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远镇开往顾县的公交车在路上温吞吞地行驶着，穆宇和秦青青并没有坐在一起。</p>
上车的时候，秦青青让穆宇先上。穆宇专门挑了一个安静的双人座，把靠窗的座位空出来。</p>
秦青青偏偏没有去坐，而是在全车男人期待和女人嫉妒恨的目光中，坐到了最后一排前方的单人座上。这个单人座是在轮胎上方的，地面高高鼓起，坐在上面要曲着腿，时间久了很难受。</p>
“嫂子，过来啊，那儿多不舒服。”</p>
秦青青摆摆手：“算了，我就在这儿吧。”她以为穆宇还要纠缠一下，没想到他“哦”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反而让她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p>
望着远方隐隐的山脉，穆宇想起吃早饭时说起两人去顾县时老妈那奇怪的表情。</p>
然后，萧晴就把秦青青叫到了另一个房间。以他的耳力，自然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p>
“青青，你要和小宇一起去顾县？他能帮你什么忙？”</p>
“妈，网店的创意就是小……宇提出来的，他有很多很新鲜的想法。”</p>
“就他？”</p>
穆宇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个世界上哪个老妈会如此鄙视自己的儿子？我确定是亲生的？</p>
显然，萧晴在斟酌着话语：“青青，我知道，一路过来你多么不容易。也许，再坚持一天、一个月、一年，一切就会不同。我早就说过，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p>
“妈，我嫁给了穆艾，一辈子都是穆家人。”秦青青很迅速地把话接了过去，“我把网店办好，这也是坚持的一部分。小宇可以帮到我。也仅此而已。”</p>
最关键的是最后一句话吧。</p>
穆宇轻轻叹了口气。老妈的神经真够敏感的，而且也敢暗示出来，由此可见多么警惕和反对。</p>
她们都是有很多羁绊的人吧，只是谁也不对自己说实话。</p>
爱说不说，我只要按照我的节奏行事就可以了。</p>
让他感动的还有一件事。一大早，田大壮就跑过来，向穆宇说赵小斌派人征用推土机的事。穆宇便让他准备好shè xiàng机，帮着盯着家里，一旦有事就赶快打diàn huà。</p>
2003年shǒu jī应用逐渐普遍，穆宇偷偷买了一个爱立信shǒu jī，没敢拿出来，偷偷的用。</p>
与田铁牛见到穆宇吹胡子蹬眼睛不同，穆爸穆妈看到田大壮却热情的很。谁让儿子太不争气，别说女朋友了，有个朋友都要好好珍惜。</p>
出了车站，很奢侈地打了一辆出租车，秦青青让穆宇坐后面，自己坐副驾驶的位置。</p>
有měi nǚ在身边，出租车像打了鸡血一样狂飙突进，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顾县的工业园区。</p>
这几年，开发区炙手可热，顾县当然不甘落后，申请创新园区被驳回后锲而不舍，经过几次gōng guān，终于圈地成立了省里认可的工业园区。</p>
这个园区划地1300亩，实际上用了不到一半，宽阔的厂房与灰蒙蒙的仓库、疯长的野草并肩，有的地方还被附近村民重新开垦出来，种上了玉米和各类蔬菜。</p>
一路上，穆宇见到的就是这样奇怪的景象。</p>
鑫鑫前身是海州第七棉纺厂，后来经过企业化改造，成为顾县管理的国有企业。它的业务范围很广，男装、女装、童装，有自己的品牌“鑫鑫”，也帮别的服装企业代工。</p>
它的位置也不错，离县城中心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办公地点位于工业园区的西侧，一栋四层蓝白相间的楼房，上面有巨大的两个字和拼音字母，也是这家企业的logo，散发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气息。</p>
出租车在不锈钢电动卷闸门前停下，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尾飞驰而去。</p>
穆宇看了看，卷闸门锁闭着，便走到同样蓝白色相间的传达室门口，敲了敲门，一个穿着保安制度、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头紧皱着眉头探出脑袋：“敲什么敲！找谁？”</p>
那气势，相当于周星驰diàn yǐng《功夫》里面冯小刚的叫嚣：“还有谁？！还有谁？！”</p>
没等穆宇说什么，秦青青已经走过来：“我们找柴总，谈代工业务的。”</p>
“柴总不在，出差了！”老头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打发他们，“十天后再来！”</p>
“那尤总呢？尤总也行。我们的订单很急。”秦青青说。</p>
“尤总还要跟县长吃饭，顾得上你们这些小鱼小虾？走，走，走！”</p>
秦青青苦笑了一下。“青”品牌的这些订单顶天了十来万，前期只有一两万，对于年产值八、九百万的鑫鑫来说，确实是小鱼小虾。</p>
“走吧。”穆宇拉了一下还想辩解几句的秦青青，“一个像衙门一样的企业，有什么发展前途？何况，最大的不一定是最好的。”</p>
“切！”老头不屑地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缩回头，咣当一声，把推拉的小窗户使劲关上。</p>
“那我们去哪里？”秦青青无奈地摊摊手，“两眼一抹黑啊，总不能随便找一家吧。”</p>
“那就随便找一家好了。”</p>
两人站在路边说话，不料身后又传来“啪”的一声，老头这次没有把脖子伸出来，而是急步跑了出来。</p>
“两位，两位！”</p>
老头——实际算不上老头，只是面相老的中年人——脸上带上了几分笑容。这个发现让穆宇大感好奇，还以为他早就被人割断了笑神经呢。</p>
“两位先别走！黄经理请你们进去！”</p>
“黄经理是谁？”穆宇转过身看老头。</p>
老头陪着笑：“你们早点说认识黄经理不就完了？黄经理虽然是保安部经理，但与尤总关系最铁。他说句话，你们办啥事都没问题。”</p>
“嫂子，你认识黄经理？”</p>
秦青青摇摇头。</p>
穆宇顿时感到疑惑和几分警惕。保安部经理嘛，可不只是管看看大门、搞个巡逻，很多脏活累活都是他们经手的。本质上，小队也是干这个的——国家层面、战略层面的脏活累活。</p>
“快进去啊，别让黄经理等急了！”老头在旁边催促。</p>
“进去看看吧”秦青青说。</p>
穆宇点点头，跟着她往里走了几十米，才说：“你知道黄经理是什么人吗？随随便便就进来了。”</p>
“不应该这样吗？”秦青青抬头看这座簇新的办公楼，“做生意就要珍惜每一个机会。”</p>
“不是每个机会都心存善意。尤其你一个人的时候，小心碰到狼，把你吃得连渣也不剩。”</p>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p>
“你忘了你身上发生的事？对你有恶意的人不少吧？”穆宇话锋突然一转，带着试探的意味。</p>
秦青青猛地抬头，一双美目盯着他：“你知道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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