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咏出剑了。
他出剑的速度很快,快到在场几乎没有人看到他是何时拔出了剑,又是何时收回的。
在大部分人眼里,罗修咏长剑出鞘两寸时就有剑光闪过,同时有一道凌厉的剑气穿过人群,直指秦木而去。当剑光消逝,罗修咏剑已入鞘,整个过程看上去就像它从未被完全拔出。
“好快的剑!”人群中发出叫好之声。
然而这边的人还在回味罗修咏神乎其技的剑术,另一边已经有人应声倒地。
秦木只是隐约看见了罗修咏拔剑的动作,在剑光乍现时,他虽然做好了招架的准备,却突兀地生出一种无法抵挡甚至无处可避的感觉。
剑气袭来,秦木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剑气毫无意外地击中了黑影,那黑影跌倒在地,竟是那名异族男青年。
秦木上去将其扶起时,发现他的身上有一道从右胸延伸到左腹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已然是气若游丝。
“哥!”异族少女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为什么要替我挡?你应该知道是必死无疑的。”秦木的声音有些压抑。
“那你呢?我救救你只是还你一个人情”那异族青年勉力笑着道。
“我至少能活下来。”秦木平静地说,即使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照顾好我mèi mèi,跳河逃逃走,快!”最后一个字他仿佛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喊出,说完这句话他就没有呼吸了。
秦木咬着牙将异族青年的尸体放下,搂住那异族少女的腰肢,转身便朝船舷冲去。
几乎没有人能想到他们会选择跳河,湍急的青雀河危机四伏,通灵境武者都不敢保证能安全地从河中央游到河岸上。
罗修咏也愣了一下,眼看秦木二人逃到了船舷边,反应过来的他手移到了剑柄上,只是不知为何又犹豫了片刻。此时,秦木抱着那异族少女纵身一跃,在空中的秦木转过头看到了罗修咏犹疑的一幕。罗修咏与秦木目光交汇,他看见了秦木眼中的杀意,索性放开了剑柄,抬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同样非同小可,不少船上的乘客甚至经受不住带起的掌风,一个个站立不稳。秦木二人在空中避无可避,为了保护那异族少女,秦木用后背硬生生受了这一掌之力,二人随即落入湍急的水流之中。
船上归于平静,有人过来清理了甲板。玄黑三煞中只有老二,也就是那身材魁梧的汉子活了下来。其余二人,老大被秦木一脚踢中太阳穴当时就断了气;老三被秦木当胸打了一掌,伤及心肺,因无人救治,过了不久也同赴黄泉。
仅以气海境小成的修为力敌三名功力更加深厚的气海境武者,竟然毫发未损击毙其中两人,秦木的战力令船上的乘客咋舌。再想到他被逼无奈,不得不跳河逃生,众人又是唏嘘不已。
而将秦木逼走的罗修咏,此时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湍急的水流,任由猛烈的狂风吹起一头长发,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平静的外表下,心境是否已经如河水般湍急。
秦木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陆地上了,天色有些暗淡,衣服还是湿的,显然刚上岸不久,四下一张望,那异族少女弄了些树枝正在生火。
“你醒啦,等我生好火,你过来把衣服烘干吧。”异族少女道。
“不用了,不过是一些水罢了,稍微催动真气就都蒸发掉了。”秦木说着便要运转真气。
“千万不行!你受伤了,现在不要动用真气才好。”那异族少女急忙制止秦木。
果然秦木刚一运气,就有好几处经脉传来剧痛,他这一次确实受伤不轻,动用真气的想法只能作罢。
秦木有些落寞的看向不远处的河水,水流不算很急,应该不是之前所在的青雀河,至少不是它的主干河流,河水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从周围的环境来看,似乎是在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不时有清风从林间吹来,不知是因为全身湿透,还是受伤导致身体虚弱,秦木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而且是在这炎热尚未褪去的早秋季节。
四周很安静,静到令人疑心这河中有没有游鱼,树林里有没有走兽。至于天上,倒是不用怀疑,一望而知,确是连一只飞鸟也没有。
那名异族少女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平静。
“那个,我叫蓝竹,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秦木。”
简短的对话过后又归于沉寂,只有蓝竹刚刚生好的火堆偶尔发出的吡哱声依旧。
“火生好了,你过来吧。”蓝竹小心翼翼道。
似是感觉到蓝竹语气的变化,秦木坐在火堆旁边后,倒是没有再继续沉默。
“这里是什么地方?”秦木问道。
“这里叫古卯川,离咱们跳下船的地方大概有两百里远”
“两百里?!你带着我跑这么远干什么?”秦木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着你受了重伤,必须赶快找人医治,你们的城镇我又不敢去,所以要尽快把你带回我们族人那里,就一直在赶路。而且其实没有带着你跑,你昏迷不醒,我武功又弱,在陆地上太危险也不方便,我是背着你游到这里来的。”
“想得还挺周到,怎么当初就被人抓起来了。”秦木没好气道。确定自己被带着不知道朝什么方向跑了两百里后,他感觉有些郁闷。不,应该是游了两百里才对,秦木心里暗自纠正。
听到秦木略带调侃的这句话,蓝竹欲言又止,涨红了脸,终是没有说什么。
“说起来你这么能游?一直游了两百里?”秦木又问道。
“其实是用了我们族群的一种秘术,我是北海幽雨遗族的族人。”
“北海?那不是在这片大陆的另一端?”
“嗯,就是因为离得太远,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回去祖地和主部的族人相聚了。”蓝竹说到这里神情哀伤。
“那么当初你们为何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分开了?”
“原因很复杂,唉,我告诉你好了,那是很久远的年代发生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在两万年前的上古洪荒时代,曾经发生过一次来自异界的入侵?”
秦木摇摇头,示意她继续说。
“两万年前,有一个异界打通了与九州大界的通道,派出大量异界战士侵入九州。入侵的异界战士体形均是十分庞大,据说身高都在十丈以上,而且肉身极其强悍,人族虽然也修行肉身,却远不及他们厉害。他们自称神明,妄图占领九州大界,奴役九州众生。当时有不少弱小的部族遭到了屠戮,因此异界的战士被那些种族称作魔神。好在上古时代也有着许多强大的部族,这些族群中修为最高的存在几乎已经臻至不死不灭的境界。为了对抗外敌,九州大地上几乎所有的大族组成了联盟,统帅着九州众生与异界魔神鏖战数月,最终斩杀了九成以上的魔神,败退的魔神残众不得不退回魔神界并且封印了两界通道。大战过后,人族联盟同样伤亡惨重,好几个大族甚至濒临灭族。之后,除了少数几个实力保存较为完好的部族返回了祖地,其余部族因为实力大损,决定继续保持联盟相互照应、休养生息。我们幽雨族就是后来脱离了联盟的部族之一,主部回到了北海之滨。”蓝竹一口气说了很多,她所叙述的这段九州往事令秦木震撼不已,和这样的恢弘史诗比起来,月姐留给他的书卷中记载的那些故事传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那你们的族群怎么又和主部分离了?”秦木问道。
“原因其实很简单,在和魔神作战的时候,我的族群和几名魔神误入了一处秘境,双方受困其中僵持不下。后来我的族群抢先一步,更快地了解清楚了那处秘境的构造,利用地利布置阵法击杀了几名魔神。但是,等我的族群终于走出秘境,发现大战早已结束,幽雨族主部也返回了北海。更令人震惊的是,因为继续保持联盟的那些部族实力大损,即使联合在一起也无法照应好所有属于联盟的领地,所以不少联盟中部族的祖地被其他部族侵占。尤其是以脱离联盟的几个大族为主,仗着实力更强肆意扩张领土,这一切导致了联盟与其他部族的敌对。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我们和主部取得了联系,主部却不愿冒险来联盟腹地将我的族群接走,只是让我的族群等一段时间再说。族群的长辈们心里知道主部已经放弃了我们的族群,为了保护族群,他们返回秘境,并且封印了秘境的入口,这一封便是两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