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寒假也要开始了，周强没心情理会齐丽华的小心思，他烦恼的是没法联络到宋桔梗。他想能否在寒假和桔梗见一面。他的回信已经在一月份寄出去了，甚至把大哥大的号码也写给了桔梗，但他至今没收到桔梗的diàn huà。不知道桔梗那边到底有什么事情，想想打个diàn huà不是很简单么，怎么就不打给他呢。
春节的时候，还没有收到桔梗的diàn huà，周强有些急了，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就打diàn huà给戴倩倩。戴倩倩也用上了大哥大，联络开始方便起来，但她也不知道桔梗的消息。戴倩倩也有些麻烦，她上次去过一次浙大找桔梗，没想到桔梗姐姐芍药知道了，打diàn huà来问她怎么回事。她对宋家的人实在没有抵抗力，只能坦白说受人所托给桔梗带个信。芍药警告她不要插手桔梗的事。所以她现在也没办法查探到桔梗的消息。
周强收了diàn huà，脸色很不好看。这严防死守，连桔梗的姐姐也参与了。他非常郁闷，但郁闷归郁闷，日子还要过下去。春节，刘总回了台湾，只有崔国亮那里要登门送礼，再就是张军那里要去走动。
在崔国亮家碰到了雷霆。出来的时候，雷霆和他说，刘总年底做完，铁定要离开顺远国际，外运刚换上的老总，会派新的中方总经理。周强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陌生，本来刘总的任期就是这样的。新的新加坡顺远航运公司港城分公司就要在年后成立，等这个运作起来，那船东老板哪里还看得上小小的货运dài lǐ公司啊。
两人在崔国亮家小区的停车场抽烟。雷霆也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崭新的车子，漆面熠熠生辉，反观周强的白色桑塔纳，破旧暗淡，毫无生气。
“周强，陆海那笔帐，你得想办法让刘应瑜签字抹平了。”雷霆开门见山地说。
周强没说话，只顾抽烟。他想，外运不来收，抹平也可以，反正顺远没亏，不过，这后程的运费到底付没付呢。
“刘一走，中方派人来肯定要审计，那时候如果还挂着未收款，不但阿亮不好过，真查起来，我也麻烦。”雷霆继续说：“本来阿亮想和你说，这业务名义上挂着他，实际上都是你操作的。阿亮可对你有些想法的。我和阿亮说，这事我和你说，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哪里？你雷霆的面子谁敢不给啊？”周强笑了。这里的绕绕，并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周强也不想一直搁着这事，于是，他下决心主动出击。
“这事，其实也好办。你不是和陆海上海很熟么？让他们按照提单号清单出个运费已收讫的通知就行了，我们财务凭这个通知就可以取消未收款挂账。这方面工作我会弄好的。”周强出主意道。
雷霆听周强这么说，就不说话了。他又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说：“周强，实话跟你说吧。陆海上海办原先的负责人已经离开陆海了，这些具体账目早没了，美国那边能查到的，不过是一张提单复印件而已。等美国那边查过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再说就算查过来，外运那里还会有账目？早没了。那时都是手工作业，搬新大楼的时候，原始资料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他怎么查？外运根本不会认账。”
周强静静地听雷霆说，手里又接上了一根烟。
“虽然外运不会对外认账，但是对内却会核查。你顺远外方控制还没什么，如果外运的人控制，这个未收款就是炸弹，一不小心就会在派系斗争中放出来。你明白吗？”雷霆脸色难看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直接让刘应瑜去批？他又不是不懂行，一般的理由怎么行得通？”周强沉思着说：“就算拿着陆海的通知，如果他谨慎一些，还要求外运船代的签字盖章，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这就要看你了。”雷霆说：“你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吗？你不会给他说，他反正年底就到期了，下面报告上来签了字销账，帮你一把，对他又没损失。”
“你说的可真容易。”周强笑了。“要说最得意弟子，或者说亲信，自然属于崔经理，还轮不到我。这个活，我可以去试试，但不保证一定能行。”
雷霆见周强有些松口，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你把事情办了，你不是做了万伯年12个柜么，二程2900的运费，过两天我让戴倩倩把这些钱打进你卡里。反正她不是每月都在给你打钱吗？怎么样？”
周强心脏剧跳，这可是三十几万的巨款，但他并没喜形于色，想到自己通过戴倩倩从万伯年那里赚到不少，这些事雷霆肯定知道，所以，这抹账的事，还真没法不做。于是他平静地问道：“真的行吗？美国陆海，以后真的不会来追讨了吗？”
“不跟你说了么，就算追讨也没帐可查。”雷霆不耐烦地说。
“这事，崔经理应该也有份吧？”周强问道。他想，这种好事不可能都落到他一个人头上的。崔国亮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可能不参与。
“那当然。否则，你不是还要过他那一关吗？你这贼胚，也是一个人精。”雷霆笑骂道。说开了，他倒是轻松了。付不付周强钱，就不用伤脑筋考虑了。“这事，你不用去问他。直接写报告上去，他签字，然后你就让老刘签。就这么了结。”
“不过，这事，好像有些不太地道。做生意做成这样……”周强无奈地感慨道。
雷霆不服地说：“这有什么？坑美国人的钱，有什么关系？不坑白不坑。这又不是tān wū受贿，挖国家墙角，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就是觉得这样做生意不长久……”周强叹息道。
“想这么多干什么”雷霆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事，不是第一件，也不是最后一件，以后多的是。不只是我们这么做，这么做的人以后多的是。马无夜草不肥。哪个成功的商人，是循规蹈矩的？”
“这件事，我会去办，不过，你要给我点时间。刘总那里，不出点血，事情总感觉不会顺畅。”周强沉思着说。“另外，让戴倩倩以原来公司的名义做一份假的陆海通知，盖上原来公司的章和假的海陆章。这样，就有说服力。财务那里，就混得过去。”
“好。这事，我会和戴倩倩交待。还有什么？”雷霆满意地笑道。
“没了。就剩下，等刘总回来，我去好好巴结巴结，讨好一番了。”周强叹道。
转过年，刘总来上班了，周强就开始频繁地出入总经理室。周强知道刘总喜欢名酒，就弄了两瓶好几千元一瓶的法国酒，送了过去，说是春节没法拜年，现在补上。刘应瑜知道这里的风俗，就没拒绝，笑呵呵地收了。当然，周强的礼物不止这些，足足化了他一万多元，算是尽到了这份心意。期间，周强还特意提起外面的传言，说到刘应瑜的任期，并极力挽留哀叹不能在刘总的英明领导下工作和学习。刘应瑜很感动，说虽然是公司董事会的规定，但为了顺远国际的发展，他还是希望多在港城工作几年，说会向董事会争取。
有关文件，周强早已准备妥当。原来考虑让沈玉梅签字报告上来，因为沈玉梅此时已经担任运费科科长，但想想这事里面东西复杂，还是越少人参与越好。于是，周强亲自写了报告，让崔国亮签字，崔国亮问也不问，随便看了一下，就签了字。那天，周强发现刘总心情不错，就把这份报告递了上去。
“这个，陆海的通知，落实过吗？”刘总的眼光果然毒辣，一下子就瞄准了关键所在。周强只觉身体燥热，手心里出了汗。
“和雷霆落实过。没问题。外运那里陆海箱都是雷霆在管。”周强把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刘应瑜，端坐在两支小国旗后面，表情有些凝重和迟疑，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每一页文件，紧锁眉头，不言不语。周强正襟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周强才看到，刘应瑜拿起笔，准备签字。但突然，刘应瑜停了下来，目光如炬，直视周强。
“帮他们做这些事。你也得了不少好处吧？”
周强听到刘总这句话，恍如晴天霹雳，吓得头皮一麻，冷汗都要出来了。
“哦，是。”周强机械地回答道。
“小周，你还年轻，前途远大，不要学他们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知道吗？”刘总缓缓地说。
“是，刘总，我知道了。”周强赶紧回答道。他感觉有些羞愧。原来对台湾人经常包xiǎo jiě过夜而堆积起来的鄙视，似乎在这个时刻也有些淡了。大陆人和台湾人，都是中国人，谁也不比谁高尚。
刘应瑜，没再说什么，提笔签下了龙飞凤舞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