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他不知规矩,可与人切磋,也该点到为止,为何下手竟如此不知轻重?若是不加惩戒,如何能安了众人的心?”田武强自找着理由。
“也罢。”荀孙沉吟了下:“王翦,纵是你不知规矩,可伤人昏迷却是事实,这次就且记你个过失,待今日记清了规矩,可就不许再犯了。”
“祭酒大人,这个惩罚……”田武还想说什么。
“田武,论起此事,挑起事端可是你的侄儿,要是逐出学宫,最该逐的也该是你侄儿。我是这里的祭酒,念在你侄儿如今伤重昏迷,已经不追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吗?”荀孙脸色一沉。
“好,也罢,既然你处事不公,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虽在这学宫里,你是祭酒,可齐国还有大王,我却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田武气哼哼的,一甩袖子,离开了房间,还有几个先生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唉。”荀孙叹了口气,看着王翦道:“王翦,我今日宽容于你,乃是怜惜你有大才,日后必是能够大放异彩的人物。只是我虽是这学宫的祭酒,可也不能一手遮天,日后还须你谨守规矩才好。”
王翦也知道荀孙是为自己好,忙点头应了,退出了内学宫。
内学宫外,徐福早已听了消息,急急地侯着了。一见王翦出来,忙迎了上去,低声埋怨道:“王翦,我们来此可是有正经事要办的,你又瞎闹,若是被退了学,如何才能完成任务?”
“唉,我初来乍到,哪里便懂这里的规矩?他们都针对我是个秦人,恨不得尽快将我赶走,竟就如此给我下了个套。”王翦咬牙切齿道:“今日亏得祭酒大人惜才,方才躲过一劫。只是这些小人必是不会罢休,到时防不胜防。也罢,我们今夜便去藏经阁,早日找到木鸟的秘密,到时候便是让我留在这里,我也不留了。”
兵家的院子外,田勇对着一个学子道:“这王翦奸猾,来我学宫必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祭酒护着他,我也一时没法儿,你且给我把他盯紧了,我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半夜,一条黑影从兵家的院子里翻了出去……
“唉,藏经阁里的竹简也太多了,这要查到什么时候?”王翦将手里的一本竹简一丢,叹了口气道。
“仔细找。”徐福头也不抬,又换了卷竹简:“就算今夜找不到,明夜我们便再来,明夜找不到,便后夜再来……只要在这里,我相信便一定会找到的。”
王翦摇了摇头,只得又拣出一卷竹简来看。
“你是说,已经连续两晚,每到半夜三更,王翦便会出去?”田武顿时来了精神。
“是,只是我怕打草惊蛇,却没敢跟他。”一个学子低着头。
“好,也罢,不用你跟,你先回去,我自有主张。”田武眯着眼,笑了笑。
半夜,王翦又偷偷翻出了院子……
“原来是藏经阁……呵呵。”田武笑得极是阴险。
藏经阁失窃了,一卷极珍贵的记载着齐国各处关防窍要的典籍不见了,这本典籍虽是已经老旧,与如今的关防大是不同,可许多地方还是不能让别国知道的。学宫的高层顿时紧张起来,封锁着消息,内紧外松,只悄悄地查找着蛛丝马迹……
半夜,藏经阁里又出现了极微弱的光……
“有贼,快……围住藏经阁,莫让贼人跑了……”四周敲着铜锣,一片喧闹。
“王翦,糟了……”徐福急忙把烛火吹灭:“快走……”
王翦立刻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来,撕成两半,一半挡在自己脸上,一半交给徐福,便躲到窗户处看去。
只见藏经阁外无数的火把,已被人团团围住。
“怎么办?飞走还是硬闯?”王翦扭头看着徐福。
“飞走?会不会太招摇?”徐福犹豫着。
“王翦,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外面是田武的声音。
唉,叹了口气,王翦摇了摇头,既然别人已经认定藏经阁里是自己,若是飞走,就不再是招摇不招摇的问题了:“徐福,他们知道是我,不能用飞的了,我冲出去,你趁乱逃走。”
徐福一脸凝重,只得点了点头。
“先生,里边还有个人。”田武身边有人小声地道。
“哼,平素和王翦亲近的,就还有徐福和王斯了。”田武冷笑一声,转头又吩咐道:“你们去看看,那两个人可还在?”
“是。”几个人立刻匆匆离去了。
藏经阁的门开了,一个蒙面的人冲了出来。田武一挥手,几个人立刻扑了上去,围住了蒙面人。
“所有人不要乱,排好阵型,弓上弦,做好准备,藏经阁里还有一人。”田武阴恻恻地笑着,高声呼喝着:“里面的人听着,乖乖出来吧,莫要想着浑水摸鱼,我不知道你是徐福还是王斯,不过想来一会儿也就清楚了。”
高手,果然都是高手。
王翦与围着他的三四个人交着手,心里暗暗吃惊。果然这么多年的戎马征战,这里的高手实力又有所提高,一个个竟已不在当年的巫神之下了。在这些人的围攻之下,自己竟是左支右绌,甚至渐渐有些险象环生了。
砰,王翦与一人拼了一拳,借着双拳向激之力,一个翻身脱出围攻之势,退进了藏经阁。
“莫追,让他去。”田武发令道:“只围住这里,看他能往哪里逃。”
藏经阁的门关上了,王翦喘着粗气看着徐福:“不行,他们的功夫都很不错,我冲不出去。”
“那怎么办?难道就被他们困在这里吗?”徐福来回焦急地踱着步。
“先生,您看。”几个学子极兴奋地跑了过来,手里扬着一卷竹简:“丢失的大齐关防策找到了,就在王翦的床上。还有……还有徐福也不见了。”
“好。”田武一抚掌,大笑道:“原来里面的另一个便是徐福,这下我看这王翦还有何话好说,还如何能够抵赖得掉。”
远远的,荀孙也急匆匆赶来了,身边还跟着极是焦虑的王斯。
“田武,现在如何了?”荀孙还未站定,便气喘吁吁地问道。
“祭酒大人,这便是在王翦床上找到的大齐关防策。”田武态度倨傲,只略略一揖道:“王翦如今正被困在藏经阁里,徐福是他的同党,正与他在一起。”
荀孙点了点头。
王斯突然向前几步,高声喊道:“王翦、徐福,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你们偷盗的大齐关防策已被我们找到,你们也已经抵赖不掉,快些投降,有祭酒大人在,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王斯,你乱喊什么?”田武一皱眉头。
“我只是劝他们投降,有什么不对吗?”王斯眨巴着眼睛,看着田武。
田武极恼,那大齐关防策自然是他授意藏在王翦床上的,本来连王翦也不知道,如今王斯这一喊,却是把所有的内情都告诉了王翦了。可这都是不可告人的隐秘,在台面上,王斯这么喊却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叫田武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大齐关防策?”王翦和徐福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可没拿过什么关防策,果然是被人陷害了。
“王翦,王斯的话,你可听到了?”徐福轻声问王翦道。
“听到了,听他的意思,看来眼下祭酒大人是咱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王翦点了点头:“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才能让祭酒大人相信我们呢?”
“原来祭酒大人已是到了,那便最好。”王翦突然朗声喊道:“我与徐福确实偷入藏经阁,坏了学宫的规矩,任打任罚。可是大齐关防策却非我二人所盗,该是有人栽赃,请祭酒大人明鉴。”
“哼,哼,如今已是人赃并获,你二人有什么可以抵赖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听候发落?”田武轻轻挥了挥手,身后十几张弓矢拉得满满的,举了起来。
“祭酒大人,我等蒙祭酒大人一直照拂,不胜感激。此时此地,不知可否请祭酒大人移驾藏经阁?我等有内情禀报祭酒大人。”藏经阁里传出了王翦的声音。
荀孙略一犹豫,刚想迈步,却被田武一把拉住:“你们两个毛贼,如今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又有什么可以与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吗?哈哈。”王翦在藏经阁里大笑道:“如今我与徐福确实插翅难飞,可我们手里也拿着火烛,若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们就一把火烧了这藏经阁,纵然用我二人的性命相赔,恐怕也是值了。”
“慢着。”荀孙立刻高声道:“莫要冲动,这藏经阁里是我禝下学宫十几代先贤的心血结晶,关系重大,毁损不得。我现就进来,与你们一谈。”
“祭酒大人。”田武顿时大急:“我已派人通知了齐王,很快齐王就会派军队前来。里面的贼人已是瓮中之鳖,走投无路,祭酒大人千金之躯,又何苦亲身犯险呢?”
“田武,你可知这藏经阁里所藏卷宗何止千万?价值又岂是能拿老夫的一条贱命可以衡量的?”荀孙叹了口气道:“我已老朽,若能以此残生换得藏经阁的安全,何乐不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刻已由不得我们再顾惜自己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