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和曹军接触过？”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在营业部里拿着笔记本正在找冯代新做笔录。</p>
一大群人围着看，宁祥庆也跟着凑热闹。</p>
“是的。”冯代新紧张地说。</p>
“你发现他有什么和往日不一样的地方吗？”</p>
“没有。”冯代新摇摇头。</p>
“他昨天跟你说过什么话？”</p>
“我们就谈股票的事情，平常都说这些的。”</p>
“没有别的？”</p>
“没有！”</p>
“他有跟你说他借钱炒股票吗？”</p>
“借钱炒股？”</p>
“对，借了高利贷。”</p>
“没有，他账户有多少钱，他从不告诉我。”</p>
jǐng chá在本子上写着，抬起头来说道：“谢谢你的配合，请给我个联系方式，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的。”</p>
“警官，这是跟我没关系，我……”冯代新紧张的满脸通红，以为jǐng chá把曹军的死归咎于他，谁叫他平时和曹军走得最近呢？</p>
“我知道，只是让你配合调查。”</p>
“一个自杀的事情为什么要调查？难道你们认为不是自杀？”旁边的刘德邦插嘴道。</p>
jǐng chá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径直朝二楼走去，估计是去找经理关陆春做笔录去了。</p>
这时一个营业部的员工走了出来，在公告栏上贴了一张纸，宁祥庆又跟着人群凑了过去。</p>
“近期股市存在风险，请万鸿证券的投资者们保持谨慎，不要盲目投资，更不能随意加杠杆，针对近期发生的一系列悲剧事件，我部深表遗憾！也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随意猜测，一切以警方通报为准！”宁祥庆看着这张贴在营业部公告栏的公告，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两个星期不到，已经见证了两个炒股人的离开，虽然平时很少说话，但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p>
今天一大早，宁祥庆就听见有人议论曹军自杀的事情，这个在营业部炒股的老手，曾经也风光一时过，想不到也会亏得自杀。</p>
“昨天还看到他在营业部里好端端地坐着，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怎么回去就自杀了？”宁祥庆旁边的一个白t恤老头，对坐在他旁边的平头老头说道。</p>
“听人说他最近找高利贷借了不少钱，本来想抄底，结果股市一直暴跌，爆仓了，肯定是还不上了，一时想不开呗！”</p>
“他的家人没有发现吗？”</p>
“他妻子在上班，读高中的女儿还没有放学，他自个儿跑到小区楼顶跳了下来，还有邻居说在电梯里看到他了，他还主动打招呼呢，看起来并不像是自杀的样子。”</p>
“我昨天也没看出他有什么情况，这也太不负责了，毕竟还有老婆孩子，你说自己这样走了，他们将来怎么办？哎，真是作孽！”</p>
“建三爷也死了，曹军也去了，早期那些在营业部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哎，现在股市跌成这样，真不知道我们还在这有什么意思？”</p>
本来这几天股市暴跌，营业部里唉声叹气的就不少，再加上现在又死了人，营业部里的气氛简直快降到了冰点，这是宁祥庆从未见过的景象。有的没有来，有的看着股票面板发呆，有的干脆就看报纸、看杂志，和之前的牛市相比，大不相同。</p>
“嘘，别大声说！”刘德邦对旁边的陈志英偷偷地说道。</p>
“建三爷是中毒死的？”陈志英吃惊的看着刘德邦。</p>
“没错，这是从局子里传出来的消息，还有，这曹军的死，也可能不是自杀，是谋杀！”</p>
“为什么这么说？”</p>
“你想想看，曹军那人像是自杀的人吗？我倒觉得他杀别人倒是有可能，你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干什么的吧？”刘德邦看了宁祥庆一眼，宁祥庆赶紧撇过脸去，竖着耳朵听，“执行死刑犯枪决的，收了一个死囚家里的钱，人故意没打死，后来被发现了，辞退了。”</p>
“这跟自杀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他shā rén多了，心中有愧呢？”</p>
“嗨，他还心中有愧，他心中有愧个屁，他那点事老子还不知道？你没发现吗？这些年死的几个人都是觉得自己炒股很牛的人，我说你们牛个王八，碰到股灾还不是亏的一塌糊涂，现在不是吗？吹牛皮，遭雷劈，真应了这句话！所以我分析不排除另一种可能……”</p>
“什么可能？”</p>
“有人专门谋杀营业部里自以为炒股很牛的人！”</p>
“瞎扯把你！”</p>
“你还别不信，看你平时老喜欢逞能，说不定凶手的眼睛正盯着你呢！哈哈哈！”</p>
宁祥庆听不下去了，这刘德邦本来是个口无遮拦，喜欢瞎扯的人，也没指望他说出个什么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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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股票继续大跌，没有反弹迹象，宁祥庆也跟着萎靡了一上午，天天看着亏钱，真不知道自己天天守在这里干什么。正当他准备在营业部的塑料椅上准备眯一会儿时，他的diàn huà响了，是他的老婆田桂娇打来的。</p>
“什么事情？”</p>
“大闺女住院了！在人民医院，你快过来看看吧！”他的大闺女宁姗自从儿子宁哲读初中后，就搬出去住了，因为家里只有两室一厅，根本住不下了，她就主动搬出去和朋友陆敏合租。当初头胎是女儿的时候宁祥庆就不高兴，所以女儿的事情他很少过问，只知道她在外面的理发店做学徒，今天不知道怎么就住院了。</p>
“怎么回事？”</p>
“哎呀，我也不知道，你快点来吧，我也正往医院赶呢！”田桂娇焦急地说。</p>
说完便挂了，也不说个病房号，宁祥庆心里责备道。生活这么多年，他早已发觉她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田桂娇平时遇到一点小事都会着急，这种事她当然更着急了。</p>
宁祥庆无奈，只好离开营业部，在万鸿广场旁打了辆出租，往医院赶去。</p>
很快就来到了医院，还好住院部不大，不一会儿，在三楼找到了宁姗所在的病房。</p>
宁姗躺在病床上，满脸红肿淤青，一看便知是被人殴打成这样的，床边站着她的朋友陆敏，高跟鞋、sī wà、短裙，打扮妖艳，眼泪洗掉了眼线，眼睛下面有黑色的泪痕，神情既悲伤又憔悴，好像一夜没睡觉。她旁边站着一个瘦小的矮个子，穿着绿底粉花的西装，头发向后梳，滑得放亮，一双尖头皮鞋十分扎眼，一看也不像好人。</p>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祥庆问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宁姗，宁姗扭过脸去，魂不守舍地看着窗外，眼泪湿了半边枕头。</p>
“你就是他的父亲吧？”穿花西装的小个子突然笑着问道。</p>
“你是谁？我女儿到底怎么了？”</p>
“哦，你女儿在我们那里工作，与人发生了点冲突，是我送她来医院的，我来就是想和你解决这事。”</p>
“在你哪里工作？你什么单位？”</p>
“金钱豹娱乐有限公司。”</p>
什么？金钱豹？宁祥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在那种地方混，金钱豹是本市最大的娱乐场所，不干不净的地方，他听到后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把躺在病床上的宁姗骂一顿，毕竟女儿已经这样了，他忍住了。</p>
“她怎么弄成这样的？”</p>
“这个你就别管了，她的医药费我们全权负责，另外赔偿你们一万块的精神损失费。”说完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来，递给宁祥庆。</p>
“不准要他的钱！”门口一个声音传来，是儿子宁哲，后面站着自己的老婆田桂娇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宁祥庆见过他，他是宁哲的数学老师江楚成。</p>
“姐，你怎么了？”宁哲跑到床边看着宁姗问，宁姗一看是弟弟，蒙着被子哭了起来。</p>
“他怎么来了？”宁祥庆问田桂娇。</p>
“是我叫他来的，他姐姐住院了，让他来看望一下怎么了？”真是个没脑子的女人，事已至此也不好说什么了。</p>
“江老师你怎么来了？真是让您见笑了。”</p>
“他妈妈来找他的时候，我正好和宁哲在聊事情。”</p>
“你说，我姐到底怎么了？”宁哲面目狰狞地抓住花西装男人衣领问道。</p>
“这……”花西装的看着宁祥庆笑着说道。</p>
“你放开他！”宁祥庆上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宁哲仍然死死地拽着他的衣领。</p>
“宁哲，先把事情弄清楚。”江楚成过来劝道。</p>
“谁让你跟来的？”宁哲对江楚成吼道。</p>
“放开我！”花西装的人使劲一挣扎，将宁哲推了开来，毕竟是个孩子。“这是一万，要不要随便你！”他将一万放在床头的木板上朝门外走去，走过江楚成身边时，冷笑了一声，“你就是江楚成？”江楚成看着他，没有回答，他便走了出去，宁哲再要追的时候被宁祥庆拦了下来。</p>
“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你冷静点！”</p>
“我姐姐都这样了，你叫我怎么冷静？你不把他当女儿，我把他当姐姐！”他哭着说道，这一嚷，被子里的宁姗哭得更凶了。</p>
“闺女呀，你到底是怎么了呀，你告诉妈呀！”田桂娇在床前拉着宁姗的被子。</p>
“陆敏，你说，宁姗她到底怎么了？”宁祥庆问一直在旁边哭哭啼啼的陆敏。“你们两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p>
“什么地方？”田桂娇问。</p>
“你给我闭嘴！”宁祥庆对田桂娇吼道。</p>
陆敏哭哭啼啼地说道：“叔叔都是我不好，我和宁姗不应该去那种地方的，你也不要怪姗姗，她也是好心，在理发店里挣不到多少钱，她想帮她的弟弟攒上高中的钱，所以……我们以为只是陪人喝喝酒，唱唱歌，干一段时间，挣点钱就不干了，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她的脸几乎哭花了。</p>
“你别哭，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宁祥庆着急地问道，所有人都看着她。</p>
“昨天晚上，本来我们准备下班了，可是金钱豹的那个年轻的总经理秦少强，把姗姗叫到了办公室，非得要姗姗陪他过夜，姗姗不从，他就把姗姗……”说到这里又呜呜呜哭了起来。</p>
“闺女，你不会被那个秦少强玷污了吧？”田桂娇哭着问，被子里的宁姗哭得更凶了。</p>
“你说什么呢？叫你闭嘴听到没有？”宁祥镇对田桂娇骂道。</p>
“没有的，没有的，宁姗只是被他打了。”</p>
“为什么昨晚不及时来医院？”</p>
“那个秦少强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我不敢进去……”</p>
“啊……”宁哲大吼一声，将床头的钱散开，疯狂地撕扯，然后扔在地上，不停的踩。</p>
“你干嘛？”宁祥庆赶紧拦他，他哪里肯听，推了宁祥庆一把，跑了出去。</p>
“宁哲！”江楚成喊道。</p>
“老师您让他去，这孩子就是顽劣得很！”</p>
江楚成站在门口无奈望着宁哲跑开，然后转过头来说道：“我来也是想告诉您，我准备让宁哲参加全国的奥数比赛，他拒绝了我，看看您能不能帮忙做一下思想工作。”</p>
“奥数比赛？他有这个能耐？”</p>
“他在数学方面很有天分。”</p>
宁祥庆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好的，我一定劝劝他，老师您费心了。”</p>
“那我先回学校了。”</p>
宁祥庆在门口送走了江楚成，回到病床前看着蒙头哭的女儿，又看了看满地的碎钱，心里也堵得慌，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管教女儿，导致她堕落到那种地方，而且打她的不是别人，是金钱豹的人，去哪里说理都没用，秦少强是沔阳首富秦万东的儿子，他能怎么样，碰到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忍气吞声了。</p>
他低下身子，将碎钱捡了起来，能粘回多少是多少了。他把好的钱都挑了出来，给了田桂娇，让她照顾女儿，自己回家拼贴剩下的那些碎钱。</p>
看着满桌的碎钱，又想着自己在股市亏掉的那些钱，心里不由得悲伤起来，自己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就活得这么窝囊？儿子的学费还要女儿想着去赚，女儿被人欺负了，什么都做不了，我这个当爸爸的实在是对不起他们。</p>
他现在很想喝酒，于是拨通了当年和他一起开出租，又带他进股市的老何的diàn huà，约他出来喝酒，老何爽快地答应了。</p>
他们约在了江堤旁的小馆子里，离宁祥庆家不远，外面下起了雨，他打伞步行先到了。这是他们以前开出租时常来吃饭的地方，这里的红烧鲫鱼都是现捞现杀的，汁多肉美，青椒爆炒鳝鱼也够辣够味，最经典的是卤小菜，卤肉、卤藕、卤海带，想起来都让人怀念，现在他挺怀念那些开出租的日子的，简单充实，不用每天看着股市担惊受怕。</p>
“老弟呀，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比以前变得没什么精神了呀？”老何进门后说道，“是不是股票的事情？最近暴跌的很严重，亏了不少吧？”</p>
老何迟到了十几分钟，菜都点好了，宁祥庆不等老何，自斟自饮已经喝了一杯闷酒了。老何开车，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陪宁祥庆喝。</p>
宁祥庆苦笑了一下。“这破股市，这样跌，不亏本才怪！”你哪里知道我家里发生的事呢？他看着老何坐在对面，老何身体发福了很多，但是看起来比以前沧桑了些，跑出租也不容易。</p>
“看来，我当年离开股市，回来开出租是正确的呀！”老何笑道。</p>
宁祥庆只是苦笑，他并不想再聊股市了，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以前开出租的那些事，还有那些同事身上，还聊到了各自的家庭，宁祥庆没有把女儿的事情讲出来。不知不觉聊到了晚上十点多。</p>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p>
宁祥庆喝了大半瓶白酒，头晕得不得了，看着玻璃上的雨水如同瀑布一样落下来，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痛苦。</p>
“老弟，听哥一句劝，你要是能不炒股就不要炒股了，”老何突然严肃地说道，“那玩意是挣不到钱的，咱俩都什么岁数了，没多少年活头了，好好的把孩子供出来，就算尽责了。”</p>
“老哥，话虽然这样讲，只是……”宁祥庆又喝了一口酒，“只是套得太深了，我不甘心！也……戒不掉了！”他叹了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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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老哥实话告诉你，老哥当年不炒股票不是别的，就是还想多活几年。”</p>
宁祥庆大惑不解地看着他。</p>
“当年我亏得太多，我没有告诉你，我还借了不少钱，结果放进去还是亏，那时压力太大了，真的想过去死，”说完他伸出右手手腕，上面有一道伤疤，他笑了笑，“是我老婆救了我，不然我真的死了。”</p>
没想到老何还经历过这种事情，那时候老何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就又回去开出租了。宁祥庆几次暴跌都感受到过压力，不过他没有胆量借钱加仓，不然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老何一样寻死。</p>
宁祥庆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老何。在他心里，老何是个乐观的人，现在都是。</p>
“你为什么去借钱炒股？”</p>
“说来话长，两年前在营业部炒股的郭付明你还记得吗？”</p>
“记得。”左脸有个大痦子的人，是老何的朋友，后来也是因为炒股亏多了，自杀了。</p>
“他有段时间炒股特别厉害，不断地赚钱，我跟他关系不错，这人挺够意思的，我问他有什么方法，他说没方法，其实他碰到了以为厉害的人物，这人不在营业部里炒股，他总是免费向郭付明推荐股票，从来没有失手过。直到有一天那人说要推荐郭付明最后一支股票，以后就不推荐了，郭付明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准备大赌一场，他也告诉了我，所以我也相信他，也去借钱了，他借了一百万，我借了二十万，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老何干笑着。</p>
后来郭付明买的股票大跌，爆仓了，钱全部陪光了，最后选择了自杀。</p>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郭付明，反正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我再也不炒股了。”老何拿起还剩一半的酒瓶子给他倒上。“老弟，听我一句，这股票不要再炒了！你要是回来开出租，我跟老宋说说，包你和以前一样！”</p>
宁祥庆沉默了，盯着桌上凌乱的菜肴，心里犹豫不定。自己不可能碰到郭付明碰到的那样的人，但是股市里的庄家个个都是那样的人，但是说不炒股就不炒股，自己没那个勇气。</p>
他看了看shǒu jī已经到了十一点了。菜没怎么吃，酒倒是喝了不少，他的头脑里的思绪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得用力拽才能拽回来。他打了一个嗝，一股酸水从喉头里涌了上来。</p>
“不能喝了，得回去了！”老何站了起来，要去买单，宁祥庆怕他客气，饭前就买单了，老何过意不去，过去扶他，“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生意，外面雨这么大，我先送你回去吧！”</p>
宁祥庆把黝黑干枯的右手一扬，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没事，不用你送，家不远，有伞，可以走，可以走。”</p>
“你就别推脱了，这么晚了，我也没什么活，就送你，走！”</p>
这时外面一对情侣淋着雨跑进餐馆，一个打扮怪异的青年大声问道：“门外出租车是哪位师傅的？现在走不走？”</p>
“我的！”老何把手一抬，“今天不走了！”</p>
半醉的宁祥庆立刻对年轻人说道：“走走走，谁说不走了！”然后转头拍着老何的背， “有活就拉，不能耽误你做生意，我家不远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p>
“你真的可以？”</p>
“放心，放心，快拉活去吧！”宁祥庆一个劲的将老镇往门外推，同时招呼两个年轻人上车。</p>
老何无奈，只好上了车，和宁祥庆隔着玻璃抬了个手就分别了。</p>
雨越下越大了，漆黑夜空空划过一道闪电，将宁祥庆吓了一跳，一阵震天响雷将他的耳朵轰得嗡嗡响。他打了个寒颤，撑起伞，踉踉跄跄地走进了雨中，借着微微的路灯，朝家走去。</p>
江堤上一个人也没有，也看不到车辆。</p>
酒喝得太多了，即便雨水打湿了裤脚，他也没有清醒的感觉，只觉得越走越累，眼皮发沉，只想合上，他将伞放在肩膀上扛着，走一步闭一下眼，身体更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的难以控制。</p>
“不炒了，不炒了，真的不炒了！”他麻木的嘴唇微动，自言自语。走着走着他感觉脚下空空的，睁开眼看了看，走到了江堤的左边，差点掉了下去，又勉强控制身体往右边走，又走了几步，又闭上眼睛。</p>
家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斜坡下去就是了，远处的砖厂轰隆隆地运作着。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走到了江堤的右边，还差一步就掉了下去，他又使劲控制身体往左边，谁知道一阵响雷砸了下来，吓得他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了下去，他随着流下去的雨水在斜坡上翻滚着，伞也不知去了哪里，泥水早已打湿了自己的身体，他拼命想控制住自己不再翻滚，但是实在无能为力。</p>
翻滚终于停止了，他早已筋疲力尽，他感觉双腿泡在水里，上身躺在泥沙上，他明白，还差一步自己就可能滚到江里淹死了，他动弹不得，雨水砸在脸上，他睁不开眼，甚至感到呼吸困难。</p>
他拼命坐起身来，像个孩子一样哭了，雨下得太大，他感觉不到泪水。</p>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站在江里，在自己跟前晃动，他吓得魂飞魄散，酒早已醒了七分。</p>
“有鬼啊！”他疯狂地大叫着，没命地往堤上爬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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