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色的天空,苍白的大地,那一溜脚印儿,使静俏俏的河边有了生气,风儿停了,雪粒变成了雪花,纷纷扬扬掩在脚印上,雪花来的是那么自然,那么的任性。
莫小鱼走在前边,铁蛋拎着鱼获,兴奋的脸上仿佛只知道今天的收获,
“哈哈,蛋快来!发财了”,
莫小鱼忽然叫道,铁蛋兴奋的紧跑几步,
“哈哈,不错,这下面肯定有鱼”!
眼前是一处水流回旋的洼地,这几天没来,水位下降了许多,使洼地孤零零隔开了河水,洼地边上厚厚的冰层向内塌陷,中间洼地有个陷坑。
冬天,鱼儿为了过冬,常常聚拢一起,选一个较深洼里过冬很少游动,水位下降时它们不知道,像这样的坑洼在冬天常常遇到,只要是遇到了肯定会有很大的鱼获。
“鱼,你站那边,咱俩把冰盖子掀起来”,
“好咧”!
二人用铁斧沿冰盖边缘砸碎冰块,起!一使力,整块冰盖就被掀了起来,一汪浅浅的水洼里,全是鱼!
“哈哈,鱼,这的几十斤鱼吧”?
“嗯,你看那十几条鲤鱼足有二十多斤,
蛋!咱们发财了”!
“快点抓,先扔冰面上”,
俩人兴奋的踩着淤泥,将大大小小的鱼往岸上丢去,像这浅洼,如果河水不涨,这些鱼就会干死。
白茫茫渺茫茫,雪花飞落断人肠,万籁寂静的大地,只有两个小黑影在述说冬天寒冷的快乐。
莫小鱼砸开一个冰洞,清凉的河水从脚下流过,丝丝的凉气让人清爽,莫小鱼选了六条一斤以上的鲤鱼,和二三两一尾的鲫鱼,从布包里摸出一把剪刀,开始宰鱼,铁蛋也砸了个冰洞,二人开始把自家吃的鱼收拾干净,每次有了鱼获他俩都是就地将鱼宰干净再拿回家,大杂院里就一个公用自来水管,用起来很不方便。
莫小鱼两手冻的早己经麻木,红涨涨的痛,坚硬的鱼鳞将小手划破了,他也不在乎,哈着热气飞快将鱼收拾干净,见铁蛋还没完工,走过去帮他洗鱼,铁蛋嘻嘻一笑,
“鱼,下次咱俩带瓶白酒,他娘的冻死我了”。
莫小鱼的棉袄袖口早湿了,
“行,对了,蛋,一会你去干嘛”?
“我回家钻被窝,你呢”?
“我去找石蛋,问他佘几箱带鱼卖”,
“哦?好!我们一起去”。
二人将鱼收拾干净,莫小鱼不客气捡出个大的鲫鱼,放进布包里,这鲫鱼清炖最补身子。
回到家娘还未回来,大床上老爹仍在酣睡,乌黑的鬓角下露出细白的耳朵和脖梗。
“头发再长点,就是个标准娘们,娘的,长这么白干嘛”?
莫小鱼鄙视的嘀咕道,莫小鱼他自己也很白,而且相貌长的跟个女人似的。
集他爹的白,随他娘的貌,是个非常好看的小帅哥。
打开煤球炉子,换上新煤球,蒸锅刷干净放入清水,放在煤球炉子上,掰了块姜葱,大茴瓣放入锅里,然后将十几条洗干净的鲫鱼放入锅里盖上锅盖,将剩下的鱼挂在屋外窗台下,洗干净手,莫小鱼走出屋子。
铁蛋在院里等他,二人出了院子,莫小鱼从铁蛋背后将自己两手塞入铁蛋棉袄里,
“蛋,冻死我了”,
铁蛋哼了一下说道,
“信不信我打哭你”?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菜市场,腊月二十七,大街上买卖年货的人很多非常热闹。
莫小鱼走进一家小卖部,拿出三毛钱买了盒先锋桥牌香烟,零钱没找换了三盒火柴,那时候最好的香烟也就五毛钱,将烟给了铁蛋,铁蛋嘿嘿一笑,抽出一根,被莫小鱼拦住,
“蛋,你在这吸烟,你爹见了不揍死你呀”?
铁蛋吸烟的毛病是被他爷爷宠惯的,跟着爷爷学会了吸旱烟袋。
他爷爷每次见孙子老神在在,架着二郎腿,手里捧着烟杆,就很高兴,按爷爷话说,
“男人不吸烟,白在世上颠,男人不喝酒,活得像条狗,会喝酒吸烟才像爷们”。
莫小鱼很羡慕铁蛋有个好爷爷,可惜他老爹只会喝酒,不会吸烟,
“哎,老爹这辈子算在这世上白颠风了”。
“喂!嘻嘻…小鱼,蛋蛋”!
杨石蛋从杨家鱼店走了出来,
“哈哈,石蛋,我们正要找你呢”。
莫小鱼叫道,见杨石蛋走了过来,铁蛋莫小鱼一前一后的将手伸入石蛋棉袄里,杨石蛋躲不过,悻悻的说道,
“信不信我打哭你俩”?
“啊!
莫小鱼你袖口是湿的别碰我”。
“嘿嘿…蛋蛋,我和铁蛋刚摸鱼回来”。
“靠!你俩也不喊上我去”?
“这不是快过年了,怕你老爹不让去”。
莫小鱼说道,杨石蛋闻言叹了口气。
铁蛋问道,
“石蛋,怎么了”?
杨石蛋嘴朝店内一撇无力说道,
“店里帐收不上来,俺爹正发脾气呢”。
“噢?那里的帐收不上来?钱多吗”?
莫小鱼开口问道。
“哎,饮食fú wù公司,大概有八百多块”。
“啊!这么多”?
铁蛋惊讶说道。
“走,进去看看”。
莫小鱼率先走入店里。
杨家鱼店有五间的铺面,主要经营海鲜以及各种油盐酱料。
这是石蛋自己家的老铺子,店后面还有个大院子,院子里面靠北是五间青砖木梁的老屋,青砖地面,青石桌凳,木格雕花窗门,显示出这家铺子悠久的历史。
杨石蛋他爹杨守信此刻正半躺在摇椅上,架着二郎腿右手放在钱柜上打着节拍,嘴里哼哼唧唧唱道:
“该你的钱,我还你的钱呀,只怕是,你心小命薄等不得俺,俺家种着二亩蒿子园,长成树,结成材,造大船,运私盐,船糟木烂钉打镰,削萝卜,栽路边,挂羊毛,赶成袩,卖了袩,还你的钱啊!”。
声音阴阳顿挫,充满辛酸凄凉和无奈。
“我勒个去”!
莫小鱼听傻了,
“这…还是人干的事吗?看把蛋蛋他爹愁的哟”。
“哈哈…”。
杨石蛋铁蛋闻言捂嘴大笑,杨守信从哼哼中睁开眼睛,见是莫小鱼和石蛋笑骂道,
“你俩个鳖孙,这大过年的来干嘛”?
“嘿嘿…杨大爷,你刚才唱的真好听,让我听的快绝望了,杨大爷,咱们打个商量行吧”?
注:蒿(hao)蒿是一种野生季节植物,春生秋死,袩(zhe)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