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华心里苦，穆华不说。</p>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失去另外一个。他一度想，所有的苦就让自己承受吧，只有下一代平安。</p>
可是，他发现，如果自己不平安，怎么让下一代平安呢？</p>
穆宇看出父亲心里有事，但是没有问。我们家从哪里来？为什么总是四处漂泊？这是一直萦绕在穆宇心里的念头。看样子，还没有到揭开的时候。</p>
父亲不说，他便不问。</p>
对于本钱刘和赵民两个政府工作人员，穆宇其实是很克制的。他知道，罗大勇可以随便打脸，但对这两个人得讲究策略。如果一味抽过去，把对方惹急了耍liú máng，就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了。</p>
那怎么才能摆脱赵小斌的逼迫呢？很简单。掌握他更多的证据，逼他摊牌。</p>
他躺在床上，拿出“小账本”，认真仔细地观看，一定要把它看出花来。</p>
赵小斌名下有四个数字，一个是4，旁边画着“g”的字母，让穆宇有些画风不好的联想，怀疑是不是有人送了他四个měi nǚ，让他嗨到死。</p>
另一个就好分辨了，8、9、16，数字都不错。</p>
李下面也有个4和g，看来也送了měi nǚ。之后的数目字就多了，足有十来个，和赵小斌差不多，应该是钱。顾1的下面以字母居多，h1、h3,y05,之类。</p>
穆宇想了想，还是从赵小斌着手吧。</p>
晚上吃了饭就躺在了床上，迅速进入休息状态，11点准时睁开眼睛。这个时候，父母已经睡觉了，乐兹明天要去幼儿园，当然也睡了。嫂子……不知道。</p>
他穿上新买的黑色紧身运动衣，高腰厚底的轻便靴子，同样颜色的小背包，包里装上了新买的照相机、录音笔等一应工具。</p>
悄无声息的出门，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夏季微暖的风，还有偶尔疾驰而过的qì chē。</p>
镇政府离穆宇家不远，但赵小斌家在南北街的北头。穆宇有两条路线。一条去他的办公室，一条是去他的家。</p>
远远看了一眼三层楼的镇政府，白瓷砖外墙已经很斑驳，但仍然不影响它作为清远镇第一建筑的地位。招商办的灯是黑着的，可以晚点来，还是先去赵小斌家。</p>
这个时候，赵小斌的夜生活还没有结束。作为土生土长的清远镇人，他有一座超过500平米的大宅院，盖起了镇上不多的二层小楼，院子里还养着两条藏獒。</p>
穆宇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到了赵小斌对门邻居家，手一搭墙壁，像壁虎一样轻溜溜滑了上去。趴在这家的屋檐上，正好望到赵小斌院子里的情景。</p>
两只藏獒好像嗅到了生人的味道，耳朵支愣起来，继而站起身，发出呜呜的声音。</p>
两根针恰到好处地飞过，插入狗的后脑部位，大狗便软软趴在地上，乍看上去，就像累了一样，尾巴还无力地扫来扫去。</p>
放心，像穆宇这样的爱心人士，是不会杀狗狗的，只是点中了他们的一根反射神经。</p>
然后，他便很顺利地进了院子，听了听，楼下一老一中两个女人在睡觉，应该是赵小斌的母亲和老婆，他儿子在顾县上寄宿制高中，节假日才回来。楼上则传来麻将牌和隐隐的说话声。</p>
沿着外面的水泥楼梯上去，在走廊里找个隐蔽位置，穆宇透过窗户，只见室内烟雾缭绕，四个男人每人嘴里一支烟，动作娴熟地码着“长城”。</p>
第一个认出来的是很有文艺范儿的罗大勇。没办法，打了好几次交道，大家太熟了。</p>
接下来两个是从记忆里搜索的信息，黝黑壮实、个子不足一米七，平头国字脸的是赵小斌，坐在罗大勇的上风位置。而罗大勇的对面，应该是副书记顾有德，戴着金丝眼镜，白而略胖，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过一会儿就要把一缕倔强的头发向后捋一捋。</p>
赵小斌的对家穿着黑色宽松的中式褂子，两条深刻的法令纹，有些横肉的感觉，穆宇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又有些面熟。</p>
面熟嘛……随即，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个人的鼻子、嘴巴和县城洗浴中心遇到的四大少之一顾大刚很像——哦，应该说孙大刚跟他很像。不用说，他应该是顾大刚的父亲，宝业煤矿的老板孙明。</p>
穆宇默默拿出录音笔，放到门槛下面。这么有趣的四人组合，就为了打个麻将？那多浪费时间。男人嘛，什么时候都离不开自己干的那摊子事，就像女人什么时候也忘不掉自己的容貌和衣服一样。</p>
“直接让老李出手，那小子再吊，到了里面也得拉稀。”孙明挠挠胳膊，“绿发！”</p>
“这小子一下就变得这么厉害，一个打十个？连你也敢抽？练了武功秘籍还是吃了金丹？”赵小斌语气里带着调侃。</p>
罗大勇的脸涨红了：“斌哥，我可是坚决贯彻您的指示。这小子确实透着邪门，顾家兄弟……”</p>
赵小斌摆摆手：“我让老刘和小赵试探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儿邪门。老孙说的对，得让李头出手了，弄起来。碰！”</p>
罗大勇表情一缓：“拆的时候一块弄，还是先弄？”</p>
“要真是能一打十，你觉得呢？”</p>
“要确保万无一失，先把他找个由头逮起来。甚至，这一家子都可以先抓起来。不要有什么顾忌，就是闹起来，上面不会有人替他们说话的。”孙明三角眼眨巴眨巴，像是知道什么内幕似的，一脸神秘之色。</p>
“那就先麻痹他们两天，第三天让老李派人把那小子和秦青青抓起来，就说是通奸。”赵小斌一向不满孙明的故作深沉，麻痹的一个土老板，还不是靠我们当官的吃饭。</p>
“草，便宜这小子了。”一提到这个话题，几个人眼睛立即亮了，开始对秦青青品头论足。</p>
“又不是真的，大勇你酸什么酸。”孙明撇撇嘴，“就秦青青那性子，肯让这个烂仔沾了身子才怪。”</p>
“不过话说回来，秦青青可正是熟透了的年龄，忍了这么长时间，一摸就得出水了吧？”</p>
几个人立即嘿嘿贱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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