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风左看右看,一把拉住力牧的手,对力牧道:“兄弟,你今日不是请我喝酒吗?酒呢?给我酒,我要酒。”
力牧没奈何,只得对堂下叫道:“快去取酒来。”又轻声对曲风道:“曲兄,我已唤他们去取酒了,你也慢点喝,小心喝醉。”
曲风大笑道:“喝醉?自从我当了这个劳什子的统领,我哪天喝醉过?我哪天敢喝醉过?每天都生怕会有大事发生,每天生怕会有什么人回来行刺我这个表哥,每天我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我换来了什么?可我得到了什么?今天我什么都不想管,我只想喝醉,大醉一场。”
侍女又端上几壶酒,瞬息又被曲风喝完了。力牧被曲风缠得实在没办法,便索性让仆役搬了几坛上来,曲风又闹腾了一会儿,终于醉死过去,靠着酒坛呼呼睡着了。
力牧叫来仆役将曲风抬去客房,又唤侍女给他擦洗干净,让他睡了,这才去后堂去见兑泽。
兑泽一见力牧便苦笑道:“这个曲风我看着也有些心酸。”
见曲风如此伤心,力牧心情也很沉重,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
兑泽又道:“曲风此人也算颇有能力,就是放在九黎,也至少是和武傲一般的人物了。更难得的是他对东泰的一片忠心,如今东泰却是把他伤透了。倒也难为东泰竟能如此狠得下心了。”
力牧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这东泰最是个无情无义的了,却不想他竟然凉薄至斯。”
兑泽也叹了口气,轻声对力牧道:“那我就先去办我的事了。”
力牧点点头,抱拳施礼道:“如此便有劳大人了,先祝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兑泽一笑道:“放心。”便飘出了屋子。
力牧看着兑泽远去的身影,慢慢走出屋子,抬头凝视着天空弯弯的月亮,许久,叹了口气,走向木璃的居所。
木璃看着垂头丧气站在自己面前的力牧,冷笑一声,问道:“莫非你是对那曲风同情了吗?”
力牧点点头,道:“我见他如此,心里确实也很难受。我在想他对姐姐用情如此之深,若是姐姐真的嫁给他,是不是便会得到幸福。”
木璃看着力牧,眼神却是怪怪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冷哼一声道:“你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告诉你,他不会为我伤心的,他这么伤心却全都是为了他那个表哥。”
力牧一愣,呆呆看着木璃。
木璃又道:“我记得就是去年宫里饮宴,这曲风便喝醉了,当着我的面,东景故意问他,若我和东泰都有难了,他会救谁。他醉眼朦胧地说当然是救二殿下,女人若是没了还能再找,表哥没了就真没了。还有一次,又有人问他,若东泰要杀我,他会如何?他竟说他会亲自提着剑来取我的头颅。”
说到这里,木璃冷笑道:“他是喜欢我,可他心里最重要的却是他的表哥,你觉得我真可以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吗?”
力牧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顿时呆住了,耳旁又响起兑泽的话‘如今东泰却是把他伤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木璃又道:“即使他真喜欢我,可你知道当初我的娘亲是死在谁的手里吗?”
说到这儿,木璃一双美目竟流下两行泪来,边哭边笑道:“是曲昆,当初我眼睁睁看着曲昆狞笑着一剑刺进我娘亲的胸膛。你说让我嫁他?我怎么可能会去嫁他?我要他去死,我要他爹去死,我要曲族付出代价,我要为我娘、我爹、我弟弟,还有我的族人报仇。”
力牧走过来,紧紧把木璃搂在怀里,木璃靠在力牧的胸膛上,又哭又笑,捶打着力牧的胸膛,渐渐,渐渐只化作一阵呜咽。
第二日,宫里传出消息,昨夜王宫遇袭。据说八百侍卫无一人察觉有人潜入宫里;据说等有人发现刺客时,宫里已死了十几个人;据说在保护东泰的过程中,四大护卫竟战死了两人。若不是东族新任大长老东衡带着新组建的长老会赶来增援,若不是长老会所属的东族护卫拼死相护,东夷便又该另立新君了。饶是如此,东族护卫也死伤了好几个人,最后也没能留下刺客。
砰,一个花瓶被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东泰的脸已气得有些扭曲,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东衡,怒道:“昨日,本王刚斥责了曲风几句,晚上就有人来行刺本王,八百侍卫竟无一人察觉,若不是护卫拼死相救,本王早就丢了性命。到如今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不现身,人呢?人呢?”
东衡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颤声道:“大王,听说昨日他从王宫出去后就去了木府,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东泰大怒道:“前日本王才和木威说了要娶他姐姐为妃的事情,第二天这曲风就知道了?还去木府留宿了一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来人。”
立刻有护卫进屋跪倒。
东泰道:“立刻去把木威、曲风给我叫到这里来。”
护卫诺了,立刻出去了。
东泰气哼哼地看着东泰,见他脸色发白,伤口还在流血,语气终于和缓了下来:“大长老,你先坐下,伤口可要紧吗?”
东泰找了个椅子坐下,忙道:“不妨事,御医刚给臣看过来了,都是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东泰点了点头,仍是余怒未消,道:“昨日那曲风来我这里,竟指着本王的鼻子斥责本王夺他所爱。他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若不是为了木族那点实力,他至于对那木璃如此上心吗?本王原也知道他心思,只是乐得他与我那哥哥相争。如今情势都已不一样了,他还图谋木族,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竟不知道我才是大王吗?”
东衡点头,忙道:“大王,这曲风毕竟是曲族的人,和我们东族并不一条心。况且此次兵变,虽然土族阴谋未能得逞,但我东族也是损失惨重。顶尖战力几乎就被消耗殆尽,城外军营也折损了大半。倒是曲族仍然保留了大部分的实力,实力与我们东族已经相差无几。若是他们再得了木族,此消彼长,我们东族就会屈居曲族之下。大王,臣早已同大王说过数次,此前曲族确实是我们的臂助,可如今却已不得不防啊。”
东泰哼了一声,坐在那里,脸色极为难看,不再说话。
一会儿力牧到了。
见殿里气氛尴尬,力牧只跪在那里,给东泰请安,等着东泰说话。
东泰见力牧跪着,冷笑一声道:“木威,曲风一夜一日未见了,你可知他去哪了吗?”
力牧忙答道:“禀报大王,昨夜曲风来臣的府里,喝醉了,如今还在臣那里躺着。”
东泰气得脸色发青,只对着力牧道:“木威,前日夜里本王才和你说要纳你姐姐为妃,你竟就这么急着告诉曲风,到底是何居心?”
力牧委屈道:“大王,臣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东泰冷哼一声,哈哈怪笑道:“你有苦衷?好,好,说来听听,本王倒想知道知道你有什么苦衷。”
力牧低着头,努力解释道:“大王前日和微臣说了之后,臣回去就探了探家姐的口风,家姐倒是没说拒绝,只是头疼曲风的纠缠。大王也知道,这曲风可是日日缠着家姐的。本来大王未曾提亲,倒也没什么所谓。可如今大王已经说了这事,若还由着曲风胡来,大王面上也不好看。若有些什么事情,臣和家姐也没法和大王交待。臣思来想去,此事若由家姐去说,不是很好;若是由大王去说,更不妥当。只能由微臣和曲风挑明。故臣昨日才约了曲风,与他细细说了。岂料他听了之后便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离开了臣的府邸。后来又回来了,强要了许多酒便灌了下去,臣也不敢阻拦,之后他便喝得烂醉了。”
听力牧这么一解释,又听木璃不反对自己的求亲,东泰脸色缓和了许多,往王位上一坐,对力牧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木威,如此说来,此事也怪不得你。只是如今曲风对本王是不依不饶,昨日甚至指着本王的鼻子直斥本王。本王也不与他计较。可到了夜里,竟有人就来行刺本王,他属下的八百侍卫竟无一人可以察觉,直接让刺客杀到了本王的殿前。此事你觉得该如何解释?”
力牧一听,依旧伏在地上,沉默半晌道:“大王,臣不知道此事是有预谋还是只是一个巧合,臣实在解释不了。”
东泰冷笑道:“果然你也不知道是不是阴谋对吧?大长老,你觉得呢?”
东衡把身子直了直,咳嗽一声,道:“大王,未查证前,臣也不知细节,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恕臣斗胆,臣认为就算曲风毫不知情,也有失察渎职之过,也不再适合担任王宫侍卫统领一职了。”
东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大长老觉得可有什么人选能接任王宫侍卫统领吗?”
东衡想了半天,却也想不出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