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摇摇头：“你叫什么名字？顾县人吗？”</p>
“我叫秀儿，清远镇，近水村人。”近水村是离莲池山最近的几个自然村之一，也是清远最穷的几个地方之一。</p>
“我爸病了，住院要花好几万，弟弟不上学了也筹不出钱来。”她看了穆宇一眼，“很老套对不对？爱信不信吧，反正就算做一次，也挣不够救命的钱。”</p>
穆宇默然，摸索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借给你吧，回头你写个借条，一年内还清。”</p>
啊？秀儿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过来：“多少钱？太……多了我还不起……”</p>
都说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穆宇知道，在农村，不幸的家庭也很相同，大部分是因病致贫，然后辍学，下一代延续上一代的苦难。</p>
但现在不同了，如果莲池山开发，在穆宇的方案里，黑松林村、近水村等几个离的最近的村子是最受益的，仅拆迁就能拿到一笔不菲的补贴。</p>
这个女孩骗人？那还不好办，只要给镇派出所一个diàn huà就打听清楚了。</p>
所以穆宇并不担心，秀儿却有些害怕。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一句话就把钱借给人家。</p>
“你都打算卖了，还怕我打你的主意？”穆宇一句话就让女孩的脸变的苍白，“我可不是见人就给钱的散财童子，你把**给我，再给我写张借条，把你爸爸的病治好了就还给我。”</p>
“可是我还不起啊……”秀儿快哭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肯借给钱的人反而不敢借了，还不如霸王硬上弓了自己然后赔笔钱呢。</p>
“不要总想着用这种方式赚钱，你还有很多种经营自己的办法。”穆宇想了想，把自己的工作证掏出来，“看到了吧？我就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给你透露个消息，你不要向外张扬，政府要开发莲池山，你们会得到补偿的，这笔钱足够还债了。到时候在景区找个工作，总比在这里做xiǎo jiě强吧？”</p>
秀儿愣住了，继而眼圈红了，最后干脆捂着脸哭了起来。</p>
从官员的角度来说，穆宇实在有些年轻的过分，不过她就是相信，心中百感交集。</p>
这时，大堂经理匆匆而来，是个有些丰腴的美貌妇人，画着又细又长的眉线。她走过来准备训斥秀儿，但看到穆宇收里的卡，把话又收了过去，而是转向他，很客气的道：“这位先生，我们有专门的àn mó师，请不要骚扰我们的fú wù员。”</p>
穆宇惊讶地望了这名经理一眼，感觉这种娱乐场所都以顾客为中心，哪怕顾客做错了也要训斥fú wù员，她倒是敢说话。</p>
穆宇没有理她，对着秀儿扬扬手中的卡：“要不要？”</p>
“要！”秀儿低声说了一句，接过卡就跑开了。</p>
丰腴的经理没有再说什么，轻叹了口气，看了穆宇一眼，那是一种恼怒、失望交织的复杂表情。</p>
穆宇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还是叫了一个àn mó，毕竟一个人来这儿只睡觉更惹人怀疑。</p>
凌晨三点的时候，穆宇起床，偷偷来到大厅。按照规定，值班fú wù员是要一直呆在这儿的，但这个垃圾时间谁会傻乎乎守着，早就睡觉去了。穆宇压了压帽子，在电脑前坐下，很快破解了密码，从系统里调出了开房记录，把穆艾牺牲前后三日住过房间的人都调了出来，然后悄然离去。</p>
其实只有三个人名，没有籍贯、身份和证号码，还好的是，有两个登记了shǒu jī号，一个本地的，一个山东的。</p>
如果我是shā shǒu，肯定不会登记shǒu jī号。虽然这样想，但三个人还是都要查的。</p>
第二天一早，穆宇给姜薇打diàn huà，shǒu jī已经停机了，想了想打给了顾爱国。</p>
听说是要通过公安系统查三个人名两个shǒu jī号，顾爱国有些啼笑皆非，但还是耐着性子记了下来，说稍晚再喝他diàn huà。</p>
做完了这件事，穆宇出了蓝海龙宫，从跃进路转到霞飞路时，发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两个城管队员正拖着一辆人力三轮车走，上面卖的衣物洒了一地。一个中年妇女紧紧拉住车后面的链子，也被跟着在地上拖，后面还有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哭喊。</p>
街上行人开去匆匆，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这些人，五百米的街满地狼籍，像鬼子扫荡了一样。</p>
除了动手的城管队员外，还有几个在旁边观望，指点着哈哈直笑。</p>
旁边停着一辆面包车一辆轻卡，都没牌子，只喷了“城管执法”四个字。</p>
穆宇走过去，一把将两个城管队员扯开，快要散架的三轮车停了下来，中年妇女也跟着起来，爬在三轮车上大声哭喊。</p>
“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妨碍我们公务执法？”两个城管队员都是黑胖子，把zhì fú脱了与街上的liú máng没什么区别，见穆宇是个脸皮白嫩的小年轻，胆气更壮，挽胳膊捋袖子就围了起来。</p>
旁边围观的几个，看居然有人过来对抗，反而更加兴奋，纷纷把手里的jǐng gùn拿出来，为首一个还亮出了一副明晃晃的shǒu kào。</p>
“小子，不知道什么是作死是吧？一起抓起来！”说话的是个小个子城管，却带着队长的袖标，昂着下巴，神气劲到了天上。</p>
“除了公安和检察院，你们有什么权力抓人？工作证呢？”穆宇沉声道。</p>
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几个城管队员前仰后合，穆宇只好跟着一起笑。</p>
“草尼玛！”一个城管队员笑完了，把手里烟头一丟，jǐng gùn恶狠狠砸向穆宇的脑袋。</p>
穆宇偏偏头，对方就砸歪了，顿时大怒：“给我摁住了！今天我揍不死他！”</p>
“你们就这样执法吗？”穆宇问。</p>
“草，还废话，还废话，快上啊！”小个子城管队长大吼道。</p>
一群人乱七八糟往上闯，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揍的不省人事了。事实上，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群殴起来轻车熟路。</p>
穆宇身子一动，泥鳅一样从人群中滑出来，掉头往qì chē站的方向跑。</p>
“追！”小个子队长手一挥。狗日的，还没吃过这个亏。</p>
qì chē站很热闹，但qì chē站的背面很偏僻。</p>
穆宇找个没人的角落，看几名城管跑近，突然停住，腿向后踢出，嘭的一声正中最快一个的肚子，后者就像被qì chē撞中了般，闷哼一声就飞了出去，落地时还压倒了两个，躺在地上shēn yín。</p>
穆宇没有留情面，拳打脚踢，队员们纷纷飞上天空又落到地上，仿佛天女散花，看上去很优雅，很行为艺术。</p>
三分钟之后，除了穆宇之外再没有站着的人，他便走过去，蹲下去看小个子队长。</p>
“兔崽子，你死定了！敢对抗政府？老子…哎呦，老子判你无期！你知道我是谁吗？”</p>
又是老一套。穆宇叹口气，但还是很配合他：“你是谁？”</p>
“我姐夫是城管局副局长！”小个子队长顿时来了神采，“识相的，赶紧把老子搀起来，磕个头道歉！”</p>
穆宇恍然大悟，刚才还纳闷，为什么在以武力值著称的城管队伍里，还有这种混吃等死式的人物，原因在此。</p>
为了表示赞赏，穆宇又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后者身体痛苦地蜷曲起来，干呕了半天，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胡乱喊道：“哥，大爷，不敢了，真不敢了，饶了我吧……”</p>
“不饶。打人多爽，为什么要饶了你？”说着又把拳头举起来。</p>
“大爷，大爷，我真不敢了！”</p>
“这几年没少欺负人吧，有意思吗，爽吗？”穆宇拍着他的脸，“我知道，嘴上求饶，实际上心里在骂我对不对？还想着回去找人把我抓起来对不对？”</p>
“不敢，不敢……”小个子队长心虚道。</p>
嘭！又一拳打在他的心口，小个子队长感觉眼前发黑，全身胀痛，仿佛快要死了，吓得张大嘴巴半天不敢动弹，然后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不是，我不会找你报复的，真的不会……”</p>
“那还拿不拿别人东西了？”</p>
“不了，不了！”</p>
“破坏不破坏别人生计了？”</p>
“不了，不了！”</p>
“以后要对每一个陌生人微笑，喂马劈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知道吗？”</p>
“……”</p>
“仔细看看，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p>
“没……没有……”</p>
“没有红的地方吧？没有肿的地方吧？”</p>
“没有……”</p>
“那就对了，我揍人从来不带伤的，就是把你弄死也没有伤口，你信不信？”</p>
“我信，我信……”小个子队长眼泪流了下来，特么的太欺负人了……</p>
穆宇拍拍手：“好吧，就这样，以后文明点知道吗？否则，我见一次，揍你一次。”</p>
直到穆宇没了踪影，手下人连滚带爬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小个子队长才带着哭腔大喊一声：“收……队！”</p>
穆宇心情舒畅了很多，哼着歌儿上班，迎头碰到室主任，喊了声“主任好”，室主任却没理他，转身进了屋。</p>
穆宇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没想到主任又回来了：“穆宇啊，室里司机小王有事回家了，这段时间你代个班，平时我骑自行车上班，不用接送，主要是一室的公务用车，你年轻多跑跑，平时注重加油、保养，偶尔开车回家办办私事也是可以的。”</p>
穆宇点点头。</p>
一进大办公室，蒯涛面无表情的对他说：“带上记录本和笔，跟我走。”</p>
“去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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