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庄稼汉走到小女孩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十两的大银锭子,递过去说到:“拿着这银子把你爹好生安葬了,领着你的弟弟回家吧。”
谁知这女孩子却是不接银子,跪在地上向庄稼汉磕头道:“家里遭灾,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有亲人了。这位好心人,俺们不要银子,只要能把俺爹好好葬了,俺们俩当牛做马跟着您,洗衣做饭、下地干活,绝不当您的累赘!”
“这哪成!你拿着银子安葬了你爹,带着弟弟谋个营生去吧。”那庄稼汉一脸难色说到。
“我看你就好人做到底,收留了这姐弟俩,不然,他们恐怕不是被人抢了、就是还要被人骗了,到那时,你这善心没有种出善果,反而将他们害得更深,岂不违拗天意!”刚才把任斯年连连逼问而走的那人在一旁说到。
庄稼汉仍是一脸为难,竟自无语。
旁边那人见状,转脸向另一人说到:“李卫,还不过去将离世的老人家背到车上,扶起这姐弟俩?!”
一旁的李卫二话不说,从不远处将马车赶到近前,背起女孩子的老爹安放到了马车上,随后走过去安慰那姐弟俩:“姑娘先不要悲伤,当下把你爹好生安葬了要紧。你们这就起来跟我们走吧,我家主人自会好生安顿你们。”
那姐弟俩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的走到马车旁,被李卫搀扶着上了马车。
庄稼汉也不再说什么,跳上马车,其他几人坐在车厢里一路向城东而去,围观的人群随即哄然而散。
不一时,马车在一家当铺门前停下。但见这家当铺并不算大,门楣也不醒目,一个招牌上写着“悦鑫当铺”四字。
众人下了马车,为首那人对庄稼汉说到:“德镛先生,劳烦你带上李卫,再叫上两个店里的伙计,到城东棺材铺买口上等棺材,置办些贡品纸钱儿,到城外葬了那老爹吧。”
待林德镛和李卫带着姐弟俩回到当铺,已是日头西沉。
姐弟俩身着孝服走进内堂,当着众人跪倒在地,那姐姐哭着说到:“谢谢几位大好人!俺爹能够入土为安,俺们这辈子一定好生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敢问几位恩人的姓名,俺们好日日为恩人们祈福,生生世世牢记恩人们的功德。”
李卫上前扶起姐弟俩,用手指着旁边两人说到:“这位是我家戴铎戴掌柜,这位是本店护院林德镛林先生,我叫李卫,今后唤我卫哥哥便是。你们俩叫什么名字,都多大了?”
“俺们俩都没起过大名,俺叫小凤,今年十五,俺弟弟叫小宝,今年十二了。”
“小凤,小宝,只有小名怎么成呢!敢问你家父的姓氏?”戴铎问到。
“俺爹姓关。”
“我给你们俩起个大名可好?”
“俺们听恩人的!”
戴铎沉思片刻:“那你们的大名就叫关萍、关葆,草字头的萍,草字头的葆,不改平常人本色,不改平常心初衷,如何?”
李卫在一旁说到:“这两个名字好!当个平常人最好,不图名、不争利、不贪便宜、不受气,平平安安,永葆康健,自是羡煞世人。”
姐弟俩又是跪在地上,那姐姐说到:“今后俺们俩就叫关萍、关葆了!”
李卫赶忙上前扶起他们,说到:“从今日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再不可如此拘礼。”
“是啊!德镛先生、李卫,今天我们刚回到江宁,便有如此一遇,也是上天安排的机缘,应当好好庆祝一番。李卫,你去到江月阁订上一桌,另外派人把凤池也请来,就说咱们今日方回江宁,邀他前来一聚。”
“这关萍、关葆的父亲今日刚刚入土为安,我看安排他们俩在店里吃了饭早点歇息吧。”林德镛对戴铎说到。
“看我这脑子,忘了这一回了。也好,让店里伙计好生安排他们歇息,我等且去江月阁洗洗一路风尘,今天咱们宰甘大侠一顿!”
众人在悦鑫当铺闲叙之际,任伯安的府里却是多了一份凝重之气。
只见任斯年垂着头站在任伯安跟前,听着家父的训斥:“你这孽障,整日游手好闲,就会在外面给我惹事生非,把我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你自己要是长点本事也就罢了,哪一次不是让你老爹我出面给你抵挡。不好好读书,能安分守己当个富家子弟,守住这份家业,也算是没白养活你,也算是任家的家业有续。你看看你这副德行,不把家业败光,不把自己祸害到底,我看你是心有不甘。”
任斯年一脸无辜的说到:“爹,我今天是看那姐弟俩着实可怜,真是想当回好人,给咱任家积份功德不是。谁成想,人堆儿里冒出那几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横加干涉,不但打了咱家的家丁,还出言不逊,还爹您都压根儿不放在眼里。要是就这么算了,今后我出门被人家笑话倒是无所谓,可是爹您的威风可就扫地了,这江宁府地面上谁还会把咱任家当回事儿,还不都认为咱们还欺负,都要骑到咱们头上嘛!”
“你不提此事便罢,提起此事你更是混账。你在外面惹事儿,为了保护自己周全,提一提你爹也就算了,你往人家八皇子身上扯什么扯。这江宁府鱼龙混杂,到处是朝廷的耳目。你在外面胡诌瞎扯,你是连你爹的命也要搭进去啊!”
任斯年刚要继续辩解,从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与任斯年并排站在任伯安跟前。
“弄清楚了?”任伯安问到。
那人刚要开口,却又斜眼看了看任斯年,把到了嗓子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但说无妨。跟自己儿子有什么躲躲闪闪的,都是这孽障惹来的麻烦。”
“回禀老爷,小人跟着那几个人到了城东,见他们进了悦鑫当铺。”
“悦鑫当铺,怎么没听说过。这家当铺是什么来头?”
“小人打听了一下,这个悦鑫当铺是去年在城东开张,门面很小,平日里也不见与外面有甚么往来,更没听说与官府有甚么瓜葛。”
“可知这家当铺是谁开的,莫不是江宁府地面上的哪位大人背后支撑着?”
“小人多方打探得来的情形,此当铺甚是寻常,与官家老爷们开的铺面自不是一个路数。官家老爷们开的铺面,哪一家不是车水马龙,不是人流穿梭,不是财源滚滚。似这家当铺冷冷清清的,必是哪个寻常傻货开的,等着赔本关门儿、回家抹泪儿罢了。”
“我看没有你说得如此简单。看那几个人,虽是平常打扮,但眉宇间透着不一般,言谈举止不同于市井之流。现在这几人还在那个悦鑫当铺里吗?”
“方才小人来之前,探得他们在江月阁定了一个包间,估计此时已经在那儿吃上了。”
任斯年在一旁兴奋道:“爹,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这几个人敢出言有辱父亲大人,气焰太过嚣张,得让他们知道惹了任府的厉害!”
“你少说两句。要不是你在外面胡乱扯出我来,哪有这些个是非。”任伯安训斥完这个前世的债主,转脸对另一人说到:“你找几个人,去江月阁试试他们的道行、探探他们的底子,看看这几个人究竟是哪路神仙、何方神圣。如果这几个人无甚了了,教训一番就是了。但要记住,不可露出与任府的关系,亦不可伤人。”
“好嘞!老爷只管等小人们回信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