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晋》 第十七章 三生酒

    岁月匆匆。

    漠氏四子青天之妻产子已至三年，那便是说小漠玄宇而今也满三岁。

    漠府上下张灯结彩，门口“正城御公”牌匾镶上金边，在阳光下金光夺目，两尊镇府石狮子，皆戴上红绣球。

    府内，布置更是隆重。八十一盏三丈琉璃灯挂满六院，琉璃十八面，灯芯之中以妖兽之血做引，燃起神火，映得琉璃灯如水晶般，光影斑驳。

    另外还有六龙衔珠之局。此是风水之术，传自古书中。六龙衔珠，以东，西，南，北，天，地此**内更置一龙，六龙拱卫之处摆一座灵池，形成奇阵，此局便成。

    相传，六龙衔珠是古时为求长生之人研究而出的，其阵眼的灵池有令人长寿之能。

    漠府之中，脚步重叠，人影绰绰，上下如流水，行色匆匆。所有仆人，丫鬟皆忙碌不休，以筹大事。今日，为何如此景象？皆因，漠氏孙玄宇庆生之日。

    城中，有一个习俗，自古流传，新生儿于满三岁时皆要举行“三生酒”，大宴宾客，以庆新儿诞辰。

    今日，正是漠府为漠玄宇筹备“三生酒”。

    “咚！”一声鼓响，漠府此晏主事长声道：“新母迎子来！”

    这是“三生酒”的程序，令新儿生母领新儿到场，只不过，并非此时，而是在三声鼓后。

    “咚！”漠府内架设十八面牛皮大鼓，此刻力士同时擂动大鼓，鼓声喧天。

    “咚！”三声鼓落，尘土飞扬，鼓音震得大地都要颤动。

    顿时，低沉的牛角号之声响起。

    “呜呜”的声音沉闷但却醒神，一时间，所有人抖擞精神，拭目以待新母子。

    一卷红毯翻滚，直铺向灵池之畔。一袭大红霓裳的温若雨神色微凝，手中牵着此次大宴的主角——漠玄宇。

    小漠玄宇面目稚嫩，却有沉稳之风，身着锦衣，金丝裁边，玉片镶肩，腰束龙筋玉带，脚踏白羽靴，庄重走来。

    气息凝固，无半点声息。只待温若雨携小漠玄宇走到灵池之畔，主事人才宣：“请新母为新子沐身加冠！”

    “唰”四个俏丫鬟携罗帐前来，展开罗帐遮灵池。

    阳光透射下，外面之人只能见得温若雨些许影子。温若雨抱起小漠玄宇，吻上一口：“宇儿乖，娘给你沐浴。”说话间，褪去小漠玄宇身上的锦衣玉带，将其置入池中。

    灵池中，烟雾缭绕，气息如龙。小漠玄宇半个身子浸在池中，只待温若雨细心为其沐身。

    灵池？小漠玄宇心生疑惑，此池不凡，池中之水有如仙灵，浸泡其中，生出脱胎换骨之感，吸上一口气，竟飘然若仙，仿佛心境空灵。

    灵池之妙，妙不可言。漠府竟有人可摆出如此阵势？不用说，小漠玄宇心中已有一个dá àn。

    摆阵设灵池之人，只会是漠青天。

    洗尽铅华，温若雨轻柔的为小漠玄宇更衣，婢女撤去罗帐，便有一个宫服男子端锦托上前，摆着长寿冠。

    沐浴加冠之后，温若雨携小漠玄宇进入正厅，此刻，三生酒才开始。

    等一道程序后，便是宾客来访祝贺。主事一次次宣着宾客名号及礼品。

    “城东大贾张家，长命锁一副。”

    “玉树银号，北海珍珠一对。”

    。。。。。。

    待宾客来齐落座，三生酒第二节便开始。“朱砂印，请漠家主落指。”主事又宣。

    正厅，一人步伐虎虎生威，面色一丝不苟，鬓染白霜。此人，是漠家之主，也是正城御公，漠空。

    小漠玄宇高坐朱台，漠空一沾油墨，点在其眉心，留下一道朱红色的印记。此为点朱砂，新子三生酒，须得点满九九八十一道朱砂，但全都是点在眉心之处。

    点朱砂，须由漠氏宗亲完成，所有比小漠玄宇年长的宗亲都要在其眉心上一点，寓意对后辈的祝愿。且，点朱砂也有着传说，相传若新子三生酒时点满八十一道朱砂那便必定chéng rén杰，日后有大作为。

    点朱砂的过程中，小漠玄宇见到了自己许多的宗亲，如大伯漠青阳，二伯漠青渊，三伯漠青山，还有堂哥堂姐一众人等。

    最后，漠青天点下一道朱砂，但这只有七十九道，并未到达九九之数，不甚完美。观礼之宾客，漠氏宗亲无不面面相觑。

    “这……这要如何？”主事也不知所措，这人数是死的，怪只怪事先并没有清点漠氏宗亲人数。漠府举办盛大宴席，定不想出什么纰漏，而今朱砂之数不足，如何是好？

    “不若，请城中德高望重之人为新子点下最后两道朱砂？”有人提议。

    “那便由副城御公来吧。”宾客中有人举荐。

    “对，副城御公德行人人皆赞，此朱砂由您来点最合适不过！”有人恭维。

    “咳”一人长立而起，约近中年，眉目间有雄风，一袭黑蟒长袍。此人，正是副城御公，职位居正城御公漠空之下。

    “漠公，意下如何？”副城御公苏常德，如是问道。

    漠空端茶轻抿，风轻云淡，并未回应。

    苏常德也不理，径自走过去，一沾油墨，神态，动作，甚至乎连走路的步伐，一个眼神，一次鼻息都与漠空先前一模一样，不只是刻意还是无意。

    一指落下，小漠玄宇突然跳下朱台，常德一指落空，神情凝滞。

    小漠玄宇毫不理会，稚嫩的小手沾了油墨，对着眉心轻轻一按。第八十道朱砂，点落。

    “这……这……”主事哑口无言持这么多次“三生酒”，还是第一次见有新子自己点下朱砂的。一道寒芒自眼底迸发，常德正要发作。

    唳！一声长鸣划破长空，响彻云霄。一只十几丈大的青影疾风般飞驰而来，激起尘土，扬起大风肆虐。

    “青鸾？小妹回来了。”漠青阳道了一句。

    姑姑？漠潇雨，回来了？小漠玄宇眼睛一眯，透露出涉世深远的韵味，转瞬，却又变得稚气。

    “今日我侄儿举三生酒之礼，我身为其姑母，本应到场，但奈何诸事缠身，只以化身前来，为侄儿完礼。”

    青鸾口吐人言，目光扫向全场，似乎在寻人，但未见的，眼中隐含着失落。

    “是漠氏五xiǎo jiě，拜入仙门的漠潇雨！”

    “想不到，想不到啊。曾经一个稚嫩丫头，如今竟身怀仙术！”有老人感慨。青鸾未理会人中议论，化出一根青葱玉指，沾上油墨，点落第八十一道朱砂于小漠玄宇眉心上。

    礼成！漠青天从厅内走出，看了看天上青鸾，这才走向小漠玄宇。

    “点朱砂，礼成！请新父为新子摆周局！”主事宣道。

    “姐姐，后会有期。”突然，小漠玄宇目光投到青鸾处。

    姐姐？姑姑漠潇雨的化身称自己娘亲为姐姐？

    “噗”

    青鸾光芒大作，化作青烟散去。

    “姐夫……”

    一道幽幽的声音入耳，小漠玄宇皱起眉头。姑姑叫谁姐夫？两次皆是神识之音，旁人听不到，小漠玄宇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姑姑称温若雨为姐姐，那“姐夫”不是漠青天了？

    古怪！小漠玄宇看向漠青天，见其眼中竟有一抹隐晦的无奈。

    “啪”

    漠青天抬手，往小漠玄宇眉心一点，浓浓的朱砂印顿时隐没。同时，小漠玄宇隐隐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一些东西，但是什么又说不明白，仔细一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温若雨上前来，将小漠玄宇放在一座圆台上。

    三生酒第三阶段，便是抓周。奇的倒是，其他地方抓周皆是在幼儿满周岁时举行。而此地却于新子三岁时才举行。

    此城之中，有“三岁定终生”的说法，一个人在三岁时的表现与作为，往往反映其日后有何作为。

    故而三生酒、抓周这些章程礼数都在新子三岁满时举行。

    抓周，即是在桌上或台上摆置一些诸如书籍，纸笔，算盘，印章之类的物品，将新子放在中间。

    新子去取哪样，那么便意味着他以后走的路同所选的物品有所关联。

    若择书籍，即有可能成书生，若选算盘，便会当账房或是从商，多少是有些迷信。

    这一节，由新子之父操办。

    漠青天将一卷宣纸铺开，金丝锦帛装裱，犹如圣旨。放置在台上，在绣有龙凤的锦帛宣纸上放一尊金色大印。龙凤本皇室御用，为一国之君象征，漠青天当众竟也不避讳。

    而后，依序又有十二卷锦帛宣纸平摊开，形成一个圆圈围住新子。

    纸上，依次置上佛，道，儒三门经书，另外还有一些奇怪之物，如水晶球，大刀，黑色木雕，还有一个似泡沫的泡影，在光下映出七彩。

    如此，已有十一卷锦帛宣纸摆了物品。漠青天又取了自己的玉佩放在第十二卷宣纸上。加上摆金色大印一卷，前后一共十三卷。

    最后，漠青天稍作沉思，又将一卷宣纸铺开，放在一处角落。

    接下来，便是新子择物。

    此时，谁也不得开口说话，不得刻意引导新子择哪一物，全凭新子意志来决定。

    温若雨屏住呼吸，手心攥着袖口，衣袖犹见湿痕。

    小漠玄宇看着台上十四卷宣纸，除那被置于角落空白的一卷外，其余宣纸上之物竟都散发出奇异的气息。

    如佛道儒三本经书，各有佛理，道韵及浩然正气散发。其中的水晶球，看上一眼，竟有被窥尽内心的古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