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母子三人同席。十分温馨,这种温暖却被离愁冲淡。</p>
王母放下筷子,目光扫过有些闷闷不乐的王生二人,说道:“我王家男儿,个个顶天立地,怎可做这般小女儿姿态!”</p>
听闻此话,王生和王衍同时挺起胸膛,心中失落扫去大半。</p>
这一切落在王母眼里,甚是欣慰。声音柔和却带着莫可名状的失落:“这些年来,由于你们父亲的缘故,母亲恹恹不振,没有照顾好你们,是我的错,希望你们原谅。”</p>
“母亲,不必如此……”兄弟二人异口同声。</p>
王母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我知道你们一直记恨王守源,因为你们认为父亲的死和他有关。你们错了。即使王守源有心,以守正的天纵之才,又怎能被伤分毫?。”她叹了口气,眼睛里全是无能为力的愤怒,“是血煞派。”</p>
王生无比震骇,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指节苍白的可怕,“我会报仇的!”</p>
滔天巨浪般的杀意在他的心头翻滚,却没有抹消掉王生的理智。血煞派名列五宗四派之一,门徒一身诡异邪法,现在去报仇,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可他还年轻,有足够多的时间蛰伏。力量,唯有强大的力量。</p>
希望你别那么快死,一定要等着我去杀你。</p>
“我把这一切告诉你们,并不是让你们去做傻事,明白吗?”王母颤抖着说道。</p>
兄弟二人神情专注,郑重点头。就那么恍惚间,大男孩蜕变成真正的男人。</p>
王母快慰地笑了,孩子们长大了,广阔的天空正翘首以盼。</p>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p>
……</p>
翌日,青云山方圆数百里的修行种子被收刮一空,他们在大元城齐聚一堂。足有几百号人。王家四姐弟亦被裹挟其中。</p>
城外密林,人迹罕至,万籁俱寂。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兽啼鸣。</p>
丛林深处,人头攒动,列出长长的队伍,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阵。仔细一看,却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他们的脸上稚气未脱,却带有横刀立马的强悍气魄。队伍最前端,有一名年迈的老人;末端,却是一个妖艳如狐的女人。</p>
忽然,在队伍的前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空地,就像汪洋大海中的岛屿,让少年们眼睛一亮。</p>
老人高举右手,示意停下。几百人的队伍立刻站定。</p>
九天罡风自高天落下,千百万草木尽数低头。像一群听话的孩子。树影婆娑,发出簌簌声响,汇聚成刺痛耳膜的林海涛声。少年们面色难看,却没有一个人擅自行动,捂住耳朵。</p>
老人的目光像开锋的利剑,掠过少年们介乎于孩子和chéng rén的脸庞。他满意的笑了。接着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船,像是孩子的玩具。</p>
木舟通体漆黑,油亮发光。老人单手抛出,另一只手指指点点,吐出一字:“起!”</p>
噗,噗</p>
木舟迎风狂涨,如同吹气一般,瞬间涨到十丈长短。</p>
见此情景,少年们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再也不能保持秩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p>
“这是什么东西,好神异!”</p>
“传闻中的天行舟,居然是真的。”</p>
“正阳宗不愧是名门望派,真是好大的手笔,算我等走运,拜对了山门。”</p>
木舟涨势丝毫不减,甚至还有加快的趋势。不消片刻,一艘百丈长的宝船横在眼前。像是一只吞天巨兽俯瞰众生。</p>
对于少年们的议论,老人置若罔闻,只是淡淡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船。”</p>
听闻此话,少年们兴奋不已,一窝蜂的涌上天行舟。</p>
天行舟冲天而起,像是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万丈高空,少年们置身无数云气之中,虚无缥缈,如同天上仙人。他们开心的大喊大叫,把遵规守矩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们探出脑袋,狂风在耳边呼啸,云朵在身边起舞。</p>
王生趴在船舷上,看着不远处的风流云散。眼下的山川大泽、林海平原迅速缩小,化作一幅充满张力的画卷,令人心神摇曳。</p>
王清芷伸出青葱玉手,一把拈住手边的云朵,却从指缝间溜走。一切似乎触手可及。</p>
王衍看着远方,云海翻腾,被明亮的阳光镀上一层尊贵的金色。白云变化无定,时而龙虎相争,时而化作万千鱼鳞,千里之外,霞彩飞逝,熠熠生辉。</p>
半日之后,一座万丈高山映入眼帘。只见它拔地而起,直上九霄。仿若刺穿云层,捅破天幕。除了主峰之外,还有呈北斗七星之势布列的六座副峰。山脚下,有几条大川流过,极目远望,如同自高天落下。无数云气萦绕,瑞彩飞霞,恍若仙境。</p>
“这是……正阳山!”一名少年惊讶的睁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p>
王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果然仙家气派,青云山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哂。”</p>
飞至半山腰的一处巨大平台,天行舟稳稳停住。此时,天色渐晚,夕阳西沉。经过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少年们却一点不累。一连串的惊骇已经让他们有些麻木,即使是正阳山的奇景异色,也难以在他们心头翻起水花。</p>
正阳山天心壁。</p>
一道高逾百丈的石壁陡峭笔直,如同参天巨人手握大剑斩出。光滑如镜,气势慑人。天心壁之下,乱石嶙峋,杂草不生,一片荒芜景致。和正阳山的生机盎然显得格格不入。</p>
一名高大的中年男rén miàn壁而立,并不显得渺小。反而山岳般的气度压得天心壁隐隐低头。</p>
古流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拜见宗主,人已带到,属下幸不辱命。”</p>
就连一向不守规矩的渔歌,也神色恭谨的说:“参见宗主。”</p>
中年男人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却无法掩盖住君王般的威严:“你二人皆是我宗柱石,何必如此拘泥于繁文缛节。”</p>
少年们皆被男人的天威震慑,战战兢兢,几乎要跪伏在地。</p>
中年男人哑然一笑,一股无形的重压收摄入体,少年们如蒙大赦,身体轻松如初。他们有样学样,也和古流一般,恭声参拜。</p>
男人闻言,洒脱一笑,说道:“你们都是我正阳宗未来栋梁,我有一问,需要你等作答。可愿意?”</p>
少年们齐声道:“我等甘愿。”声音如雷,气势如虹。</p>
男人拍手称快,道一声:“好。”接着便问:“何谓道?”</p>
少年们抓耳挠腮,过了半响,才有一人举臂回答:“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p>
男人摆手示意,少年闭嘴不言,脸却忽然红了。</p>
王衍举起手来,高声道:“我们修的就是道!”</p>
男人摇摇头,没有作答。</p>
王清芷莲步轻移,缓缓说道:“天之规,地之则,宇宙运行之公理,万物生息之定律。”</p>
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p>
此时,王生挺胸回答:“道是勇,是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p>
男人笑了,却还是摇了摇头:“你们说的都对,又都不对。”他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是我们脚下的路。我们修的是道,却不是顺应道。人类的道是生老病死,我等求的却是长生,不老,无病,不死。我们寻的是天地至理外的一线生机,行的是背离天道。”</p>
“道是求得真我,做真正的自己。枉顾是非对错,不过大梦一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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