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的枪声逐渐稀疏,末了也没有了。卡其和鼠来宝这才从灌木丛里出来,他们一路往回走,风迎面吹来,带着血腥味,连空气都潮湿了,尸横遍野的荒野一片凄凉,幸存下来的伏在尸体上痛哭,一些迷失的小朋友到处在找妈妈,卡其和鼠来宝垂着头走了一路,心里越来越凉,沮丧到极点,哭声、呼天抢地的哭声,穿透心扉的呼天抢地的哭声像一把把cì dāo刺穿他们的心,他们的心里就像住着一只刺猬,每次悲伤就如同刺猬蠕动一次,痛苦万分,但每次悲伤就拔掉刺猬身上的一根刺,日子久了,刺也拔光了,心就不痛了,最痛不过心死,没有了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们原本回头想看看牛皮黄最后一眼,做最后的告别,可惜最后连牛皮黄的尸首都找不到了,只留着一滩血,望着那滩血,卡其和鼠来宝的眼泪禁不住流下来了,丛林不需要太多悲伤,可是谁都需要朋友,他们用他们的时间和爱证明你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绮丽,无论你有多奇葩多孤单,总有那么几个人懂你,就好像为你安排似得,祭奠不是想告诉他你多爱他,多想念他,而是向他保证你不会忘记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欢笑亦或悲痛,过去亦或将来,你们的灵魂是在一起的。
“走吧!明年不知道这里会不会长出花来,也像这鲜血一样红。”
“明年?希望我明年还能在这里,谁知道明年。这片土地有明年,我就未必有了。”
“被血浸过的心果真一片冰凉。”
“是吗?你倒是还好,没想到平时冷淡的你果真如此冷淡。”
“没想到乐观活泼的你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消沉得很呢!”卡其低低地说,“是谁告诉我,丛林里没有新鲜事,不是生存就是杀戮,我以为劝说别人的人是不需要别人劝的,可能我错了。”
“酷酷的话那都是用来装逼的,酷酷的生命却不能装逼地活着,我可以告诉你一堆的道理,成套的哲学,却告诉不了我心里的感觉,那些道理和哲学都是听来的,感觉是我自己的,我更愿意遵从自己的感觉。”
“嗯!走吧,虽然心情大不同,但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
作为这次祸事的中心,营地被破坏得很严重,树木被伐倒,草地被碾压,还有的被放火,索性过火的面积不是很大,不过这一切已经乱七八糟了,满目苍夷,卡其他们被没有遇到多少小伙伴,这让他们倍受煎熬,难道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几万倍,忐忑的心悬在空中来回摇晃,一片烧焦的味道萦绕着,让人昏昏沉沉,有点想呕吐的感觉。愈是等待愈是焦虑,他们受不了这样,扑灭了残留的那些火星。
等待了许久,终于不少小伙伴回来,大家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还是要来看看是,这里毕竟是他们所谓的家,这里曾经有孩子的微笑,有姑娘的酒窝,有大家的时光,有抹不去的记忆,其实对于很多人,面对伤害,看多了也是痛,但它就在那里,伤痛也罢,缅怀也罢,一丝念想,要么留存,要么抛弃,最后总会做出选择的。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你们两个祸根,想看看你们把这里祸害成什么样子吗?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你们害的,都成什么鬼样了。”有人气汹汹地逼上了就是一通质问。
“怎么就你们还活着,老天真是不公平啊,该死的人还让活着。”有点阴阳怪气的附和着。
“把这里搞成这样,还有脸回来,给我们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人群中立马有人禁不住点火,怒气腾然而起。
卡其和鼠来宝早有心理准备,别人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一点口舌上的侮辱那也不算什么,这多少和自己有点关系,别人多说几句,该忍还是要忍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大家都在那里聒噪,这简直是破裂的心再捅上几刀,谁也受不了这个气,他们转身走了。
那些愤怒的小伙伴怎么肯这样他们,有人叫嚣到:“不要放了凶手。不要便宜了他们。”仿佛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愤怒找到出口一般,大家义愤填膺,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恐怖之极,这比那猎人机器的轰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卡其和鼠来宝立马感觉形势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这恐怖就像移动的厚厚的墙就要围上来,就要坍塌下来压垮他们。他们撒腿就跑,后面马上传来了----“不要让他们跑了,不要让罪魁祸首给跑了。”
当你给别人带来快乐和荣耀时你就是英雄,别人仰望着你,当你给别人带来伤痛和悲哀时你就是罪人,其实没人在乎你是谁,他们在乎的是你给他们带来了什么,满足了他们什么,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做对的时候,没有人会记得;当你做错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
他们很快被追上了,被扑倒在地上,一通凌辱,卡其的毛发被揪起来,身上被抓破,血很快渗了出来,染红了皮毛,现在已经是肉在砧板,躲也躲不过去了,卡其缩成一团,任他们发泄,这一刻,这片荒野给的一切都在一点点拿回去,所有的认可,所有的尊敬,所有的爱从卡其的脑里一点点地流逝,也许那些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那只是一个羸弱的寂寞者的心里安慰,卡其没有哭出来,即使眼泪已经浸没了他的双眶。
鼠来宝更是被他们扔在空中,当玩具一样耍弄,要是平日里鼠来宝肯定当空中飞人一样玩耍,一样的行为不同的心境,如果接住的是他们的嘴,那就陷进了无尽的深渊了,飘舞在空中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灵魂,疲倦的身体让他有点眩晕,好像灵魂从**脱离了出来,心中曾经所有的向往,已然悄然无踪迹,现在只能期待踏踏实实地落在地上。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呢?”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长老,他拖着疲惫的残躯,腰已经伸不直了,垂垂老矣,最近的生活太过刺激,给了最大的荣耀,也给了最大的伤害,这升空以后的坠落真心地疼啊,生活给了你很多,也让你失去了更多,几天时间就让这个老人从容光焕发到步履蹒跚,真是让人感慨。
德高望重的长老一出现,大家就停手了,闪开一条道,只见长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我们的家园被破坏成这样,你们不寻思着好好恢复,竟在这里相互责怪,相互仇杀,你们是可以把他们杀了,可那又能怎么样了,心中的恨能解开吗?迫害你们亲朋好友的人不是他们,是猎人,敌人我们对付不了,就只能来欺负自己人了是吧?无力反抗枪杆,只能对自己挥舞双手了吗?我真为你们感到耻辱。”
“是他们惹怒了猎人,要不怎么会这样。”不知哪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好像如果没有他们猎人就不过来?我们多少次面对他们了,难道风吹的猛一点,我们就怪脸在这里吗?”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群众,长老有点激动了,一阵急促的咳嗽,“他们帮我们阻击了一次猎人,大家有目共睹,很成功的,现在也和我们一起承担了风险,如果他们就这样死在我们的折磨下,你们觉得会怎样?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其他伙伴经过这里谁还会留下来,一时麻木的痛快减缓了你们的痛苦,却带来了更深的伤害,希望大家能够明白。”
长老的话不无道理,大家都低下了羞愧的头。
“大家都散了吧!日子总会过去的。”大家逐渐散去,几个心有不甘的家伙也没有办法,有德高望重的长老护着他们,暂时也没有办法,也先撤了。长老抚摸着卡其,柔声说道:“孩子,快点走吧,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安抚别人的伤悲,伤悲让人失去理性,不要留着这里和失去理性的人争论,好好保护自己吧。”说完,长老走了。
望着长老的背影,垂落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那是无尽的遗憾。“走吧,本就不该做着不该有的念想,自找的只能自受了。”卡其抓起昏迷在地上的鼠来宝,甩到背上,快步向前走去,去任何地方,不论是村庄或者荒原,只要不是这里就行,现在所能向往的只是不再见到这些人,不再过这样的生活,不用再纠结以此得到喘息。
遍体鳞伤的卡其和鼠来宝在黄昏的雾霭沉沉中步履蹒跚,使他们沉重不止疲倦,还有受伤的心,特别是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对自己过往辉煌的留恋,终究让他们付出了满身伤痛的代价,现实真是令人失望。“你还好吧?”卡其关切地问道
“头还是好晕?这样的“空中飞人”可不好玩,要了我半条命。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不知道去哪里,你知道吗?”卡其撇了一样鼠来宝,“这地方怎么大,总有属于我们的地方的,先走着吧。”
“别让他们跑了,这次只有老天保佑他们了。”远处呼啸而来的那些对他们贼心不死的那些家伙,这荒野的绿,这黄昏的红,本想留下最后的记忆,想不到那群家伙居然杀将过来,那些多余的念想看来只能成为铺垫,永恒的争夺和弱肉强食才应该时刻被铭记,卡其知道如果这次被逮住,恐怖就成了人家的盘中餐嘴中肉了,这次只能用生命在奔跑了,山野的风,丛林的雾气,植物的阻隔,这些能算了,再崎岖的山路,再险恶的环境也抵不过敌人的獠牙,这次卡其拼命往荆棘里钻,对他来说是一种风险,也是一种保护,他也不往回往了,这次是真的明白了,不该留恋的就忘了吧,不该挣扎的死命向前就好了,原本以为自己能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受大家的认可,受大家的尊敬,遗憾的是自己始终是自己。敌人紧紧跟随,一副不得手誓不罢休的模样,吼叫声撕裂了整个黄昏。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淡定呢?”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想想现在和那时何其相似,也是被人追杀,也是一个朋友,感觉又回到了以前。”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过也见怪不怪了,这荒野上这种故事都在上演,只是有些活了,有些死了。”
“嗯,我想起了若菲,那任性无知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
“可能在人家肚子里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来到这里,要不那天帮着若菲逮那只该死的老鼠,怎么会跌落悬崖呢,我只想平静的生活,命运却给我安排了曲折的进程,不过多了几分精彩,少了几分舒适。”
鼠来宝沉默不语了。
“也不知道若菲怎么样了,那美丽的姑娘,我还是挺想她的,可能也如你所说,不知道在那个动物的肚子里。”
“若菲是不是有这白色的皮毛,很漂亮还能歌善舞?”
“嗯,很漂亮很棒,但也很傻。”
“那我见过她,何止见过,我早应该想起她的。”
“哦,你还见过她呢?”
“何止见过,你知道我尾巴的故事吧?”
“那你都瞎编的,每次版本都不一样,不知道哪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那我现在告诉一个最真实的,一个漆黑的夜晚我被两只狗追杀,被逮住尾巴,我自己咬断了尾巴,跳下悬崖来。”
卡其楞了一下,停了下来,过了一会说道:“我们的故事何其相似。”
“嗯,何其相似,做人要往前看,我一直告诫直接不要用过去的坏时光折磨自己,也不用未来的想象yòu huò自己。”
“每个黑茫茫的也都有丢失的灵魂,都有做错事的野鬼,我就是把自己熔入这黑夜也无法改变我犯过的错,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你不说我早已经忘记,我妈妈说对于坏事最好只有三分钟记忆,沉重的回忆只能拖住你乐观向前的脚步,忘了它吧!”
卡其没有想过在这危急的时刻,居然还能遇到一个如此真诚的鼠来宝,让他的心爬上了冰冷的雪山,却找了迷人的温泉,这样的神转折一生也没有遇到几次。后面的追兵的声响越来越模糊,最近直接没有了,卡其和鼠来宝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斜躺在大岩石上,黄昏的地面早已经有了水雾,越发的冷,疲倦的他们才不会理会,现在的他们连呼吸都觉得累还怎么会在乎这些,望着落日的最后一点霞光,如同将要熄灭的火焰一般,美丽却微末,随着黑暗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逼近,最后的那一点点亮光只是光明最后的一点祭奠,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霞光收缩,变灰,变暗,直到消失,最后黑暗攻占了最后一缕阳光。他们的内心此起彼伏,原本急着逃命想法倒也简单,现在躺在这里反倒思绪万千了,对于一个受到重创的人来说,无论他怎么安慰自己,只有他有独处的时间总是难免地陷入自己的想象。
夜很静,静得能听到每一声虫鸣,每一滴露水滴落的声音,再疲倦的身体也抵不过惊恐的噩梦和透彻的寒冷,卡其就这样被醒了,卡其看着旁边的鼠来宝,这个是他现在最可以信赖的朋友,曾经的敌人,未来的什么呢?他们的关系就如同烟花,卡其破坏了它,想不到却开出了绚烂的花,难道也如那烟花一般消失殆尽。
他有想起了若菲,想起那个夜,他不喜欢那个夜的黑,好像等你再一次见到阳光所有的幸福都消失了,他也不喜欢这个夜的黑,因为他害怕这个夜也重复着那个夜的故事,当你只剩下一点点的时候,你就更加害怕失去。思绪绵绵更让卡其无法入睡,他直勾勾地看看深邃的夜空,看不到夜空的美,只有那空洞洞的一切,这样的失眠和虚度的光阴愈是让人感到沉重而漫长,此刻的平静又如此的来之不易,他有很多要思考,未来、友情。。。。。。好大一团,愈是想愈是一团糟,成了揉碎了的浆糊在脑海里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