在您看来是魔幻的手段请您来,完全是为了消除您在星际旅途中可能产生的恐惧和疲劳,让您轻轻松松愉愉快快地走完这段漫长的旅程。请您相信,我们对您没有一点坏意。请你来,不过是想让您帮助我们做一些我们自己难以完成的事情。在我们之间,是有共同利益可供寻求的。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石山大叔圆瞪起双眼叫道:“‘没有坏意’?请我来帮助你们做事?‘有共同的利益可寻’?说得多轻巧,多好听。难道你们就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就算你们外星人没有王法,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难道你们就当真以为我这个地球人没有办法对付你们?奉劝你,赶快去告诉你们的头头,速速把我送回地球去。否则,我会让你们苦不堪言。”
“不要着急!石先生,我们这个星球上的人是讲文明、讲道理的。我们不会强迫您为我们做什么,也不想久留您。现在,您对我们还不了解。我相信,当您了解了我们之后,一定会很乐意和我们合作的。您会在和我们合作的过程中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和快乐。”
“嘿嘿!‘意想不到的好处’?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被利益驱使的人吗?也许你们会给我很大的利益,但是我不想‘到乡翻似烂柯人’,你知道吗?”石山大叔愤怒地吼道。
那年轻人却一脸平和,像哄孩子似的笑道:“好啦,好啦,石先生。无需争论,只要您好好地和我们合作,我保证让您及早返回地球去就是了。现在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人家在等着您呢!”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还真的把我当傻瓜啦?”石山大叔的火气又上来了。他认定此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自己是彻头彻尾的上了大当了。
“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得弯腰曲背。
石山大叔心里一惊,斜睨着那人好一会才说:“你怎么一身女人气,难道不是个男子汉?”
那人一听,立刻止住笑,直起腰,翻了翻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走吧!先生。待会儿您一切都会明白的。”
石山大叔心想:“他是不可能就此放了我了。即使放了我,我也没有办法自己回到地球去,总得要他发善心把我送回去。既然如此,还不如暂时依着他。就算等着我的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下去,难道我不是个男子汉么?何况,他说我要见的人就在这里,不管如何,总得跟他去看一趟真假。”这么一想,他干脆爽快地答道:“走就走吧!不过,我要坐车。”
那人踌躇了一下,望了眼石山大叔神秘秘地说:“跟我来!”只见他右手一扬,身旁两米多远处,立即又出现了一条传送带似的小路,和那条通向全民体育运动中心的大道一个格局。毛玻璃似的护栏上自动地打开了一个栅栏式的小门,他把石山大叔让在前面走进去,笑了笑,嘱咐石山大叔把脚站稳,路面就向前方运动起来,两旁的景物从身旁飞驰而过。
那人站在石山大叔的身边,得意地望着石山大叔。石山大叔瞄了那人一眼问:“为什么我一路走来没有见到这条路,你把手一扬我就看见它了?”
“因为它和您见到的一切不在同一维世界里。”那人莫测高深地回答。
“怎么叫不在同一维世界里?”
“就如同你们地球人见不到神仙,而神仙能见到你们一样。”
石山大叔还想再问些什么,只见那人把手朝前方一指说:“先生,我们要来的地方到了。”无奈,石山大叔只得随着那个人走下那条神奇的小路,又跟着他在和原先那截一样,用暗红色的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一座八棱柱形的高楼前面。那人的神情突然轻松起来,高兴地告诉石山大叔,这座楼就是他们的办公大楼。
大楼坐落在一块巨大的紫色草坪上,四周散落着一些大小不等的土包和五颜六色的奇形怪状的岩石,蛛网似的道路穿过草坪通往四面八方。草坪后面,到处是无序地稀稀拉拉地散落着的各种形状的建筑物,有球形的、锥形的、柱形的……还有奇形怪状说不清楚是什么形状的。它们的建筑规模都不大,但风格各异,和清一式的火柴盒式的现代居民楼相比,显得特别精巧美观。
这座楼的建筑面积大约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它没有不少现代建筑物所具有的那样雄伟高大的基座,一楼的地基就和地面相平。楼体很高,足有五六十层,咋看上去就像一根细长的竹竿插在地面上。奇怪的是,整个楼体都是用透明材料建成的,若不是里壁挂着鹅huáng sè的帘幔,外墙面装饰着疏密有致的流线型彩色花纹,它内部的一切都将暴露无遗。然而,经这么一装饰,整个楼体既典雅别致,又新颖奇巧。
转过一个高大的汉白玉卧牛石雕,石山大叔站到了装饰简朴的楼门前,只见:毛玻璃似的大门两侧各挂着一块用汉字书写的木牌,右边那块上面写着“郎系十八星星际贸易有限公司”,左边那块上面写的是“郎系十八星星际经济合作探索有限公司”。
“呸!什么狼系十八星狗系十八星的!”他在心里怒骂道,但嘴角却挂起一丝冷笑问:“我要见的人会在这里?”
那人一笑道:“耳闻为虚,眼见为实。请!”
第四章奇饮怪餐
石山大叔跟着那人走进那座八棱柱形的高楼的大门向左拐,沿着一条装饰着朦胧的淡绿色天花的长廊朝前走,直到长廊尽头,那人才打开一扇土huáng sè的小圆门,把石山大叔让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墙壁和天花都毛玻璃似的,上面装饰着彩色的流线型图案。右边靠墙一溜摆着几张赭huáng sè的单人沙发;左边没有任何陈设,只有靠近前墙角的地方有一扇yǐn xíng门。那门设计得非常巧妙,做工也很精细。“若不是我走南闯北见得多了,还真的看不出来呢!”石山大叔望着那扇yǐn xíng门在心里说。
那人客气地把石山大叔让到那排赭huáng sè的沙发上各按宾主坐定,然后笑了笑,伸出右手食指在面前茶几的边缘上按了一下,几面上立即就出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茶色犹如雪碧,澄澈透明。石山大叔瞪着那杯茶水,喉咙立刻又干又痒起来,他感觉到连鼻孔里呼出来的气息都干热得快要燃烧了。
那人笑嘻嘻地朝石山大叔面前一指说:“我最尊敬的先生,请用茶!”
“哦?”石山大叔慌忙把目光收回来,见自己面前的茶几上也有同样的一杯茶水。缕缕茶香随着腾起的热气四散飘逸。他忍不住动了几下喉结,端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瞪着空杯子咂了咂嘴,什么滋味却品味不出来,只觉得喉咙里清凉滋润起来。那满口满鼻的火气也立刻消散了,就连充满浑身的疲倦也被一扫而光,剩下来的就是难以忍受的“咕咕”肠鸣。
那位年轻人并没有介意石山大叔的不雅,从头至尾笑嘻嘻地看着石山大叔喝完那杯茶。等石山大叔把杯子重新放到茶几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才又开口说道:“尊敬的先生,我们去用餐吧!”
“嗨!他还真的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渴了知渴,饿了知饿。”石山大叔快乐得在心里笑起来。不过这次他没有作声,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慢慢地站起身来,斯文文的跟着年轻人向那扇yǐn xíng门走过去。
yǐn xíng门是自动打开的,后面是一条宽敞明亮的弧形走廊。走廊是封闭式的,两壁也是毛玻璃似的,弯曲如圆弧,透着柔和的光。流线型的花纹从墙壁底部向上卷起,散开,再卷起,再散开,如不断扑击着岩岸的大海的波浪。地板是土huáng sè的,天花绯红如霞。这一切令石山大叔想起了家乡的海边傍晚时候的怡人景色,一股暖流立刻又伴随着被欺骗的伤感流进了心窝。此时,他想起了自己要见的人,不由暗暗地问自己:“他当真在这里吗?”
他们走了大约半个圆,又走进了一个橘红色的椭圆形小门。这里是一个断环形的小餐厅,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用餐。餐厅的后壁是一面光溜溜的淡绿色墙壁,左右两侧微微泛白。右侧的墙壁上有一扇粉红色的小门,上面装饰着男女头像。石山大叔想:“那一定是洗手间了。可是厨房在哪里呢?怎么见不到一个厨师,也见不到一件厨具?”
二三十张餐桌成弧形摆成三排。那人把石山大叔领到第二排中间的一张餐桌旁边示意他坐下来。石山大叔立刻注意到这里的餐桌很特别,一律都是单人独坐,桌椅是连在一起的。椅子的底座是huó dòng的,和电脑椅一样,是可以随意改变坐向的。餐桌的外部边缘上有一溜向上突起的,七八寸宽、一尺来高,文件架似的东西,也是用毛玻璃似的材料做成的,不见有门,看不到里面是些什么玩意。
那个年轻人待石山大叔坐定以后,在紧靠石山大叔右首的一张餐桌上坐下来,指着面前桌边上的一个红色按钮说:“先生,请您先按下这个按钮打开菜单,然后点击菜单,喜欢吃什么就点击什么。尽管拣自己喜欢吃的挑,千万别客气!”
“好!好!谢谢!”在食欲和好奇心的驱使下,石山大叔一时放松了警惕,暂且把心中的事情丢到了一边,和在家里时一样随便起来。他伸出右手食指,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果然,桌面上立刻跳出了一个菜单,菜单上有好多知名的和不知名的饭菜名。石山大叔首先点了碗红烧肉,这是他最喜爱吃的。他现在饥肠辘辘,一见到“红烧肉”三个字眼睛就亮了。嗨,神了!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么轻轻地一点之中发生了:随着“滴滴”两声轻响,那文件架似的东西竟然立即打开了一扇小门,一碗红彤彤、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红烧肉从里面缓缓地飘然而出,稳稳当当地顿到了桌面上。接着他又点了一碗大米饭,一碗青菜汤。它们都是那样悠然地从里面飘出来,稳稳当当地顿到了它们该顿的地方,就和传菜生上菜一样,没有一点不合适的。最后,无需点击就飘出一双竹筷子来,轻飘飘地飘落到饭碗的左侧。这一现象令他不由得大吃一惊,禁不住在心里喊道:“嘿,太神奇了!它竟然还知道我是个左撇子。”
可是石山大叔坐在那里没有动,尽管满口馋涎乱窜肠鸣声声,他还是强忍着,故作斯文地等着那个年轻人请他开吃。他已经为喝茶时的失态感到羞愧,再也不想在吃相上丢脸了。
年轻人望了望石山大叔,又笑起来说:“您怎么就点这么一丁点的家常菜呀?我来帮您点几样吧!”说着就在他自己面前的桌边上按了几按,随着几声“滴滴”声响,却在石山大叔的面前飘出了几盘石山大叔从来没有见过的菜肴。那色、那香、那鲜,真诱人啊!那人又为石山大叔点了一些饮料和作料,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吃吧,尊敬的先生。请您原谅,这里是公司餐厅,有规矩,不得用酒招待客人。我知道你们地球人是非常喜欢吃酒的,但是我不能破例。这些饮料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请您将就些,好丑尝点儿吧!它们和酒一样都能解乏提神,但它们和酒又不一样,都是不醉人的。”
石山大叔道:“你这样说,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好,你坐过来!我们一起喝!”
“先生请!我这里有我喜欢吃的东西呢!我们都别客气,吃吧!”说完,那人笑了笑就开始吃自己面前的菜。石山大叔发现那rén miàn前没有给他点的这几样菜,连一碗红烧肉都没有。在他所能看到的其他人的面前也没有,那些人的面前有的只是一些平常蔬菜、瓜果,也没有作料和饮料。他想:“这伙人究竟想干什么呢?总不会是把我绑来做老太爷的吧?也好,吃就吃吧,倒看你们能把我怎样!”想到这里也就不客气地吃了,可是两筷子一夹,碗底子都朝了天。
所有盛饭菜的碗都不大,底子都高高的向上凸起,看似满满的一碗饭菜,其实只有两三筷头子的分量。不像别的地方,招待客人用凹底的大碗盛菜,不管吃得了吃不了,只管满满当当地朝上端。石山大叔看着一只只碗里面都见了底,肚子里还是空空的,气得在心里连着骂了好几句“吝啬鬼”。然而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当他再次放下尊严,欲扫清每只碗中的那一点可怜的饭菜时,却发现那么很少的一筷头子的菜竟然永远夹不完,好像魔术师甩pū kè牌,夹了又有,夹了又有,总有那么一筷头子在里面,常夹常有。哪碗菜吃腻了,不想吃了,它就自动地没有了。过个时候又想吃了,只要心念一动,咳,它就又自动地有了。那些饮料也是这样,看上去不多,喝起来却没个完。石山大叔新奇地吃着、喝着,一时竟忘却了当前的处境,好不愉快。
然而,怪事的发生并没有到此为止。就在石山大叔用完餐,把筷子轻轻地放到碗口上的时候,桌面上的杯盘、碗碟、匙筷、瓶壶……所有的餐饮器具转眼之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桌面上,立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留下一点残渣汤迹。
面对眼前神出鬼没的情景,石山大叔惊得愣在那儿一时回不过神来。那个年轻人见状,起身离开餐桌走到他的面前,对他一点头,一弯腰,依然很客气地说:“先生,请!”他不知道又要把他“请”往何处,但是身不由己,也只好跟着那个年轻人走了。
第五章他与她
他们走出餐厅,继续沿着那条弧形走廊朝前走。走廊是螺旋式上升的,大约又走了半圈,一扇水绿色的房门在石山大叔的面前徐徐打开,同时门旁一块牌匾上立刻现出:“董事长办公室”几个黑色宋体字。
石山大叔停住步,盯着那块牌子,心想:“我要见的人在这里吗?不可能!”又想:“那就一定是这位董事长先生要见我了?”他毕竟是连县长都没有见过的草民一个啊,想到这里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这个星际公司的董事长是个多大的官呢?他不敢去想。现在,他认定他要见的就是这么大的一个官,又是外星球的,哪有不惶恐的?尤其是他不知道这位董事长先生究竟想要他干什么?这一刻,无数的问号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这里是外星人的间谍机构吗?万万不能让我做他们的间谍啊!我宁可死,也不做hàn jiān,不做球奸。他们是要我唱戏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唱就唱吧,等他们听够了我的戏,总是要放我回去的。但……”他没有捞到再想下去,那个年轻人催命判官似的把他催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空空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石山大叔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他偷偷地瞟了眼那个年轻人,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屋子。一张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半环形办公桌,紧靠着挂上了山水画的后壁立着,桌环里放着一张简朴的高背椅。左右两面墙壁,仍然都毛玻璃似的,只是上面没有任何装饰。两侧地面上,沿着壁脚各放着一排淡绿色的沙发,沙发前面是蓝水晶色茶几。石山大叔讶异地看着这一切,想起他曾经见过的一个四星级中学校长的办公室,它几乎和一个容纳几十个学生的标准教室一样大小,硕大的老板桌简直比老百姓睡觉的床还要大。供菩萨还要供好几尊的偌大的一个空间,被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占领着,给人一种空旷、死寂、凄凉的感觉。两下里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使石山大叔讶异非常。
那人把石山大叔让到左边一排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则坐到桌环里的高背椅子上。如前所说,他按了一下桌边上的按钮,请石山大叔吃茶。
“慢!我所要见的人呢?”
“请您,先吃茶!”
石山大叔立刻疑窦丛生,心想:“他为什么迟迟不让我见我所要见的人呢?这里是董事长的办公室耶!那张椅子应该是董事长的宝座,他怎么就这么一屁股迈上去了?董事长先生呢?既然董事长先生要见我,怎么又不在这里的呢?就算是董事长先生工作繁忙,不可能在这里等我,那么现在我来了,他应该和董事长先生联系才对呀!再说,这么大的一个单位,怎么楼里楼外见不到一个保安的影子呢?”这样一想,他立刻推翻了之前得出的结论,认定自己还在地球上,不过是陷进了眼前这个魔鬼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已。
“我不能再抱任何幻想了,我必须战斗。”想到这里,他呼哧一头站起来,抓起面前的那只茶杯迅速向前跨出一步,照准那个年轻人的头颅,狠命地砸过去,大骂道:“你这个大骗子,十恶不赦的劫匪!什么狗屁……”下面的还没有骂出口,只见那只茶杯在即将击中那个年轻人的白皙细腻的脑壳子的时候,突然在半空里飘然一转又转了回来,稳稳当当地回落到身旁的茶几上,里面的茶水竟然还是满满的,一滴都没少。他大惊失色,再看那个年轻人,没事儿似的坐在桌环里,正龇牙咧嘴地朝他笑着呢!
天哪!石山大叔的心一阵紧缩,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颤抖起来,那个年青人的笑简直像一把利剑插到了他的心窝上,令他无限恐惧。“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究竟是人还是鬼?是神还是魔?”他无暇多想,赶紧攥紧拳头气哼哼地冲上去,使足劲,照准那个家伙的眉心狠狠地砸下去。然而,悲惨的事情发生了:那人轻轻地把手一扬,他立刻感觉到有一股强劲的力道迎面袭来,止不住倒退了两步。
他愣了一下,攥足了全身的力量,再次疯狂地冲上去,照准那人的鼻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眼看着那人就要开彩帛铺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向他没头没脑地裹挟过来,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抓到半空,又轻轻地放回到那张沙发上。他简直成了那人手中的一个玩偶,人家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不能再心软了。不管他是什么东西,我必须战胜他。”石山大叔一挺身,“嗤”的一声拔出插在腰带上的水果刀,那时也只有这把水果刀能作为他的战斗的wǔ qì了,他再一次如怒狮而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人轻轻地拍了两下巴掌,他身旁的墙壁上立刻应声打开了一个圆形的小门。小门内,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出,直扑石山大叔而来。
石山大叔见来人飘忽灵动非同一般,心想:“一定是他的帮凶或者保镖来了,只怕是一个更不好对付的角色呢!不要看他瘦小,孙悟空也不是个大块头。”于是赶紧抓牢水果刀,拉开架势迎战。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瘦小的身影并没有向他进攻,未等得跑到他跟前就甜甜地叫了一声“石兄”,然后轻飘飘地在他的面前落定。他定了定神,惊恐地大叫起来:“阿宝,你怎么,真的在这里呀?”
来人笑吟吟地朝高背椅子上一指说:“师傅,她就是我的老娘,郎系十八星星际贸易有限公司和星际经济合作探索有限公司董事长。阿宝来迟,在此赔罪了!”说罢,朝石山大叔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年轻人一听赶忙说:“对不起!是我忘记说了,我就是两司董事长——敏儿,阿宝的妈妈。”
石山大叔一下子蒙了。这个阿宝,就是他不惜一切,千里迢迢前往鹰飞山虎啸峰通天达地村要见的那个人。现在阿宝就站在他的眼前,亲口告诉他说眼前这个用魔幻的手段把他绑架到这里来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这个弯子他一时哪里转得过来。他惊愕地愣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半天才梦呓般地问道:“她真的是你老娘?这里的董事长?”
“有假包换!”
“可是他……”
“我妈她酷爱男风。”
“你不骗我吧?”
“嘻,你说呢?石兄,我们可……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石山大叔的心里,立刻荡漾起那段闪烁着大河上下朝晖夕晕的生活涟漪。
第六章六年前的一天
六年前,受聚仙山市政府的邀请,石山大叔率仙霞岭艺术团为该市的全民体育运动中心落成进行庆祝演出。
聚仙山市是西部名城,风景秀丽,人文荟萃。此时,又正值中秋,天高气爽,风轻云淡。每天演出之余,石山大叔总要到大街上去走一走看一看,俗话说“闲逛逛”。
这一天,他优哉游哉地沿着美丽繁华的飞龙大街从北向南一路走来,到了凤鸣桥广场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他紧走几步,透过人缝一望,原来在遐迩闻名的云海大酒店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嘈杂的人声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有人正在急匆匆地向那里跑过去。石山大叔也匆忙赶过去一看,见人群里有一个既矮小又瘦弱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正气吼吼地缠着一个保安,不住嘴地“哦”啊“吖”的,急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再看那保安,二十岁上下,稚气未脱,也还是个孩子,不怪人群中有人称他为“小保安”,石山大叔问了人才知道他就是云海大酒店的。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有说小保安不好的,也有说他是对的。石山大叔想知道那个少年所为何事,就静静地站在人群里看。
约摸几分钟过后,小保安被缠得急了,鼓起一双眼睛,拳头一扬吼叫道:“滚!滚滚!赶快死滚!再不死滚开去,揍你个皮。”他嘴上说的这么狠,拳头却没有落下来,只是在空中晃了几晃就收回去了。那个少年好像没有听懂小保安的话,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当作个话,指天画地的叫得更凶了,引得过路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纷纷地跑过来看热闹。
这时,从人群外面挤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只见他斯文文地站到小保安的身后,冷冷地说:“喂!小苟,你还有用啊?”声音虽然不高,却极具威严。
小保安听了身后人的话,精神突然一振,大叫一声“你奶奶的”,抡起巴掌就朝那个少年的后脑勺子掀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保安的掌风掀起那个少年脑后的短发之际,在围观众人的一片喝止声中,从人群里窜出来一个青年男子。他像一道闪电,挥臂挡开了小保安的手掌,气静神闲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把他的碗摔碎了,怎么不赔碗还要打人呢?”
石山大叔一见喜出望外,他本来也是要上去制止的,只是因为年岁大了,手脚没有那个青年男子灵便,心念刚动,人家却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因此,他只好随着众人叫了一声好,打心眼里佩服那个青年男子拔拳相助之时还有这等静气。
“哪个叫他到这里来讨饭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小保安鼓着眼睛吼叫起来。
“什么地方呀?难道不是人来的地方吗?”人群中有人冷冷地问。
“本来就是你的不对。酒店里的碗多的是,给他一个不就行了吗?”人群中又有人喊叫起来。
“少管闲事!酒店里的碗多,就应该送给讨饭的吗?”小保安身后那个斯文男子斜起眼睛说。
故事讲到这里,也许有人要问:怎么还没有人报警的呢?亲爱的读者,那时还没有110报警台啊!
石山大叔这时才发现脚下的地面上撒了一片碎碗瓦碴子,明白了瘦弱少年是个小乞丐,他是到酒店里面去讨饭吃被小保安赶出来的,而且被摔碎了讨饭碗。他缠着小保安,原来是要小保安赔他的讨饭碗呢!“这个小乞丐也太不合时宜了,人家现在讨的都是钱,他怎么还讨饭呢?再说,他的胆子也太大了,要这样的酒店保安赔碗,岂不是老虎嘴上捋虎须,赖鹰翅上拔翎毛?”石山大叔在心里说。
那个挡开小保安巴掌的青年人立刻提高了腔调,严肃地说:“不说闲话!谁摔坏的,谁赔偿。有碗赔碗,没碗赔钱。快点儿!”嗨,那气派,主持公道舍我其谁啊?那口气,简直就是在下命令。
小保安后面的那个斯文男子立刻跨开一步,歹下脸,厉声叫道:“噢?原来今天闹事的主角是你呀?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说着他就把手中的报话机凑到嘴边叫道:“三号、四号、五号,大门口!”他的话音一落,立刻从酒店豪华的大门内,彬彬有礼的迎客xiǎo jiě的笑脸前,窜出来三条杀气腾腾的金刚大汉。
围观的众人“呼啦”一声四散闪开,让出了好大的一块场地。那个青年人也“噌”的一声向后跳开了丈许,摆开架势,圆瞪起双眼直叫:“要打架吗?好好好!来!来来!赤佬的,怕你们不是爷!爷,手正痒着呢!”瘦弱少年也捞衣摸袖,拿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没想到小保安却窘在那里,左右不是,红着脸,一动不动。
见此阵仗,石山大叔慌忙对着shǒu jī大叫:“黄局长吗?黄毓黄局长吗?”他一边叫一边拿眼睛瞄着那个斯文男子,有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他这么一叫,就像施了魔法一样,三尊刚踏进场子的金刚大汉没有来得及发威就蔫了,定定地站在人圈子里挪不开半步。
是啊,黄毓何许人也?聚仙山市公共安全局局长,是个认理不认人,执法不留情的官。能在他的rén miàn前打人吗?他们哪里知道石山大叔是在放空炮嗄?为了不露馅,石山大叔继续对着shǒu jī叫:“呵,呵呵,你好啊!黄局,我是石山……
“哎哟!石老板,是您啊!您好!您好!您好!昨天晚上看了您的精湛表演,现在还满脑袋子里装着呢!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回味无穷!回味无穷!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快请到店里坐,店里坐。雅座,雅座!”那个斯文男子一挥手退去了木雕一样站着的三尊金刚大汉和窘迫不安的小保安,满脸挂上笑迎过来。他惊喜地叫着,嘘嘘吵吵地把手伸过来要和石山大叔握手。
那个青年人和瘦弱少年相互望了一眼,立刻收起架势。
石山大叔没有去握那个斯文男子的手,他把身子朝旁边一侧,继续对着shǒu jī喊道:“我的徒弟出来体验生活,在飞龙大街,云海大……”没等石山大叔把“云海大”后面的“酒店”两个字叫出口,那个斯文男子就强笑着凑上来,轻轻地将他那只握着shǒu jī的手从耳边宕开,连连地赔笑说:“喔,别别别,误会!误会!石老板,好说!好说!”
石山大叔心里发笑,他没想到自己能把这副倚官抗势的慌架子凭空摆得如此自然。“你是——”他轻蔑地瞟了斯文男子一眼,慢慢地收起shǒu jī,冷冷地问。
“卑职是这里的保安队长。不知——”斯文男子眼珠子骨碌一转,瞥了那个青年人和瘦弱少年一眼,欲问又止。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徒弟,做错了什么事,和我说吧!”
“哪里,哪里,哪里,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那个小兄弟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嗯,开了个玩笑。我们还以为他是个要饭的呢,就把他赶出来了。噢?我看出来了,他就是昨天晚上演哑剧的那个兄弟。嗨!我的眼怎么这么拙啊,怎么直到现在才认出来的呢?那出哑剧,他演得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经他这么一说,石山大叔立刻感到这个瘦弱少年还真的有点像他的那个顽徒呢,爱怜之心顿起。
“喂,小苟,还不快些把碗钱赔给小兄弟!”斯文男子装模作样地朝身后瞥了一眼,脸一沉,又恨声说,“咳!这个小东西。怎么转眼就跑了呢?没出息!好!好!好!我这儿……”他下面的话不说出来,忙着就去摸口袋。
石山大叔轻蔑地笑着,故意不理他。
他从这个口袋摸到那个口袋,又从那个口袋摸到这个口袋,从上面摸到下面,又从下面摸到上面,摸了好半天,也没摸出半个yìng bì来。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额角上冒出了一层细密密的汗珠。
周围的人们都嗤嗤地笑起来,只有那个青年人和瘦弱少年余怒未消,用四只火冒冒的眼睛盯着他。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石山大叔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挨个地去摸外衣口袋,最后十分不情愿地解开衣扣,慢慢地把手伸进怀里去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又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张皱拉拉的,且边儿上开裂了几道口子的五元钱的纸币。
“算了吧!有诚意就行!贵在……”
石山大叔一言未了,那个瘦弱少年上前一步抢过那张正在被它的主人往回收的纸币,斜了石山大叔一眼说:“不要?便宜他!好做好人。”
“嗬,原来真的在上演一出哑剧。”人群中有人笑起来说。
石山大叔一愣,那个青年人立刻把手一挥说:“走!”两个人便一扭头径直去了,害得石山大叔把脚一跺,对着他们的身后大喊:“没出息的东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围观的众人哄然大笑,四散而去。
第七章神曲
巧得很,到了第八天的中午,偏偏有朋友邀约石山大叔到云海大酒店小聚。走进酒店豪华的大门,他抬眼就见厅堂里正当门的一个告示牌上贴着一张大红纸广告,上书:
特大喜讯
本店为回报新老顾客,特聘请仙霞岭艺术团团长石山先生的爱徒小魔笛,免费为诸位嘉宾演奏其独步天下的《神曲十二支》以助兴宴饮。
凡一次性消费千元以上的嘉宾,可点奏《神曲》一支;一次性消费万元以上的嘉宾,可点奏《神曲》一至三支;多消费多点,直至点满十二支。
《神曲》之优美动听,实非想象可知。诸位嘉宾在品尝四海美味之时,尽享《神曲》之趣,乃神仙之乐也。
热忱欢迎诸位嘉宾提前与总台联系,以便统筹安排,不失雅兴。
总经理室
石山大叔非常惊诧,但他很快就想起了几天前在酒店大门前发生的那件事。“是那个小东西,是他,一定是他!”他在心里恨恨地说,“待会儿看你如何说!”
他一边在心里发着狠一边走进餐厅,朋友们见他来了立刻都活跃起来。他立刻感到这一次的气氛和往常不同,凡是有家眷的先生们毫无例外地都带来了夫人,有的还带来了孩子。那些夫人们有认识他的,也有不认识他的,见了石山大叔就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好像在她们的眼前突然闯来了一个奇怪的动物。石山大叔知道这些夫人们不是好惹的,一不小心她们就会弄出点什么事情来,让你灰头鼠脸的下不了台,因此只是望了她们一眼,没搭理。
朋友们把石山大叔让进首席,宴饮就开始了。一时间,玉杯频举,酒香四溢。几番叮叮当当,一个个都面红耳热嘴快话多起来。夫人们中有人提及店堂广告上的事,石山大叔只装没听见。直至酒酣菜腻,朋友们之间的话都聊得差不多了,他才对守在一旁的fú wù员说:“请你去总台把那个小魔笛叫来。”fú wù员答应一声“好嘞”,飞快地走出去。
座中的夫人们立刻兴奋地叫起来:“好嘞!有《神曲》听喽!”接着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地议论:
“听说真的神呢!可不是一般的水平!”
“这才像话!石老板,不然我就要骂你了。”说这话时,石山大叔对面的一位夫人兴奋得耳根子都红了。
“我今天就是冲着听魔笛来的。不然,谁稀罕来看这些男人们海吃海喝?”
一位年轻的夫人说:“石老板,您马上也给我们来一曲吧!”话犹未了,立即就有人低声斥责:“贪得无厌!”
石山大叔只是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动静,他正要亲自去总台的时候,fú wù员才带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匆匆走进来。
果然是那个小乞丐,他手里的讨饭碗真的换成一支小小的竹笛了。他见了石山大叔,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抢前一步,甜笑着恭恭敬敬地说:“师傅,您叫我?”
“嗨!他还真的以为我认他做徒弟了呢!”石山大叔一愣,打心眼里佩服这孩子的机灵。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顺水推舟,拿出做师傅的派头说:“你呀你,小文蕤。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fú wù员一脸惊讶,慌忙跑了出去,宴厅里的气氛热烈而紧张起来。
石山大叔继续说道:“我叫你到普通百姓中去,听他们说说自己的生活,讲讲自己的故事,你倒好,跑到富丽堂皇的大酒店里来了。这里是鱼肉如泥酒如水,钞票如纸金如土的地方。在这里你能看得到老百姓的疾苦吗?看得到老百姓的喜怒哀乐吗?这里是经营之地,能容你在此折腾,老板实在是海量了。从现在起,你不得再在这里打扰人家的生意,速速替我走街串巷,跑村进庄去。去吧!去吧!赶快去吧!”临末,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赶那孩子速去。
这一番话,令满屋子的rén miàn面相觑,目瞪口呆。人说教徒如教子,哪有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此训导的?可是,他们有谁知道石山大叔面对的仅仅是一个只见过一面,不知其来之所来,更不知其将去之何去的小乞丐呢?而且他又确确实实地喜爱上这个可怜的孩子了。气恼、怜爱、担心……诸多情感交织,致使他说了这番话。但是那孩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夫人们中首先有人叫起来:“石老板,您这样做有点对不起我们呢!若不是为了听魔笛,谁稀罕这顿饭呢?”
话音未落,立即就有人呼应道:“是啊,人家孩子兴致勃勃地来了,你一见面就训斥人家,不让人家吹曲子,还要撵人家走,叫我们这些老脸朝哪儿搁呀?”
还有人说:“做师傅的,也不能做过头了。不分青红皂白的,说赶就赶人家走。哪有这等规矩?”
其中一个年轻的涎着脸说:“吹两支?就吹两支。哦?”
另一个年长的叫道“孩子,吹!今天阿姨做主,由不得他。老菜货!”
“对!阿姨做主,不要怕他!吹!吹!”夫人们乱吵吵的哄叫起来。
拿这些夫人们,石山大叔还真的没办法,只好笑着不吱声,那孩子也就趁机演奏起来。整个宴厅里立刻安静下来,只有笛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回旋、流转、飞扬、激荡……
“诶?你奏的是什么曲子?如此令人心醉,荡气回肠?我走遍大江南北,听尽天下名曲。怎么就没有听过你这支曲子的呢?”一曲终了,一位朋友惊叫起来。
“是他师傅的新作呗!”他的夫人立即瞪了他一眼道,“死脑壳子!人家广告上不是说叫什么,叫什么《神曲十二支》吗?笨死了!”
“这一曲叫《仙人思乡》曲。”那孩子瞧了石山大叔一眼说。
“什么?仙人也有思乡情?”
“神仙也有家吗?”
夫人们又七嘴八舌的闹起笑来。
“仙人也有家。神仙也是人啊!”
“想家就回去呗!不是说神仙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吗?反正他们云里来雾里去的,回趟家也算不得什么费劲的事。”
“回不去了!神仙也有回不去的时候。”那孩子说后一脸茫然,石山大叔瞪着他,不知其所以然。
“为什么?”夫人们不依不饶。
“星汉迢迢,险阻难测,谈何容易啊!”那孩子万分感慨,直摇头。
“远怕什么?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神仙们哪个不会腾云驾雾,又不像我们这些凡人要坐车、坐飞机,要花钱买票。”
“对!云也好,雾也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然资源嘛!张大仙不驾,李大仙驾,不驾白不驾。”
那孩子一脸无奈,朝石山大叔望了望,眨了眨眼睛说:“云雾一家,离水不成,宇宙深处谈何云雾!”
“所以你就满腹情思道不得,就吹《仙人思乡》曲?没想到还是一个多情的小哥哥呢!”一位看样子结婚未久的青年女士叫起来,脸颊绯红。
不知道是谁开始轻轻地唱:
情哥哥情丝满天飞,情mèi mèi作茧里面睡。待到破茧化蝶时,不知情哥哥伴着谁……
待到破茧化蝶时,不知……
歌声哀怨、凄凉。
石山大叔想一睹歌唱者的芳容,但慑于这党夫人们的伶牙俐齿,目光被迫在她们的美目流盼下逡巡。
“哈哈!哈哈哈……”又一位夫人引领了一场哄堂大笑。
歌声立止。
那孩子红了脸,说:“你……你们……”
石山大叔摆了摆手,笑道:“各位夫人不要再捉弄他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一吹起笛子来就发痴,尽说傻话。饶过他吧!”又冷下脸来对那个孩子说:“你还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说罢,他真的站起身来向朋友们告别。那孩子见状一扭身奔向门口,可是刚出门槛就被人挡了回来。
来人身材高大,文质彬彬。他朝石山大叔笑了笑说:“石老板光临,令敝店蓬荜生辉。卑职斗胆求石老板小叙一刻,恭请赏光!”
石山大叔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问道:“你是——?”
“卑职是这里的总经理胡贤,人称‘老狐仙’的便是。石老板见笑了。”那人不无幽默地答道。
“啊哈,”石山大叔报以一笑道,“原来是胡总经理,幸会!幸会!在下十分想聆听您的教诲,怎奈实在有急事要办。容在下改日再登三宝殿,专门向总经理先生请教如何?”
胡贤一步不让,像座山一样挡在面前,涎着脸说:“石老板事务繁忙,卑职非常理解。然而卑职所求不过些许小事,耽搁三五分钟而已,绝不敢有误石老板的大事,诚请石老板赏脸。”
石山大叔再看那孩子,贼溜溜的目光在自己和胡贤的脸上不住地溜过来溜过去的,不禁顿生疑窦,连忙改口应道:“好吧,请!”
“请!”胡贤让开一步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