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月华不再,裴棠下山。
晨光熹微。
金芒铺地。
回到谷内的年轻杂生便看到了这样一幕:小小池塘通过一条沟渠与大泽相连,那从水塘开始直到水泽沿岸二十余亩的水域上便铺满了荷叶,荷叶与身下及远方无穷尽的冰面相融,涂染出无边无际的碧色;在这一片碧色间又点染出朵朵莲花,迎着骄阳吐香放蕾,红红粉粉,恍如仙子裙摆上点缀的流苏。
池塘里,一百二十红荷泛着金色的光芒,拱卫着十二株紫意盎然的硕大尖瓣莲花,八十六片苍翠碧绿荷叶浮在水面如翡翠屏风。
好半晌年轻人才回过神来,惊疑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感受到了空中残留的剑意,才确定自己没有回错地方。
仔细想想,他很快明白过来,当是昨夜开辟气海致使源种气机外泄造成的,毕竟他气海的这颗源种乃是先天水行灵根十二品青莲莲子所化,所蕴含的草木真意自然不同凡响。
终究是好事,裴棠也就没在意,正巧早饭功夫,他出谷走向小梳甸。
有些奇怪没有看见太岁,他吃完过后便走向了芝丘。
来到芝丘脚下,便看到太岁在挑水,裴棠便走过去帮着拎了一桶。太岁也不跟他客气,但嘴上还是说,“怎么今跑我这来了,你才破玉池关,得赶紧参悟功法,打通经脉以开气海才是正事。要知道,气海乃是……,乃是,我去!见鬼!”
太岁怪叫,因为身边人正得意的显现出两缕洁白的云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前天你破个玉池关那么大动静我就感觉不对,立马跑回来修炼,这两天小梳甸都没去,我不是怕你赶上我,我是怕你把我落下,这下好了,四天开海,你是肯定要撵上我了,那我努力修炼还有什么意思,不练了,晚上就去吃一顿,……”
太岁说起话来是没完没了,从山脚走到山顶就没停过。
到地之后,裴棠终于插了一句嘴,“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一个管事,上次月末巡检就是他过来的,应该是冯家的人,你帮我确定一下。”
太岁点了点头,又问道:“冯家对你出手了,你从凡间走出来,是怎么惹到冯家的?”
裴棠轻描淡写说,“在二旬谷的时候,和那个叫冯怀玉的起了冲突,问题不大,你就别管了。”
聊了没几句,太岁以要修行为由,将裴棠赶走了,说一定比裴棠早破周天关。
裴棠离开芝丘,来到玄术殿。
看守管事名刘辉,是个颇为古板的老者,平日里应该没怎么外出过,对大名鼎鼎的倒霉蛋并没有印象,还不悦的责怪了一番,说是破境太慢,此时才开海。
裴棠自然躬身聆听教诲。
管事很负责,让其显现云气证明境界后,首先拿了两本册子放到裴棠手里,“这是祭器法与唤五行灵诀,是最基础的法术,你必须要学会,按照宗门的规定,你现在还可以领取三门法术,你想要学那些类型?”
裴棠想了想,回答道,“弟子要拿一本《摄灵咒》,然后一本关于剑道的法术,另外一本攻守兼备的法术。”
秋树蝉捻着山羊胡子,沉吟道,“我观你灵气流转轻盈缥缈,你五行亲水?”
“正是。”
老人在宽阔的走道的漫步,裴棠跟在后面。
不久后,管事停下脚步,从右边书架里抽出一根白面书籍递给裴棠,“此法名为《盖燕山》,所属水行剑技,施展起来如大雪纷飞,如今正好是隆冬时节,你回去且多观雪,可能有所悟。”
裴棠接过,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他又将《摄灵咒》那给了裴棠,说道,“此法霸道,施展的时候要量力而行。”
最后才拿了一本《井字符》,“此法攻守兼备,乃是一种印诀,威力不小,但修行起来不易。”
裴棠将五本法术捧在手中,没有查阅的意思,对刘辉行了一礼,“多谢管事,弟子定会努力修习。”
老人显然对裴棠的信任很满意,态度也好了不少,笑着挥挥手,“去吧,好生修行。”
……
氓阴谷。
自打池塘莲花蓬勃生发后,谷子内的灵气便浓了不少,尤其是水灵气,集中聚拢在荷塘处。
护心碧甲叶径六尺,如同一个碧玉雕琢的澡盆一般浮在水面,裴棠就在上面打坐。芬芳花香与精纯灵气缭绕在四周,令人心旷神怡。
裴棠将五本道法摆在身前,首先忽略早已学过的《唤五行灵决》,将目光放在被刘管事称之为基础的《祭器法》。裴棠仔细翻阅,的确只是最基础的东西,仅仅记载了灵祭与血祭两种方法。修行界祭炼法器的门道无数,但基本脱胎于三种,除却灵祭与血祭,另外一种是要等泥丸宫开辟之后才能使用的魂祭。
裴棠早年前用过的《三元养剑经》便是脱胎于这三种祭法的粗浅手段。
灵祭,灵力渗入兵器温养,水磨工夫。
血祭,精血涂抹兵器洗练,有养灵开锋之效,也可用于兵器认主速成。
魂祭,神识在兵器上留下烙印,玄妙颇多。
《祭器法》中记载的灵祭与血祭自然不像《三元养剑经》里介绍的那样,不仅只是拿灵气浸染、鲜血浸泡,都配有特殊的禁制。
提及祭器,自然不得不说天下兵器法宝,修道人的兵器从低到高分为八个层次,法器,彩渠,灵宝,神钧,如意,象魂,大敕天,大乘天。在彩渠之上每层又分作四个品级,三十六条禁制以内为下品,七十二条禁制以内为中品,一百零八条禁制以内为上品,超过一百零八条则为jí pǐn。
如今裴棠身上只有宗门赠与的竹叶与氓阴谷掌镜是法器,至于御兽环、碧玉葫芦、紫铃遗音,虽说认裴棠为主,但那也都是由大圣替师侄炼化,以小子现在的眼力,尚还看不出这三件宝贝是什么层次。
裴玉景看完祭炼手法,便想试试手。从怀里拿出那片碧绿依旧的竹叶。这竹叶洞庭湖人手一枚,妙用无穷,来源也不凡,据说是摘自宗门内深藏的五品灵根身上,本身就是绝好的材料,而且弟子拿到手时已经是被祭炼过的半成品了。
他将竹叶放到左手手心,右手伸出食指,在随身携带的汉剑剑刃上擦过,流出一滴朱红的鲜血。将流血的食指放置到竹叶上,依照《祭器法》上所言,以指作笔,在竹叶上画出了一个玄妙的符,手指拿开,血字符闪烁了一下光芒,然后被竹叶吸收,裴棠立即与竹叶有了些感应,也明悟了不少东西。
这种感觉很奇异,他将竹叶捏在两指间,左看右看,然后念出一段咒诀,竹叶如有感应,闪起光芒,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竹叶里传来出来,
“师弟?你开海了?”
那头的声音显得很震惊。
裴棠一笑,“师兄好,你在那怎么样啊。”
竹叶那头自然是许星沉,他爽朗一笑,“还不错,马马虎虎,你呢,氓阴谷怎么样。”
“挺好,……”
师兄弟两人随意聊了一会便结束了。在这过程中,裴棠仔细盯着竹叶看,他发现竹叶上有一道禁制在闪烁,原来篆刻着一座小巧精妙的传音阵法,这让他感觉很有趣,阵法原来可以这样用。
裴玉景不仅肩负着玉清传承,同时也答应过大圣要将上清一脉的阵法发扬光大。记得听许星沉师兄说过,本府有一位大人物便很擅长此道,在九江郡赫赫有名,以后看有没有机会请教请教。
感觉很有意思,他将仍未命名的汉剑从剑鞘里拔出来,也以精血在剑身画下特殊的轨迹,形成禁制后与剑之间也有了联系。
正如许星沉曾说过,练气士往往从踏入修行之初便开始祭炼一把常伴左右的兵器,洞庭也鼓励弟子这样做,所以在青枫浦有一座偌大兵器库,各类兵器应有尽有,每个弟子都可以领取一件——当然不会是什么神兵灵宝,只是些精铁炼铜,也就是比凡间之物要稍好一些,所以宗门也不避讳弟子祭炼从宗门之外带来的兵器。
裴棠的这柄汉剑陪了他一年有余,材质早已不比当初,自然不会再换。
此法对灵元与血气的消耗很大,连着书写两道禁制,裴棠脸色有些白,但他眸子却很明亮,接着看向《摄灵咒》。
此法许星沉曾为裴棠简单说过,确实也很简单,施展起来如鲸吞海水,把什么鱼啊虾啊草啊的全都吞下来,能炼化就是好事,不能炼化就会反噬。
裴棠修炼此法的目的就是为了效仿师兄,吞纳这漫山谷的剑气来淬炼佩剑。
再看《盖燕山》。
相传西北之地雪原深处有一座高万仞的大山,名燕山,四季大雪纷纷不绝。有好山水奇景之雅士只身入雪原寻燕山,耗时十月乃见,见之叹曰:燕山雪花大如席。
雅士乃剑修,见奇景有悟,创剑法《盖燕山》。
此法以水为基,有招有意,剑招繁复,对手腕劲道要求极高,初见如大雪,一团银光不可见;剑意森寒,若有浩瀚灵元为基,可成方寸剑域,引大雪飘落。
最后是《井字符》,适宜火、水、金三行修士修炼,捏印诀来凝聚纵横四道元气形成一个井字,可攻可守,只是对灵元的掌控要求很高。
修习法术,尤其是对低阶练气士,消耗的灵元是极大的,裴棠重开气海还没几天,积蓄的灵元不多,所以他并没有急于上手修习这三种法术。
而是接着看书,《论意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