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星听完这个故事,觉得胸口闷得好像压住了一块沉重的大石板一样,透不过气来。
生活还不曾向她展示过如此残酷的一面,她不过在几刻时间以前,还觉得世间最哀伤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父亲对自己认可的不足。而就在刚刚,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告诉她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曾经有一个人,她的征程从未起航过,她的路在一开始就被堵死。
她不知所谓地一下子蹲了下来,伸手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百无聊赖的在地上画着不知所云的图画。
苏萱旻安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法似乎有迹可循了,苏萱旻认真地辨认,才发现她在写两个字。她写了很多遍,不过每一次都写在同一个地方,以致涂抹之后的痕迹看上去就好像一团涂鸦一般。
那两个字,苏萱旻看了好久,觉得应该是是“去死”两个字。
画了一会儿,唐晓星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石子远远地扔了出去,然后顿足大声喊道:“啊——”
喊了好久之后,喊够了,唐晓星就扭过头向自己的马走去,丢下一句:“走吧。”
苏萱旻有些愕然,这样就走了?
不过愕然归愕然,她也快步跟了上去,两人骑着骏马,继续向着唐门赶去。
入夜,客栈内。
别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白天叶十六讲给自己的故事。
那个为了保护一只猫而忍辱负重的青衫少年,原来还是将门之后。
如今天下三分,北有已经众志一心,联盟起来的蛮奴,自号“天狼”。西南则有虎视眈眈的南魏。而我周朝则处不偏不倚之地,正是呈三足鼎立之势。
其实说起南魏,还是所有周人心中的一块隐伤。
多年之前,中原只有一个朝廷,国号为“汉”,乃是南魏和周朝的前身。彼时北方的蛮奴还未开化,乃是愚鲁落后的民族,不善养活自己,每遇天灾必定是生灵涂炭,我大汉实在不忍见此景象,便派出不少使者到北方,教当地人或种植,或放牧。总算在我们的帮助下,蛮奴才得以继续生活。
可谁知这些蛮奴种族分化却十分严重,他们有了足够的粮食和肉之后,便自发的组成一个又一个部落,强大的部落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开始掠夺多是老弱病残的部落。我汉朝自问这乃是蛮人自己的事情,不该过多过问,于是并不对此多加干涉。然则派出的众多使者留在那里委实不够安全,于是在汉帝的安排下开始召回使者。岂料很多使者在当地生活了太久,竟至于不愿返回我汉朝国土,情愿在北方不毛之地穷尽一生。虽然最后经过三令五申,召回了大部分当时的使者。却仍有三人留在了北方蛮人部落之中,我朝以仁治天下,汉帝念及他们之前种种劳苦,叹一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是下诏书将他们驱逐出了汉朝国民之列,之后便没有再理会此事。
谁知那留在当地的三个使者用着自己在大汉所学的种种知识,在蛮人之中造就了三个强大的部落,这三个部落由于有他们三人的领导,发展的十分迅捷,不多时便吞并了周边所有的小部落,每个部落俨然就是一个小国一般,有着不俗的军事实力。又过几年,三个部落终于自称国家,分别由三个使者登基为大祭司,分别号“狼”、“天”、“汗”。三个国家刚刚建成之时,大祭司皆感念汉帝恩情,立下了“永不对汉用兵”的誓约,并与汉皇在边界处天星台聚首,歃血为盟。然则他们虽一致同意不对汉用兵,但蛮人贪婪的本性使得他们难以停下掠夺的步伐,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自己彼此之间的战事连绵不绝。恰逢当时汉朝内部政权更迭,国内又有大江决堤致使粮食减产严重,一时之间中原乱作一团,百姓民不聊生,汉室至此已彻底无暇顾及北方诸国的事宜,但却也与蛮人相安无事数十年。
然而时间能将一切曾经的痕迹冲刷殆尽。百年过后,蛮人之间政事、战事风起云涌,“天”、“狼”两国担任大祭司的汉人后裔已完全异族化。彼时三国之间正是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谁也不敢妄动,任何一国都很难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获得什么好处。在一次三国之间的会晤之中,“天”字祭祀高举羊角杯祝酒道:“时过境迁,早不知汉朝如今是和模样了,二位可有兴趣与孤一睹为快?”“狼”字祭祀早有此意,不动声色地将酒杯举起,唯独“汗”字祭祀忠厚,感念先祖遗训,并未随声附和。随后这次聚首虽不欢而散,但“天”、“狼”两国彼此之间对南下之事的态度已很是明朗了。几次暗中通信之后,他们早已将祖训抛到脑后,肆无忌惮地将贪婪的目光转到了南方地大物博、富庶安康的汉朝,但是“汗”国的存在便是最大的障碍。他们两国祭祀便狼狈为奸,秘密地达成了协议,阴谋要霸占另一国家的军事力量和国土,然后再联手对付汉朝。
他们很清楚这一举动十分冒险,若是联手之后一击不成,给了敌人喘息之机,不但会遭到汗国的誓死抵抗,也定会引来强汉的兵援,届时一切皇图霸业尽成空谈,徒增笑料罢了。是以他们谨慎再谨慎,等待着一个最好的机会,一招便拿下汗国的全部,到时汉朝再如何动作也是掣肘不已,自己大计也可徐徐图之了。
之后的事情周朝人便众说纷纭了,有人说是汗国重臣里混进了奸细,也有人说是主少国疑,臣民军心不定……总而言之,不过月余时间,汗国便给那两个国家联手灭掉,我汉朝派去的精兵强将也因此陷入了苦战,最后班师回朝时所剩兵员已不足十一。自此之后边疆战事连绵不绝,中原汉朝可谓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养虎为患”。蛮人仗着自己兵强马壮,骑兵众多,不停地骚扰边境、掠夺资源,蚕食我汉朝疆土。我朝虽不胜其烦,但奈何他们草原马种优良,骑兵来去如风,并不恋战,是以也是束手无策,只得放任他们猖狂下去。
在这样的边境压力之下,朝廷内自然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然而适逢皇帝乃是个优柔寡断的无为君王,难以决断,朝廷便始终乱糟糟的不成什么体统。
眼见蛮人在北耀武扬威,杀我大汉子民,饮我大汉美酒,而朝廷却始终难有作为,百姓自然十分不满。民众之间也颇多微词,民间也有了越来越多的风言风语。
然而自古有言:“时势造英雄。”便在这等危难之际,一股新兴的军事政治势力崛起,领头之人乃是不论在朝中抑或是民间都威望极高的邱杉将军。邱杉将军所领军队军纪严明,加上本人自幼熟读兵法用兵如神,在北地无往而不利,汉朝人民无不欢欣鼓舞,连连称道。蛮人对他所领军队也忌惮无比,曾有“撤令”,令手下蛮人士兵凡是见了“邱”字军后,蛮人军队一切调动须上传通报,万不可轻举妄动。邱杉将军在外征战四方,每一个汉人都觉脸上有光,十分兴奋,他不论在朝在野也都声望日隆。
然而就在这种时候,新任汉皇却在佞臣的言辞蛊惑之下,竟想要与蛮人讲和,连发诏书要邱杉领兵回朝。在边境的邱杉接连收到五道班师回朝的诏书,沉默地坐镇中军军帐接连三日,不眠不食。手下将领见诏书后无不破口大骂佞臣可耻,朝廷昏庸,又见将军如此权衡不定,都心焦如焚。
便在此时,邱杉手下心腹应龙将军于一日夜晚来到中军帐中,言明自己可只身回朝说服汉皇,如若实在无法取得信任,便只好抵做人质以求不至毁了大计。
邱杉与应龙识于微时,彼此之间从无间隙,好得仿佛亲兄弟一般,此时见他肯为自己排忧解难,虽然不忍,但心知自己兄弟二人为家国天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起身借着莹莹烛火泼墨挥就一副大字,赠与应龙。然后兄弟二人含泪相拥,忍痛挥别。
应龙出帐便挑了军中最快的马,一骑绝尘而去,留下还不知前路如何,彷徨无所定的邱杉。
然而应龙回去终究没能力挽狂澜,汉朝内室已被佞臣紧紧把控,应龙最终被幽于牢中。
当消息连同撤兵金令一同抵达邱杉手里时,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久久不言。
他出帐,望着不远处北地连绵不绝的草原,苍凉壮阔的山脉,眼中充满无限悲戚。
最后他挥挥手,仿佛苍老了十岁,轻声道:“回朝。”
回朝之后,不经多久,邱杉连同应龙便一同被赐死,相传死前二人放声高唱北地歌谣,场景豪迈而悲怆,连前来送那一杯毒酒的太监都不禁潸然泪下,跪着连连叩头。
手下一众将领在邱杉死后皆心灰意冷,或告老还乡,或耽于酒色,或醉生梦死……
而汉室内部终于因此激化了无法弥合的矛盾,从此一分为二,一号“周”,一号“魏”。
叶十六讲这段故事的时候眼底尽是不甘之色,脸上也难得的肃穆异常,别歧知叶缺正是在邱家军中大放异彩,想来剑神与一代军神自然是英雄惜英雄,彼此之间定是相得甚欢,互相引为知己,也无怪叶十六如此难平胸中意气。
而那应天仇,就是应龙之后了。
世人不知他成长之中受过多少苦难,但有一点大家都看到了。
剑阁作为一个世俗影响最小的净土,已经三次拒绝了这个剑道已有小成的少年。
剑阁除了普世招徒之外,若你对自己的剑道造诣有信心,你可以来闯山门。
至今为止,应天仇已参加了一次kǎo shì,闯了两次山门。
一次kǎo shì到了最后,不知为何竟被除名。
两次他都在最后碰到了断白亲传弟子,无法再进寸步。
人言事不过三,所有人知道他第三次落寞离开剑阁时,都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但今年,他又来了。
这是他第四次来剑阁kǎo shì,才华出众的他,风尘仆仆地赶来,只是为了考一个最普通门生的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