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环楼外人声鼎沸,来客们都是商人,平时常有来往,互相之间都认识,见面难免寒暄一番,招呼两句,随后便在跑堂的领路下,上到了楼上预定的五楼牡丹堂内。
醉环楼的热闹景象引来路人们的阵阵侧目,这是哪家在办喜事么?怎地又不见有挂喜庆之物?
不过看这些赴宴的人都是身着商人服饰,想来设宴之人未必有多大来头吧,故此并未多加关注。
……
夜幕已然降临,宾客们早已坐定,就等主人到来了。
堂内放置着一张巨大的屏风,上面绘制的是书画大家梁起勇的作品《春色满园》,前边是一张摆满酒水蔬果的矮桌,这是首席,梁耀的座位。
下方两列各五个位子,总共十个席位,如今已经坐上了人。
来客们皆是京师有名的富商豪贾,白手起家,通过走南闯北做生意,积累了万贯家财的生意人,并未有任何一名具有官家和世家豪门的背景。
这是小梁耀出于各项考虑所做的决定,他不想那些世家们通过这场“武举”性质的比赛,扶植自家子弟掌握军队壮大自身势力。
虽然免不了那些种子选手们会被收买,但起码天家更容易掌控一些。
左首一人是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名唤谭荣,是荣记商行的掌控者,名下涉及的产业包括瓷器、当铺、丝绸、镖局等领域,是京师有名的大富商,为人乐善好施,待人和气,因此风评不错,人称“谭大善人”,再加上其财力和家势是众人中最顶尖的,所以在座众人隐隐以他为首。
右首一人则是一个富态的中年胖子,笑呵呵的看似憨厚,半眯的小眼睛里不时冒出精光,他名叫刘农,名下包括怡香园、天乐赌坊等多家京师出名的青楼赌场,别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轻易不能招惹。
此刻刘农正笑呵呵对谭荣请教道:“大掌柜的,依您之见,此番太子殿下是有何事要召见我等呢?”
谭荣正在闭眼假寐,思考这个问题,忽听到有人询问,不由睁眼一瞧,却是刘大胖子这厮,谭大掌柜的对这大胖子可不怎么待见,从外号就能看得出来,“善人”怎么可能和“饿狼”为伍?
尽管对人家不喜,但对方既已出声询问,堂内众人又是齐刷刷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的高见,自己也不好随便驳了人家的面子,便只好先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吟了一阵开口道:“老夫以为,此次殿下所为之事……怕是与‘大魏第一届全国武术锦标赛’有关!”
堂下一片哗然,显然这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所有rén miàn面相觑,不知谭公为何出此言论。
朝廷要“开武举”,举办“大魏第一届全国武术锦标赛”,耳聪视明的商人们自然知晓,不过自有朝廷张罗,关我等商人何事?
倒是刘农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刚他也想到了一点头绪,经由谭荣讲出来则更确信了。
前些日子宫里刚传出来要开办武举,今日太子殿下就有这动静,这段时日能够让太子殿下出马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所料怕是**不离十了。
谭荣开口之后便再次闭口不言,而刘农也仅是点头然后沉默,似是认可了谭荣的说法。
见这两位大佬的意见一致,剩下的人细细思索一番,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虽然不明其中真意,但已知道所为何事,起码心中有数,可以稳当一点。
于是,众人只好坐在各自的席上,没有交头接耳,安静等待太子殿下的到来。
堂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而此时,小梁耀在做什么呢?
小孩子是很嗜睡的,两岁的小孩,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是用来睡觉,小梁耀也不例外,二十岁的脑子寄托的还是两岁的身体,身体的本能是无法抗拒的。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小梁耀……睡过头了。
庞胜不敢打扰他,小唐嫣心疼他,所以任由他睡到了……戌时,足足比约定的时辰迟了一个时辰!
小梁耀迷迷糊糊的从醉环楼给他备好的睡榻上坐起身来,揉了揉还有点睁不开的眼睛,问道:“现在几点了?”
正在旁边偷偷摸摸不知道做什么的唐嫣吓了一跳,迅速把某样东西藏了起来,这才回答梁耀:“老大,您醒了?”
“嗯,现在几点了?”小梁耀还处于迷糊状态。
“几点?什么意思?”唐嫣一脸不解道。
“就是什么时候了。”
“噢,现在是戌时了,老大。”
“戌时?戌时是几点?”
唐嫣学聪明了,知道几点是问时辰的意思,当即答道:“老大,戌时是酉时以后了。”
“哦,原来才酉时啊。”
……
“卧槽!!戌时?七点啦?”小梁耀一下蹦了起来。
唐嫣恍然大悟:“七点?原来戌时是七点么?”
小梁耀没理她,手忙脚乱穿好衣服鞋子,转头问一旁静立的庞胜道:“庞胜,那些商人们还在吗?没有走吧?”
“回殿下,他们仍在等候。”
“快快快,走,若他们跑了就麻烦了!”
……
牡丹堂内,一众商人已经等得有点心焦了,这都一个时辰了,殿下该不会耍我们吧?可送请帖来的又确实是御捕监的人。
就在刘农也有点沉不住气,打算叫来店家问问时,牡丹堂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小女孩加一个幼童,依据三人服饰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主仆身份。
可是太子殿下不是十岁的少年郎么?为何是这两三岁的幼童?
小梁耀扫视了一眼堂内的众人,刻意装出大人物的姿态,双手背后,鼻孔朝天,眼睛斜视,缓缓渡步走进堂内。
谁知门槛太高了,“嘭”,小梁耀被绊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唐嫣第一时间冲上去抱起小梁耀,庞胜手足无措,连声询问:“殿下您没事吧?伤到哪儿啦?”
商人们也被吓得不轻,这小孩儿可不能有事,否则自己这群人可得受株连之罪,呼啦啦一下簇拥到小梁耀身边。
小梁耀哭得稀里哗啦的,根本不带停的,围了一堆人连番上阵也哄不了。
忽然,小梁耀一下停止了哭泣,泪汪汪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一处地方,众人顺着目光,发现小梁耀盯着的是刘大胖子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
死胖子虽然做的是肮脏的生意,但平日里却总喜欢自称为读书人,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玉佩这种装逼必备之物自然是有的。
还非常不凡,听匠人说,疑似是宫廷流出之物!
刘大胖子有点肉痛,不过哄好这小屁孩要紧,至于这个捡来的来历不明之物,不要也罢!
于是刘农二话不说,痛快摘下玉佩交予小梁耀手中,小梁耀当即破涕为笑,雨过天晴。
一场插曲过去,要开始聊正事了,众人纷纷坐定,全神贯注看着首席的梁耀。
小梁耀丝毫不怯场,大咧咧往主位一站,唐嫣和庞胜分站两旁当护法,姿势不错,就差副墨镜了。
眼神示意了一下庞胜,庞胜会意,朗声开口:“此乃当今皇上的幼子,五皇子梁耀殿下。”
下方的商贾们“恍然大悟”,一副“闻名已久如今终得见真容”的崇拜模样,起身行礼道:“原来是五皇子殿下当面,久仰大名,吾等尝闻殿下大名已久,可惜不曾有机会一睹风采,而今上天让我等有机会面谒殿下,实是三世积来的福分,祖宗庇佑,感上天浩荡之徳……”
“停停停!打住!到此为止就行!”见这帮人有没完没了的趋势,小梁耀赶紧叫停。
虽然听得很爽,任谁也不会把这当真,一个两岁的小屁孩,哪能担得起这赞誉?
待众人再次坐定,小梁耀开口进入正题:“此番叫各位前来,是有一笔赚钱的买卖要介绍给各位,不知各位是否有此兴趣?”
“商人代表”谭荣老先生率先说道:“愿闻其详。”
“诸位可知晓我朝将要举办的一场比赛?”
果然!果然是因为此事!
商贾们没有打断小梁耀,任他说下去。
“本次大赛乃是开我朝历史之先河,全天下有无数双眼睛钉在这里,试问,如果我让你们有机会在场万众瞩目的大事上展示你们各自的产品,比如,谭公家的瓷器……”
小梁耀说到这里停住了,笑而不语,话不用多说,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都懂的。
果然,最先反应过来的谭公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道:“殿下所言当真?”
小梁耀摆出一副严肃脸:“当真!”
谭荣喜不自禁:“哈哈哈哈哈!如此一来,我荣记商行必定会名扬天下!”
其余人等也反应过来,这可是提高知名度的绝好机会啊!不仅提高自己家族的名望,还能宣传自家的产品,这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
这样的好事以往哪里轮得到自己等人?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呃,不知殿下需要我等做什么呢?”谭荣一句话把众人从亢奋的情绪中拉了回来,聚精会神等待着小梁耀的下文。
小梁耀的嘴角泛起了熟悉的微笑,众商人们竟然感觉在小梁耀的脸上看到了刘农的模样,不,是比刘农更惊险莫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