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屡次进攻蔡公坟阵地都以失败告终的时候,太平军不得不暂缓了对敌攻势,开始另谋出路。
但是,在做这些事之前,有件重要的事却还是不得不做的,那就是公开的祭奠西王萧朝贵。
才不过几个月时间,南王、西王的相继阵亡实际上给洪秀全他所创立的拜上帝教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尤其是对一般的虔诚教众来说——不是说萧朝贵是“天兄”下凡么?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萧朝贵之死,在精神方面的影响是无形的,也是最为致命的。“天兄”消失和西王升天,对上帝神话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讽刺,只不过在流动作战的险恶处境下,信仰的危机尚不表现得那么明显。可一旦安顿下来,人们对“天兄”信仰的迷茫便一定会在“天父”集权的矛盾和冲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实际上“天兄”代言人萧朝贵的死,是突如其来的。对于洪秀全个人来看,他现在还尚未做好维系上帝教宗教神学体系的准备,上帝教神学体系的天平就在顷刻间倾斜,倾斜的一方则是“天父”及其代言人杨秀清。杨秀清顺理成章地以上帝代言人和“圣灵”的双重身份在“三位一体”神学建构中独霸两个位置。洪秀全最后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儿,出于对杨秀清政治军事才干的需要,到最终也仅是采取沉默的方式放弃对上帝教神学体系倾塌的解释和宗教权力系统的再建。
至于这些矛盾之类的,对于现在还在长沙城外连遭挫折的太平军来说还不大明显。所以洪秀全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如何激励将士们化悲痛为力量。
正因为如此,这场公开的祭奠就非常的有必要。
南门外太平军大营。
火炮齐鸣。
人人都身着白衣白袍,头戴白毛巾,数不清的白布条幡插在西王的陵墓前,太平军民的悲伤呜咽之声也是此起彼伏。
章平现在仍身为西王的参护,持刀侍卫在西王的陵墓旁。本以为自己可以冷下心来面对着这个悲剧,可看着看着,鼻子竟然不自觉的有点发酸。
洪宣娇身着孝袍、孝帽,腰间数着孝麻。低着头站在陵墓前接受大家的致敬。虽说她的确是由其兄洪秀全做主,在永安封王后才嫁给了萧朝贵,但古语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她与萧朝贵的感情还是相当好的。
这次萧朝贵的意外阵亡,对于洪宣娇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现在她能在这种公开祭奠中强忍着没有嚎啕大哭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看到洪宣娇这种样子,一旁的章平有点不忍心,走上前去劝谏道:“萧王娘,要哭就哭出来吧,这样憋着反而不好。”
洪宣娇抬起头,盯着章平,固执的说道:“不!我为什么要哭?他能升天享福本来就是件好事,也能早点脱离人世间的苦难。而我现在最需要做的——”
说到这她开始咬牙切齿起来,“一定要杀尽清妖,为他报仇!”
章平听了后也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配刀,然后默默的退了下去。
“对,要杀尽清妖!”
洪秀全以王礼的规格完成了对西王的送别仪式后,紧接着就大设筵宴,大行礼拜,共相庆贺。
在宴席上洪秀全笑着对太平军们说道:“‘天兄’在人世间为拯救天下苍生一路劳苦,连‘天父’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所以这次‘天兄’升天,实在是‘天父’想要让他暂时的回天国享福,正因为如此,我们这次应该高兴才是啊。”
“不错!”杨秀清同样与洪秀全是演起了双簧,“‘天父’昨夜托梦给我,对我说了‘天兄’这次上天的原委。所以大家也不必如此哀痛了。”
章平在一旁恭敬的站立,冷眼旁观。这种装神弄鬼在他这个现代rén miàn前简直就是幼稚,小儿科罢了。不过在当时,尤其是在虔诚的教徒面前,还是非常有成效的。大家的情绪也渐渐的开始稳定下来。
杨秀清转而谈起了现在的局势问题,非常巧妙的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长沙方面。目的一达到,他也就没有太在意这个祭奠了,有天王在场吃喝,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于是他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起身准备回大营继续思考怎么破敌了。
“对了,西王升天后,他的那些参护们是怎么安排的?”杨秀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问起了洪秀全。
“他们啊?依着昔日南王的惯例,他们应该去护卫西王的家眷们,怎么?清袍有什么问题么?”洪秀全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得从中要一个人。”杨秀清随口一说,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洪秀全是满脸疑惑。
章平此时仍是在陵墓外站岗,可不久后就跑来了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来到他面前:“章平,东王要见你,快过去吧。”
仔细的看了看来人,只见他穿着是黄背心镶绿边,可不就是长时间没有看到的顺子么?
“原来是你啊。”章平笑笑,“你说东王找我?”
“对,他要你现在就去他营帐中。”顺子回答道。
章平也不敢怠慢,迅速的整整衣冠,然后与顺子一起赶着去见杨秀清。
在章平的印象里,他所见到的杨秀清好像从来就没有疲倦的时候,永远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精力充沛。
这次也是一样。
杨秀清此时正在一脸严肃的看着地图,听到顺子禀报章平来了后连头都没有抬。
他没有说什么章平也不好打扰他思考,也不清楚把他叫过来的目的,只好尴尬的站在一旁。
一直是等了好一会儿,杨秀清才从自己的思维中解脱出来,一抬头看到章平那样子,笑了笑:“章平,别那么紧张吗,我已经听他们说了,西王升天也不是你的错,早在之前你就已经劝过他了,是他太执拗而已。”说到这里,杨秀清轻叹了一口气。
“早在过去西王就曾经常夸赞你足智多谋,我对你的才干也略有所知,刚好你又参加了西王的奔袭战,可以说是经历了全部的战斗,所以我叫你来主要想听听你对现在的看法。”
章平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在东王这种太平天国二号人物心中居然留下了些许印象,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了,要是这次表现的好,说不定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稍稍的思考了一下,章平回答道:“东王,现在的局势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妙。蔡公坟这颗嵌在我们心窝儿里的钉子现在是很难拿下,这就给我们的进军造成了很大的阻碍。清妖与我们此刻是处于对峙状态,双方都蛰伏在军营内。而营外一里,行人来往自如。百姓想进城,只要避开南门就行了,其余六道城门,都可攀绳出入。街道和小巷里,女人们来往行走,餐馆照常营业,食客盈门,比平时还要热闹,这样的话我们想要切断对方的军备粮草根本就不可能。而相反的是,我们的粮草反而运输困难。”
“这话没错,”杨秀清点点头,“由于突然接到西王在这儿中炮的消息,所以我们大队赶来是非常的匆忙,自身所携带的补给非常有限,不能坚持太长时间。”
“但是,”说到这儿杨秀清的语气又变得不容置疑起来,“我们一定要进攻长沙,西王升天,这口恶气我们不能不报!”
杨秀清这番话,使章平接下来想说的直接就咽在了肚子里。章平可是知道历史的,本来看着这儿形势不妙,想劝杨秀清撤围而去的,现在,瞅着这天国二号人物矢志报仇的样子,他也赶忙闭嘴。
“对了,从今天起,章平你就做我的参护吧。”到最后杨秀清说了这么一句。
章平愣了一小会儿,情绪是非常复杂,有不满,当然也有兴奋。不满自然是从西王参护转到东王参护,感觉没什么官位变化;兴奋吗当然是东王在“天京事变”之前那权利绝对是天国中最大的,在他手下相对来说很容易发展起来。
于是顺顺当当的,章平转职成了东王参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