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见甘凤池进了包厢,忙站了起来:“甘大侠可是让我们久等啊!快快入座。”说着,挥手指向自己旁边的座位。
甘凤池虎虎生风的迈着大步,一屁股坐在那里,看着旁边的戴铎说到:“都是自家弟兄,快快坐下说话。”
桌上四人坐定,戴铎看着屋里站着的虎爷,问到:“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嘿嘿!提起这厮,你们可要好生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啦。”甘凤池得意的笑着说到。
“哦?此话怎讲?”
“方才我与江宁巡防营的王管带聊的时辰多了些,故而来得晚了。没成想我刚到这江月阁,这厮领着人正在楼下堆放柴禾,我再晚来一步,你们三个恐怕不是被熏得从二楼窗户飞出来,就是要变成烤肥鹅了。哈哈哈哈!”
戴铎听得此言,也是颇感意外:“这位虎爷可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看来平日里在这江宁府就是胡作非为、横行无忌惯了的。”
“贤弟所言也是也不是。这等货色欺负人也是挑肥拣瘦、有所差别。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善之人,这厮自是肆意欺辱。遇到那些非富即贵抑或更恶之人,这厮自是另一副嘴脸。”
“甘大侠看来是认得这虎爷了?”
“什么狗屁虎爷,在咱们爷们儿跟前,他连只猫也算不上。这厮就是盐法道衙门任伯安跟前的一条哈巴狗而已。平日里贩运些私盐,另外开赌场、设骗局、拐卖良家妇孺,要不是有任伯安罩着,早不知被收拾几遍了。”
“甘爷,甘爷爷!方才我只是想跟这几位开个玩笑,绝不是当真的。您老人家还不知道我吗,平日里干点子缺德事儿倒是不少,shā rén放火的事可是没干过,您就是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这虎爷站在那里委屈的说到。
“不敢?!我怎么没看出你不敢啊?!知道你面前这几位是谁吗?没看见我都得坐在一旁陪着吗?就你这等货色,也不配知道这几位真人的来历。今天这事儿先给你挂在账上,甘爷我且先放过你这一回,今后要是再不长眼,冒犯了这几位贵人,你知道我有甚么手段治你。”
“甘爷大人大量,各位爷大人大量,我在这里赔不是了!”这虎爷对着桌子连连鞠躬,刚要转身出去,又听甘凤池唤道:“回来。我让你走了吗?”
“甘爷还有什么吩咐?”
“今天因为你搅了这几位爷的兴致,去,把桌上的酒菜都换了,派人找几个陪酒的姑娘来助助兴。”
戴铎一听,赶忙说到:“这酒菜换不换的不当紧,姑娘是要不得、要不得。”
甘凤池大笑道:“到了这江宁府,不找些个姑娘助兴岂不寡然无趣。想那三年前,戴先生把我从那山中劝说出来,到了这富贵温柔乡里,自是让人感受人间繁华快乐嘛!”
“哈哈!今日有李卫小弟在,我们这些当哥哥的不能给小兄弟导偏了路,矜持些,啊,矜持些。”
甘凤池看看李卫说到:“这李卫小弟也不小了,跟了你也有些光景了,岂能不见些世面、长些见识,感受一下这风月佳人的美妙。哈哈哈哈!”
李卫面带羞涩,对甘凤池说到:“甘大侠不要折煞了小弟,此等事小弟可是万万不能承受!且那些个风月佳人,都是因人间种种不幸遭遇而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虽都是脸上带笑,可也是心中淌泪啊!如若坐在面前,小弟我不但是高兴不起来,心中更是升起悲悯伤感之情啊!”
“想不到李卫小弟还有这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是难得。罢了罢了。”说着,转头看那呆站着的虎爷:“去,把酒菜换了,结了帐滚吧。”
那虎爷应了一声,忙不迭跑下楼去。
不一时,进来两个店里的伙计,撤掉了桌上的酒菜,又陆续更换了一桌。
“上次一别,甘大侠这一向可好?”戴铎问到。
“哈哈!有四爷和戴先生撑着,哪能不好!自从来到这江宁府,我不敢说事事随咱爷们儿心意,但是这江宁地界的guān chǎng商道、三教九流没有不给我甘某几分面子的。要说四爷可真是有眼光,把咱们爷们儿安排在江南,既可网罗人才,又可垒筑银山,确是一箭双雕的妙策!现如今,这江宁一带像样的镖局、银号,都有咱们的股份,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大手笔大买卖!让四爷放心,有你戴先生的运筹,有我甘某好生在这边看护着,必是财源广进、通江达海啊!”
四人酒过三巡,林德镛和李卫也不觉打开话匣,参与到对话之中。
“这任伯安在江南一带,如今是个什么路数?”林德镛问到。
“嗨,这厮不知在八爷那个山头上烧了多少香、磕了多少头,讨了个江南盐法道的肥缺。经这厮几年的经营,如今江南一带的盐业成了铁桶一块,真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都成了他八爷和任伯安的自家钱袋子。他们上下其手、首尾呼应,盐法道衙门能拿住点事儿的差事都换成了他们的人,就连靠着贩运私盐过活的贩子们,也都是不经他们点头、不走他们的路子,就只能等着当街饿死去。德镛先生你也知道,这盐业是个何等暴利,八爷和任伯安他们赚大发了!”
李卫在一旁啧啧的感叹道:“想不到这江南富庶之地,竟有如此多的故事。我们跟着四爷也只是做些寻常生意,这八爷他们的路子可是更加豪放宽广啊!”
“李卫小弟还是年轻,还有比八爷他们路子更豪放宽广的主呢!你等可知道是谁吗?”甘凤池脸上浮出故作神秘之色。
“哦?甘大侠在江南有了什么新发现,尽管讲来。”戴铎两眼放光,注视着甘凤池。
“你等可知这江南一带的八旗兵管带们,很多都是谁的路数吗?这江南一带的乡试会试主考官们,很多都是谁的路数吗?这江南一带的总督巡抚知府们,很多都是谁的路数吗?这里面的水可是深的很呐!”
“老甘别卖关子了,直说便是。”
“这些事,我可不是从一两个渠道得来的,可信度可是绝高。要说这江南一带的八旗驻防营官们,很多都是随着康熙爷御驾亲征、一刀一枪挣过军功的。你们想想,这些个阿哥里,哪一个随驾出征次数最多?”
“哦?让我想想!现如今这些个阿哥里,十阿哥成年不久,从他往后数都还年幼。往前数的话,也就是大阿哥曾经出征过两次,一次是跟着裕亲王福全,一次是跟着康熙爷。”
“戴先生真是好记性!正是大阿哥,如今的直郡王保清。就是因为有这两次出征的经历,大阿哥也是深得圣眷。曾经与大阿哥一起出征的八旗官兵,经大阿哥的周旋提携,如今很多都已经升了江南一带的参将、游击、都司,也是三、四品的大员了。”
“那这江南一带的考官们呢?”
“戴先生也知道,这江南一带多才子,尤其是浙江、江苏两省,哪年的头甲三元都几乎是江南学子拔得头筹,这些人日后可是了不得啊,他们要么位列京畿,要么统御一方,谁最能抓住这些人?当然是他们的主考了。哪一年的乡试、会试,只要是考取了功名的,都必要去给主考大人行拜师礼、成师徒之情啊。可是还有更厉害的主,几乎把这主考们都纳入怀中了,是不是更厉害,更有百年眼光?”
“你说的莫非是三阿哥?”
甘凤池一拍大腿,然后竖起大拇指:“一语中的!这三阿哥据说平日里喜欢诗词书画,而且骑射功夫能够与康熙爷一较高下、难分胜负。尤其是他与京内以诗词擅长的部分官员时常琴瑟和鸣,与江南一带的文魁们亦有交集。他所荐之人时常到江南搜刮青年才俊啊!”
李卫笑着说到:“只听说过搜刮民脂民膏的,还是第一次闻知有搜刮人的。有意思!”
戴铎若有所思的说到:“你有所不知。这搜刮人才,可是比搜刮银子来得更实在啊!”
林德镛疑惑的追问到:“那江南这些地方大员又是个什么情形?”
甘凤池故意压低声音,说到:“据我风闻,这些个都是太子和索额图的买卖。这索三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他可是太子生母孝诚仁皇后的叔叔,自然是太子那边的人。索三当年助康熙爷除了鳌拜、平了三藩、与沙俄老毛子签了尼布楚条约,虽然十几年前被康熙爷革了职,但念及索尼老爷子和皇后的旧情,看在当今太子的份上,还不是过了几年又被重用吗。如今这地方督抚大员,不知有多少是太子和索三荐上去的。”
“乖乖!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真是好生热闹啊!”李卫听得入了神一般。
“如今这几个阿哥都已成年。太子自小受到康熙爷亲自教导,也是文武兼备、才具不凡。像咱们四爷还好,自小离开生母乌雅氏,由皇后佟佳氏抚养,皇后殡天后,在康熙爷跟前也抚养了些年。其他成年皇子,有的在亲贵大臣家中养大chéng rén。这些个已经成年的阿哥们,哪一个都是人中龙啊!”戴铎侃侃而谈,似乎甚是知情。
“对了,老甘,下月是国舅佟国维的寿辰,四爷吩咐我等寻一株上等红珊瑚,另外找点稀罕之物当作寿礼。这件事我看就拜托给你吧。”戴铎正说着皇子们的典故,忽得想起了此事。
“小事一桩,包在甘某身上。”
“还有,托付在你这里的那十几个贫寒子弟,你调教的怎么样了?四爷可是等着他们在你这学成后,进王府看家护院、随行伺候呢!”
“哪有这么心急的!不过,如今也是小有成效,明天就带你们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