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还在路上挪动,这一阵,东平府可是发生了不少事,陈兰陈达姐弟假扮乞丐,在城里打游击,除了有次被个狗腿子碰到,陈达开了杀戒,没有其他意外。守在城西的人一点没少,赵阳他们知道史进曾住在李瑞兰院中,一直守着史进住过的地方,李瑞兰走哪都有人盯梢。赵阳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拄拐走路了,被史进打碎的几块骨头还需时日,赵阳气得每天咬牙切齿,他从小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每天让他的狗腿子前来报告,盘问找到史进没有,如果不手刃仇人,他过不下去,王秀才也是吓坏了,每次下床都腿肚子发抖,站不起来,马三天天不知所措,有一天,小王孙召集哥几个一起吃酒,小王孙说道:“阳哥,要是找不到史进可怎么办?”,他说这话是试探,赵阳派去的人,有点影响他家的生意,赵阳一提这事就激动,咻一下站起来,可腿又不行,呼哧咔嚓摔倒在地,把面前的杯盘带到地上,碎了一地,嘴里激动的大喊:“一定要找到他,杀了他!我要让他服!彻底服我!”,马三立刻去搀扶,赵阳还是挣扎,不停咒骂,小王孙想,不想个招让赵阳消停是不行的,王秀才也说:“让太守快把史进他爹弄死给赵阳出气吧。”,几人笑,心知太守定不会饶了史大,不过赵阳还是不依不饶:“他爹也必须死!我一定要让史进痛苦一辈子。“,赵阳咔嚓咔嚓嚼着牙,他恨极了史进,恨不得让他尝遍世间所有痛苦!
小王孙心生一计,说道:“阳哥,你把盯在城西的人撤回来吧。”,赵阳大怒:“为什么!”,小王孙说道:“史进要回来,一定会去救他爹,回那出租屋做甚?”,王秀才却灵机一动:“诶,小王孙,那李瑞兰妹子什么时候到年纪?”,小王孙眼睛一转:“七夕,那鸨母早就到处问价了。”,小王孙说:“阳哥,要不七夕我们去玩玩,头一位给你。”,赵阳倒不是色中饿鬼,只是回想起王秀才说得,史进那天带着两个姑娘,陈兰不见了,李瑞兰还在,只要和史进搭边,他都想作贱一通,赵阳拍着桌子大喊:“好!好!”
李瑞兰是度日如年,一天一天等着七夕,盼着史进来带他走,天天心不在焉,以往酒客调戏她,她都会急忙躲避,如今无论什么污言秽语,她都像听不见一样,呆呆望着窗外,让人感到索然无味,有时候瘸子的棍子打到身上,吃了痛才能回过神来,不过鸨母却开始护着她,不让瘸子打,因为她也盼着七夕,每次客人来,她都要问问对她孩儿可有兴趣,不厌其烦讨价还价,最后叫道了十两银子,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盘算着自己自己以后靠女儿养着,可能快活过一阵。李瑞兰也不怕路上的行人了,每天干完活,就坐在巷口,捏呆呆看着东面,巷口每闪过一个小影子,她都要激动一下,史进两个字就含在嘴里,随时能喊出来,七夕一天天临近,李瑞兰看过无数人影,都快麻木了,街上的小孩子们都想看疯子一样看她,有时候拿小石子儿砸她也没有反应,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终于,七夕来……
史进恢复得能骑马后,走了许久,好容易碰到一个行人,问了日子,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两天,于是策马日夜兼程。
小王孙早早给李瑞兰家送去三十两白银,定下当晚,鸨母喜得难以自持,巴不得亲自上阵,嘱咐瘸子把铺了新床单被罩,提前两天就不接其他客人了。眼巴巴等着七夕夜。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悲剧喜剧停滞不前,史进还在忍着剧痛策马飞驰时,小王孙和王秀才搀扶这赵阳就到了李瑞兰家。李瑞兰被瘸子从街口拽回房子里,第一个是赵阳,他似乎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似的,也不顾自己的断腿,奋力折腾着,麻木的李瑞兰终于觉得疼了,额外的,赵阳还抽了她无数的巴掌,在肩头啃了无数血淋淋的牙印,搞得第二位的王秀才都意兴阑珊,草草了事。李瑞兰就这样一动不动躺了一夜,没吭一声,直到白天,太阳照进来,李瑞兰挣扎着爬起来,也不整理整理破烂的衣服,也不梳头,挣扎着又去了街口,还是那个位置,还是捏呆呆看着东面。瘸子两口子,昨晚数了一夜钱,还没睡醒。李瑞兰就顶着一脸巴掌印,耷拉着破烂的衣服,坐在街口,人渐渐多了,看到她,都笑她,言语间,嘲讽也有,侮辱也有,李瑞兰都充耳不闻,心平静得像是死了,直到中午,小苏学娶亲的队伍从她面前路过,吹吹打打,小苏学一身红衣,喜气洋洋,两人不经意四目相对,小苏学一脸惭愧,面红耳赤,像是白读了二十年圣贤书,用袖子遮住了脸。
这时候,李瑞兰笑了笑,身子还是没动,像是一块旧抹布被人扔在街边,一直到晚,瘸子跑出来找她回去,准备开张,瘸子倒是对李瑞兰态度好了很多,毕竟以后是李瑞兰养活他。李瑞兰还是不动,本来准备一口啐瘸子脸上,只动了一下念头,随即,这个念头转眼就像吹灭的灯芯一样,消失了,李瑞兰的瞳孔恢复了失焦状态。
夜了,城西华灯初上,客人越来越多,在李瑞兰这也围了不少,都指指点点,李瑞兰全当空气,正此时,一个小小的影子骑着马飞奔而来,李瑞兰的眼神里有了一点光亮,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碰到伤口,猛然觉得好疼,怎么会这么疼,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到,史进飞马冲来,一圈人让开一条路。看史进,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面目,手拿一把弯月刀,刀上的花纹缝隙里都是血,背后一天镔铁大棍,带着星星点点的脑浆,身旁一匹白马,身上无数溅射的血痕,完全复刻了搏杀的激烈,两人一见面,立刻抱在一起,不过他二人身上都是伤,疼得都撒开手,史进又跪倒,吐出一口血,说道:“对不起,我……迟到了。”,李瑞兰满眼是泪,只说:“你怎么伤成这样?”,史进此时才看到,李瑞兰也有伤,脸上无数掌印,史进怒起:“他们欺负你了?”,李瑞兰慌忙捂住脸,虽然很痛,却不撒手,史进拿起刀,看到身边一个眼熟的人,赵阳的走狗之一,上去便砍,因为左眼被血糊住,没砍准,只一刀砍断身后小腿粗细的柳树。众人见状,顿时做鸟兽散。
史进看着李瑞兰,一脸巴掌印,史进伸手去摸,只感觉伤口发烫,他很生气,不用猜,一定是赵阳所为,所谓打人不打脸,打在脸上,侮辱的意味更大过身体的伤害,史进明白这点,还有他不明白的,最侮辱人的,并不是耳光,而是他们花区区三十两,买了李瑞兰的清白。这李瑞兰自然不会主动说起,李瑞兰不想史进太关注她,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对史进说,问道:“你父亲的事怎么样了?”,史进掏出两封信,说:“办妥了,我现在去大牢要人,之后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李瑞兰不置可否,只说:“你快去吧。”,说罢,她独自一步步挪回房中,走路都能感到一阵撕裂的l痛感,李瑞兰终于忍不住,细细哭了出来。
史进这头,直奔衙门去,王太守那边,他侄子和捕头早一步回来,把当天的情况细说了一遍,王太守很是纳闷,怎么他梁世杰吃了秤砣?甘愿得罪王相国也要保这个史大,他用他的guān chǎng思维思考这事,莫不是蔡京和王相国在斗,梁世杰急忙站他老丈人的队?想不明白,此时圣旨也到,他王宁终于还是博到了一个京官,枢密院御史,不错,美差,他东平府太守的位置到七月十一截至,程万里又没有博到升迁,被安排接他的烂摊子,王宁哈哈大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董平也喜,素闻程万里是个读死书的老学究,这种人最容易架空,他董平系着东平府所有人脉,主持大局,非他莫属。
这时,门外小厮飞报:“王大人,有人击鼓!”,少见:“三年了都没击鼓,这次是谁?”,小厮回到:“来人自称史进。”,王宁说:“让他进来。”。董平住的不远,王宁一并叫来,不一会,三人来到一处书房,董平和王宁都没有穿zhì fú,只着便装,相谈甚欢,史进进来,瞥都不瞥一下,准备晾他一会,这样比较有气势,哪知道史进戾气更重,站定就说:“你两个鸟人闭嘴。”,那二人勃然大怒:“你小子怎敢对朝廷命官无理。”,史进说:“我替梁中书传信!你们拒接,我即刻就走,回禀梁大人,你要是接,就别磨蹭!”,王宁不知道史进哪来这么大的底气,阴着脸说:“拿来。”,史进把两封信都递过去,王宁先读了梁中书的,看完映证了他的猜测,梁中书说的很明白,别拿你的后台吓唬人,我老丈人也不是泥捏的,我梁某就是要护短了,你看着办。又看过柴进的信,信中极力撇开谋逆之事,王宁也不傻,知道这事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对史进说:“好吧,我放人。”,董平不解:“王大人……这,他们打伤我外甥,不能这样放走!”,王宁说:“史进,你去天牢接他们吧。”,史进转身就走,董平还是怒,王宁说道:“蔡京是左丞相,门下左仆射,以后是我顶头上司,得罪不起,我们就放弃治罪这路子吧。先放他们出城,路上结果了他们。”,董平即刻懂了:“你是说让朱武他们扮作匪徒,劫了他们。”,王宁纠正道:“什么叫扮作?朱武本来就是强盗,与我们毫无干系。”,两人相视大笑。
这个朱武是何许人也,我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