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城内一处府邸,徐温与沈醉分别坐在茶桌两旁,徐温问道:“先生,如今杨公已得先生计谋,取得宣州,依先生所见,杨公下一步该怎么走。”</p>
沈醉轻咪口茶,徐徐说道:“不要急,敦美,干什么都要合法化,咱们现在要等的是朝廷的认可,没有这个,宣州城终归只是咱们抢来的。不过依我看,怕是不日便会有朝廷的旨意下发。”</p>
二人正在品茶之际,杨行愍的卫兵来报,朝廷刚来旨意,加封杨行愍为宣州观察使,杨行愍正请二人前去议事厅商讨事宜。徐温听到消息后,不禁看向沈醉,叹道:“先生真乃神机妙算啊!”</p>
沈醉摆摆手,示意二人前往杨行愍所在处商讨下一步事宜。</p>
杨行愍一见沈醉前来,立马开口道:“先生,如今我们已经取得了宣州,不瞒你说,我现在想尽早把广陵城给夺回来,入主两淮,还请先生助我。”</p>
“哎,杨公。”沈醉说道:“不要老想着广陵一带,咱们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现在孙儒大军集结在广陵一带,周转不开,正是天赐良机,杨公可趁着空挡分别取下sū zhōu,润州,常州三处,以此来牵制掣肘孙儒大军。”</p>
见沈醉这么一说,杨行愍倒也不再小家子脾气,向沈醉询问道:“依先生所见,派遣何人去合适?”</p>
“命田頵、安仁义、李福神三人为先锋官分别攻取sū zhōu、润州、常州,命徐温为三军统领,在后方扎营,以备不时之需。”沈醉答道。</p>
杨行愍并未觉得有什不妥,便按沈醉的意思分别派遣田覠、安仁义、李福神、徐温四人分别攻取了sū zhōu、润州及常州。不久,沈醉命座下五子中的岑钰、吕纯阳、袁平之率领扬派、淮派、宁派三派梨园弟子,分别取了滁州、和州及楚州三州,可谓是将杨行愍的地盘扩充了一倍有余,一时间沈醉之名再次闻名于江南一带。</p>
晚间,沈醉房内,季羿源借着烛光,挑着针线,给沈醉缝着一件外披,打趣道:“相公,现在你可是威风得很呢。要我说啊,你现在就和那三国里的司马懿一般威武神智。”</p>
闻言沈醉一愣,接着一抹浅笑浮上脸庞,说道:“司马懿吗,嗯,倒是有几分相像了。”</p>
看着沈醉这般模样,季羿源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望向沈醉,说道:“相公,你别看我笨,但我知道,这打仗占据地盘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你要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要护好自己。每次看你出去,我总要担心下一刻你还回不回得来。”</p>
沈醉听得季羿源这般说,走到床边,抚上季羿源双肩,额头碰着季羿源的额头,细声说道:“娘子放心,为夫定当护得自己周全,只盼战乱后,与你寻得一僻静之处,一同夏赏桃花冬赏梅。”</p>
季羿源老脸一红,打开沈醉的手,佯骂道:“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干嘛。”</p>
广陵城内,孙儒大怒,指着从三州退回来的守城将士怒骂道:“一群废物,前些时日,孤刚说完杨行愍那厮不懂兵道,乡野村夫,如今你们便发生此事,这是在抽孤的脸。”说完,只觉怒气未消,从侍卫手中拿过长鞭,站在堂上,奋力抽着堂下跪拜着的三人,嘴中重复骂道“废物,全是一帮废物。”</p>
等到冷静后,孙儒靠在椅背上,望着麾下将士,咬牙说道:“刘建锋,你去替孤把地盘抢回来。”</p>
同年八月,刘建锋兵发常州、润州、sū zhōu三州,不费吹灰之力将安仁义、田頵、李福神赶回了宣州,自己一人镇守三州,一时间淮南格局大乱。</p>
不久,孙儒开始发现广陵城内了无生机,粮草不足,便赶着麾下二十万大军横渡淮河,向宣州方向进攻,所经之处,坑杀百姓,烹饪煮了给士兵填饱肚子,这两淮的民生,更乱了。</p>
杨行愍听说孙儒带着大军向宣州赶来,急忙派遣田頵、李福神二人率军迎击,却是大败而归。出于无奈,杨行愍已是做好了随时后撤铜官的准备。</p>
沈醉听到消息后,匆匆从梨园赶来,一进门便问道:“杨公还想不想入主两淮,入主广陵?”</p>
杨行愍苦不堪言,他如何不想入主两淮,只是实在是自己时运不济,碰上孙儒这尊大佛,打也打不过,避也避不开。心中苦闷,便将心中想法与沈醉一并说了。</p>
沈醉听后怒道:“杨公,当年你登梨园,携剑迫我出仕的气魄哪里去了?我沈叔逸自认寻了个明公,不曾想,却是个遇事只知逃跑的草莽。”</p>
杨行愍听得沈醉这般说,也未生气,不禁问道:“莫非先生有退敌良策?”</p>
“现在孙儒大军已从广陵到我宣州城前,兵马前行,舟车劳顿,此时,他军心不稳,况且广陵城内本就没有粮草,这一路走来,只怕他们早已是饥肠辘辘,我等只需坚守城池,拖垮他们,终会寻得胜机,一举歼灭。”沈醉答道,却又话锋一转,“如果杨公执意要走,那么便由我沈叔逸来替杨公断后,杨公从此以后便去做那缩头乌龟吧。”</p>
杨行愍急道:“先生不可,如此我便与先生共同守城。”</p>
沈醉招过一旁的徐温,在其耳边低声几句,只见徐温神色匆忙,兴兴退去。沈醉来到杨行愍身侧,扶其登上宣州城楼,看向城外的孙儒大军,沈醉说道:“杨公,骂他们。”</p>
杨行愍看了沈醉一眼,点头称好,又看向城下,扯着嗓子骂道:“孙儒,你这贼厮,你弑杀旧主,诓骗朝廷,枉为朝臣,你不忠不义。”</p>
沈醉看杨行愍这不咸不淡的两句话被城下孙儒谋士张佶给随意打发了过去,便把杨行愍往身后一拨,看着城下,朗声问道:“阁下可敢与我一论?”</p>
城下张佶抬头看向沈醉问道:“来者可是沈叔逸?”</p>
沈醉拱手说道:“正是!”</p>
张佶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有幸与先生碰面。我听说先生上知天命,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为何还要助无名之师,犯我疆界啊?”</p>
沈醉道:“我等奉朝廷旨意,兵发广陵剿除逆贼,何为无名?倒是孙儒那厮,等我等将城内叛将尽除,方才姗姗来迟,将我主赶出城外,如今更是发兵想取了我主的城池,居心叵测啊。”</p>
张佶道:“先生此言差矣,天数尚有变化之时,神器更有易主之说,向来归据仁德之人,这乃是千百年来的规矩。”</p>
沈醉并指指向下方说道:“孙儒弑杀旧主,吞并其部,未得朝廷册封,自称乐安郡王,霸占两淮,如何称得上是有德之人!”</p>
张佶回道:“休得胡言,自僖宗、昭宗以来,藩镇横行,危及社稷,我主公天命所归,斩杀秦氏兄弟,取得两淮,北上勤王,此乃顺应天命人心;我看先生知识渊博,何不学那管仲,投入我主公麾下,也可谋得个好营生。先生放心,若是先生前来,我定为先生求得侯位,从此安享荣华,岂不美哉?”</p>
沈醉闻言不禁大笑,看向张佶说道:“我本以为你是唐朝老臣,两军阵前,定有一番高论与我相谈,没想到竟是如此卑劣之语。昔日僖宗尚在之时,安禄山、史思明做下犯上,致使正统衰落,战事四起;如今昭宗尚在,藩镇四处林立,架空皇权,屠肉百姓,值此国难之际,我想问问张军师又有什么作为?张军师的历程,我也是知道些的。张军师世居东海,打着忠孝的旗号入朝廷做事,你本应当提携后辈,匡正不良风气,平藩削镇;可如今与孙儒贼厮共举反旗,同谋篡位,罪孽深重,为苍天所不齿。”</p>
张佶手指沈醉,嗟道:“沈叔逸,你这戏子,你你”</p>
沈醉愤然骂道:“住口,你这无耻逆贼,你可知两淮民众恨不得生剥了你,食你肉,剁你骨,掘你祖坟鞭其尸。所幸苍天有眼,朝廷命不该绝,今日我主公奉昭宗之命,前来清缴逆贼,匡扶正统。你既为逆贼,本该潜衣缩首,还敢在我军面前妄称天数,你这贼子,日后命归黄泉,有何脸面会见我朝一十八位先帝?”</p>
张佶坐立不安,颤声道:“我我我”</p>
沈醉大声骂道:“二姓家奴,你枉活五十有二,一生从未立功,只会摇唇鼓舌,助孙为虐,似你等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还有何面目苟活于这世上。”</p>
“你你啊”张佶只觉气血攻心,当下喷出一口浊血,栽倒在马下,等到随军左右再去查看,已是化作一杯黄土。</p>
城墙上,季羿源瞪眼看着下方,再看向沈醉,不禁说道:“相公,你把人说死了。”她心中暗暗发誓,日后绝不与自家夫君论长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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