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秦南并不好受，这空间阵符看来真如大师父所说，出了问题，还是大问题。
风刃在耳畔呼啸，灵魂像是要被撕碎了一般，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意识忽然消散，昏了过去。
东临海洲，南国边境。
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着，像是无数鲜活的生命在苍茫的天幕浮动。冷冽的风裹着严寒在林间穿梭，往日扑棱棱的寒鸦也噤了声响。
厚实的雪地上印着一深一浅两处脚印。
小嫣然和爷爷李牧各拄着一支木杖顶着寒风行进着，身上厚实的衣物勉强能够抵御住寒气的侵袭。即便如此，小嫣然的脸也被冻的通红。
敢冒着这种天气出来的，要么是强大的修行者，要么是出来找食物的穷困人家，显然李牧爷孙俩属于后者。
李牧是个老猎手了，虽然身手大不如前，不过两人运气不错，费了半天工夫总算猎到了两只肥硕的雪兔。
这次出来有所收获，已经好久没闻过肉香的小嫣然显得很开心，背着竹篓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孙女高兴，李牧也跟着高兴，顺手从衣兜里掏出烟斗点上。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了，每次打到猎物都会吧嗒上几口。
风灌过来，烟草一下子燃到了头，李牧摇摇头，重又把烟斗揣回兜里。
“爷爷，你快过来，这边好像冻死个人。”前面走着的小嫣然忽然回头大声喊道。
李牧赶忙跑了过去，厚实的雪地里果然埋着个人，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雪中。将这人头部的积雪清理了下，李牧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已经没了生气。
不过这人的脸上还有血色，还活着也说不定。李牧皱着眉头，手掌从这人单薄的衣服里伸了进去——腋下还有热气。
李牧一边将积雪从这人的身上掸落，一边对孙女说道:“这个少年人应该还没死，我们把他带回去吧，说不定能救过来。”
此时，秦南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终于恢复了点意识，发现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全身骨头像是碎掉了一样。而且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冷？
他一直怀疑，那鬼阵符是直接把他从天上扔下来的。
咦？好像有人在碰我？秦南挣扎着睁开眼，虽然看的很模糊，但面前的确是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小女孩。他想张嘴说些什么，但开口都是如此艰难。
正在把秦南往李牧背上放的小嫣然看到他突然睁眼，吓的忙往后退。她这一松，秦南从李牧背上滑落下来，又重重摔在雪地上。
“爷爷，他醒了！”
李牧也没想到这人被埋雪里这么久竟然自己醒了过来，他扶着秦南的头，想把他搀起来。
秦南嘴唇动了动，声音微不可闻。李牧趴下去，凑上耳朵，才勉强听清楚。
“这……这是……这是哪里？”
李牧正欲说话，一个风旋儿夹着雪花掠了过来，迷的两人睁不开眼睛。
树林间大片鸦鹊忽地振翅而起，凄叫声不绝于耳，枝桠上的积雪簌簌而下。李牧紧皱着眉头，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似乎有危险正在逼近。
“桀……桀……”
远方传来阵阵枭叫，声音越来越近。
小嫣然的脸色霎时变的苍白，似乎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牧赶忙背起虚弱不堪的秦南，一边往身后的雪桦林里跑，一边对着孙女儿大喊道：“快进林子里躲起来！”
天边依稀可见几个白色身影在逐渐放大，不多时，几只半人半鸟的妖物已在三人头顶盘旋着，戏谑地盯着地上的三只猎物。
“是雪域神妖！”
三人终究没有躲过那几只妖怪的视线，随着一阵刺耳的枭叫，那雪域神妖已是近在咫尺。
秦南挣扎着回头看去，只见那几只妖物rén miàn鸟身，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根根青筋暴起，显得颇为狰狞，灰白的长发散乱地披在头上，看起来分外恐怖。
几只雪域神妖盘旋在空中，银白羽翅大力挥动着，其中一只张着尖锐的利爪朝着小嫣然抓去。
李牧已经顾不得许多，将秦南往雪地上一扔，便扑向了小嫣然。那只雪域神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狠狠地抓向眼前这个不要命的人类。
李牧死死地护着孙女儿，早已放弃了逃生的希望。雪域神妖的强大，远不是自己这种普通人能抗衡的，他能做的仅仅是临死前最后一次为自己的孙女儿祈祷。
想象中的刺痛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异常刺耳的凄叫声响彻在他的耳旁。
李牧本能地捂上耳朵，回过头来。
那只本应杀死他的雪域神妖正痛苦地倒在地上，胸前的血花如红梅般绽开，染红了雪一般的翅膀。一张褐色的卡牌立于伤口上，在寒风中颤巍巍地抖动着。
雪地上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天地间竟显得格外清晰。
“不是和你们说过，这种天气不要出来吗？下一次还会这么好运？”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语气中带着责备与埋怨。
趴在爷爷怀里的小嫣然听到声音，忙探出脑袋，欣喜地喊道：“江离哥哥。”
那叫江离的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秦南，这才抬头望向空中的几只雪域神妖。
躺在地上的秦南吃力地挪着身子，勉强把头靠在身边的雪桦树上，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和事。
那叫做江离的少年看起来比秦南大上一两岁，身披一件褐色的大衣，踩着一双褐色皮靴。衣襟前的皮扣只系了一粒，同样褐色的腰带勒住了里衣。配上他那魁梧的身材，显得颇为潇洒。
但秦南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杀气，一种长期以来形成的杀气。
地上那只雪域神妖扑棱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江离将那张卡牌从妖尸上取了出来，在雪地上擦拭着沾染在牌上的血迹。
这一幕瞬间刺激到了空中那几只雪域神妖，一声声长啸响彻天际，几道白影箭一般同时扑向江离。
几对利爪在江离瞳孔中放大，爪尖闪耀着骇人的寒光。江离的目光缩了缩，不敢大意，袖口一抖，取出两把寒光流转的银白bǐ shǒu。
两把bǐ shǒu约莫半个手臂长，刀柄亦为银白色，刀身呈倒三角，状若兽齿。顶端嵌着一颗小巧的红宝石，添了一丝贵气。
雪域神妖的利爪袭来，江离举匕格挡，一番交接，竟传出阵阵金属交鸣声。秦南暗暗吃惊，那bǐ shǒu显然不是凡品，但这几只畜生的爪子竟能招架得住，看来两边都相当不弱嘛。
以一对多，江离仍显得游刃有余。但雪域神妖占据了高度优势，攻势密不透风，轮番不止，双方久持不下，江离不禁皱起了眉头。
灵气缠绕在bǐ shǒu四周，他奋力跃起，左手的bǐ shǒu挡住利爪，右手的bǐ shǒu闪电般出手，划过几只雪域神妖的胸前。
妖艳的血花在它们的翅羽上绽开，一阵凄厉的叫声响起，几只畜生已经退回了高空，忌惮地盯着江离。它们互相看着，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众人，便振翅离去。
几滴血珠从江离的指间滴落，沁入雪中。刚才用单匕挡住几只雪域神妖的爪子，显然也让他付出了代价，一道深深的口子留在了他的左臂上。
将两把bǐ shǒu在雪地上擦拭干净，江离这才把他们收回鞘中。小嫣然从李牧怀里跑了过来，细心地帮他包扎伤口。
“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江离看着小嫣然，责备地问道。
“我们……”
小嫣然扳着手指头，不知所措。
“我们没吃的，这大冷天的不想被饿死，也只能出来再赌一次运气了。”
李牧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出了烟斗，深深抽了一口，无奈地说道。
他倚着棵雪桦树，烟斗在树上磕了磕，瞥了一眼江离，站起身来。
“说起来，你已经救了我们两次。”
“上次也是遇到这雪域神妖，要不是你，我们爷孙俩早就死了。”
“但是，你能这样救我们多少次？这个国家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救呢，殿下！”
江离的身子抖了抖，凝视着李牧，又看了眼小嫣然，欲言又止。抬头望了望天，他伸手挡住几片将要落在头顶的雪花。这一刻，他觉得漫天的雪花是如此的肮脏。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说罢，江离将两把bǐ shǒu放入腰侧，转身便走。忽又偏过头来，看了眼同样盯着他的秦南。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江离走了，雪地上只余下一排厚实的脚印，但他似乎并未走远，远远的还能看见一个背影。李牧背起秦南，叫上嫣然，沿着那排脚印往前走。
那是他们回家的路。
低矮的村落已经近在眼前，前面那个背影终于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村落里约莫四五十户人家，在这大雪天气，罕有人出来，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李牧把秦南平放在床上，吩咐嫣然去烧水。屋子里光线比较暗，李牧燃起墙壁上的一盏油灯，这才亮堂起来。
屋子里看起来颇为简陋，除了一大一小两张床外，只剩一个灶台和一个已经熄了火的炉子。
墙壁上挂着一柄断掉的阔刀，看起来红锈斑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