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北方行政区·因特镇]
在你年少的时候会没有理由地对一个女孩产生好感,你带她去吃去喝,去玩去乐,白天的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一切问题都会自己消失。可是到了傍晚,女孩玩累了,哭着想要回家了,你就慌了神,你才意识到你不是万能的,你不得不送她回家,这个分别就成了你们永远无法在一起的隔阂。
风罥游丝百尺长,蜂房酿蜜露微黄。
翠榕一半委陈叶,紫柰十分留暗香。
梨花带雨归苗圃,流水无奈去溟乡。
浮云出岫初无恋,静看卷舒何太忙。
未得和牧风两个人回到格兰尔学院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他在受重伤后的一天内竟然神奇般恢复了三四成,而特朗却迟迟不见好转,因此特厄加在回来的半路上和他们分别,独自一人带着特朗去邻镇找一位相传有强大能力的医生好友帮忙。
未得记得那天比武结束后泽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设好盛宴强留他们,特厄加一直忧心忡忡,本不愿留宿,奈何特朗和未得伤重无法下山,只得住了一晚。在宴会上泽元与长老会全员相陪,态度甚是热情,给足了特厄加面子。未得和特朗也藉此机会在格兰蒂亚学院好好休息了一天。巨人希米尔醒后听身边人说未得最后的手下留情,心中对后者充满感激,今天托着未得游遍了名人湖附近景点。未得觉得希米尔在擂台上凶恶无比,但是对待朋友还真是诚心诚意,憨态可掬。
已经太晚,没有人知道他们回来了,南门口那条白天威风凛凛的守门黑狗都陷入了沉睡,除了树枝的摇摆声,周围一片寂静。未得和牧风站在操场上准备分别。牧风除了在未得的宿舍旁有一间屋子外,之前特厄加给她分配的宿舍其实也没有取消,她也会经常去那边休息,毕竟未得所在的公寓实在是太简陋了。这两天牧风在格兰蒂亚玩的很疯,一点都没有把外事放在心上,甚至在宴会上还结交了与她同龄的泽元女儿泽青葙。现在小女孩玩累了,想要回舒适的窝里休息了,未得目送她离开,心中不知怎么流过一缕悲伤。
未得束发刚过一年,对于男女间的情爱只是朦朦胧胧,他还是比较喜欢和爱护这个小师妹的,尤其是第一次见到她稚嫩倔强的脸庞配上那条红裙,那朵白色郁金香,给未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说不出来是哪种喜欢,是何种爱护,或许只有他心里明白。
未得在回宿舍的石板路上慢慢走着,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附近竟然还有一两个房间没有熄灯,是忘了?还是惧怕这漫长的时间?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一张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似白天里那样现实,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
未得用手揉掉右眼角不知从何而来的泪水,停住脚步,坐在竹林边的石凳上,从背后掏出一只檀木的锦盒。这只锦盒是临走之时泽元送给未得的礼物,说要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打开,他会一直在格兰蒂亚等着未得的答复。
未得打开锦盒,里面安静躺着一朵睡火莲,火莲旁边是一封用黄缎裹着的书信。未得小心翼翼取出书信,借着月光,看见上面用楷书工工整整写着六行字:
未得贤侄,见信如唔,我本是求贤似渴,爱才如命之人,钦慕贤侄天资异禀,少年有为,实为贤侄在贵校所受待遇忿忿不平。请贤侄仔细思虑昨夜即墨长老之话,此生有幸得贤侄相助,便再无遗憾,贤侄如若想通,可佩戴黄娟中校徽来我格兰蒂亚,惠然肯来,扫榻以迎!
落款泽元。
未得想起昨晚即墨的确来找过自己,告诉他如果不是泽元最后一秒手下留情,可能他已经不在人世。并且泽元在比武的时候听见了他与特厄加的对话,知道他在格兰尔学院受到了不平等待遇。借此即墨又说了一大堆劝未得加入格兰蒂亚学院的话。未得当时昏昏沉沉没有听进去多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泽元是认真的。
‘叮’的一声有东西从黄娟中滑落,未得在浅草里摸索半天捡起迎着月光看,发现是用黄金,珍珠和玛瑙雕刻精致的睡火莲校徽。
“哎……”未得叹了口气,泽元校长这么有诚意,他又何尝不想去资源更广的格兰蒂亚学习呢!可是自己并没有理由离开格兰尔学院,何况君士坦丁的另一弟子牧风还在这里学习。格兰尔虽说待遇不好,未得却也不用靠他们过活,不如先忍耐几天,等选拔大会过后就可以摆脱这里了!不过牧风如果愿意跟着他一起改投格兰蒂亚的话,说不定这事就成了。
未得正幻想着,竹林里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音刻意压的很低,不过未得还是听到了。
“什么人!”
未得低喝一声,站起身用手把密密麻麻的竹林劈开条一人大小左右的道路然后钻就去,竹林里的人万万没想到现在这个点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明显吃了一惊定在原处不敢动。未得仔细瞧过去,竹林深处光影昏暗,只见一人伏在另一人怀中,但是看不清脸庞。
“未得师弟,你们从格兰蒂亚回来了?”没想到是竹林里的人先开的口,未得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致幻师兄。那他怀里的多半就是住在牧风隔壁的吴青萝师妹了。他们在一起在学校里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是特厄加校长不准在校园里恋爱,很多学生都替他们保守秘密。现在肯定也是因为学校酉时之后不准外出的规定,他二人才会在这么个隐秘的地方私会,以解相思之苦。
“是是是,刚回来,刚回来。”未得尴尬地回答,一边说话还一边陪笑,“那我就不打扰了,师兄师姐,我先回去睡觉了。”
“嗯。”致幻回答。
“等等!”
未得刚准备走就被一个女声叫住,听声音果然是青萝师妹。
“你……不会……那个……”
未得听她说的吞吞吐吐,已知她担心自己会不会说漏嘴。未得不像牧风才来几天就和众多同学打成一片,他平日里在学校和其他人结交不多,也难怪会遭到师姐怀疑。
“青萝师妹放心,未得断定不会将今晚的事告诉第二个人!”
“那就好!”吴青萝娇羞地说。
“告辞!”
未得退出竹林,小心将分开的竹子全部合拢,然后看着牧风寝室的方向笑笑,将手里东西收好放入锦盒,快步走回后山宿舍。
长夜妙妙,只因良宵,倒头就睡,不如数秒。未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牧风竟然就趴在自己眼前,吓得全身一抖,抱着被子往床后直退!
牧风咯咯笑个不停,未得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坐在床边怀疑人生。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刚在干嘛!”未得到底还是个孩子。
“我,我看你门没锁就进来了啊……哈哈哈……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在干嘛,对了,特朗今天早上回来了,好像恢复的挺好的,还有校长让我喊你去他办公室,哈哈哈……”牧风一边笑一边说。
“早上回来的?那现在是什么时候?”未得问。
“我刚吃完午饭,你说是什么时候,今天没见你去上课,还以为你昨晚又跑出去了,幸亏青萝师姐对我说昨晚见到你回来了!”
未得因为之前体力消耗太大,所以不知不觉睡死过去了,听完牧风的话,他挠挠头,好像有点印象了。
“那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未得竟然有点害羞,白了牧风一眼说。
牧风咯咯笑着退出去,未得听见她在外面说:“那我先去等你啦!”
三月睛明的午后,空气真是融和得很,温暖的微风不知道在地方酝酿的,带着不可捉摸的醉意,使人感受着了怪适意不过,又像昏昏迷迷的想向空间搂抱的样子。
未得一路小跑到校长室,牧风等人已经在那等候了,她今天带着顶红色的外檐帽,下面是米色的蕾丝上衣,白腕上黑曜石手链发出啪啪声响,下身却依旧是玫红长裙配红色短靴,长裙一角绣着白色郁金香,只不过比昨天干净很多,她应该不止一套这样的衣服。
“快坐啊!”牧风看着未得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特厄加端坐在椅子上不吭一声,未得每次看到这种情形就知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他已经习惯了,不想再忍下去,干脆就站着和特厄加对视。
“未得,我今天叫你来是向你宣布一件事情!”
“宣布?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因为这是新下达的镇规!”
“什么镇规?”
未得今天一改往日的怂态,每个回答都是不卑不亢,让特厄加有点奇怪。
特厄加又将身子坐直一点,双手平铺在桌上,严肃地说:“为了维持惊蛰比武的现场秩序,防止意外发生,规定,君士坦丁堡每个学院只准派出两名代表,非学院少年最多只准有二十人参加竞选!”
“所以呢?”未得问道。
“经过学院众位老师研究,”特厄加说到这站起身来,“决定派出特朗,牧风二人为代表,未得为替补,如果二人赛前出现闪失,则未得补上!”
“哈哈,哈哈……果不其然……”未得突发两声嘲笑,“校长,您为了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呀!有能力的人那么多,您为什么非要针对我?您新加的镇规特朗知道吗!你特训的那些学生知道吗!君士坦丁大人知道吗!特朗的伤是不是还没好啊!”
“这些不用你管,你伤还没好,快回去休息吧!”
特厄加虽是一镇之长,可还没有权利修改大的法令。但是他想过,选拔比武这件事可大可小,毕竟不是龙皇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
“为什么!”坐在一旁的牧风听完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未得师兄哪里不如特朗了!”
“没有为什么!这是学校研究的决定!”
“哼!是你自己决定的吧!你为了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儿子连君士坦丁大人的命令都敢违背吗!”牧风直言直语,话中句句带刺。
“混账!”特厄加气的一掌将手下桌子拍烂,他平生最恨别人议论特朗,尤其是他的出身,“我念你是我侄女处处不与你计较,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特厄加大声对牧风吼叫。
“那我也不去了!你和你的宝贝儿子去见君士坦丁吧!”
牧风气的跑了出去。
特厄加定在原地,未得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想起来那天即墨对他说过:你在擂台上表现出那么强的实力,特厄加一定会想方设法组织你去参加竞选,虽然你是被钦定的人,但是你亲口说过要亲自去比武,这样特厄加就会有机可乘,他会带着你去,但是不让你上场,以此确保特朗的出线。
不差一毫,不幸完成言中!
因为校长室里动静过大,外面聚集了相当一大批学生看热闹,当中也有人看明白了,包括参加过特训的致幻。
他以一种平缓的语气对特厄加说:“这样吧校长,我们这些参加过特训的人就不去争这几个名额了,您让未得师弟去吧,这次机会对他挺重要的!”
一旁也有很多人附和。
未得很感动,其实自己平常和这些人多数都没有交集,可是他们现在都站在自己这边。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刚才与特厄加对话中替这些人申辩的部分也被他们听见了,他们认为平日里未得不和他们这些师兄一起玩耍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很尊敬他们。这次难得的机会谁不想抓住!可是听特厄加的语气,他们是肯定去不成了,还不如支持未得。
特厄加愤怒地看着这些学生,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见校长会生气成这样。
“谁让你们过来的!都给我去后山站着!”
“不用了!”未得突然提高声音说,“校长,你不就是怕我把特朗打败,不让我参赛吗?又何必为难师兄们。”
此刻一个念头在未得脑海里清晰显现,坚定无比,只是如此做的话就算与格兰尔彻底决裂,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在第一次求我退出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我是君士坦丁大人亲自选中的人!身上带着大人的尊严!不可能做出退步!你不让我去参赛,我自有办法去!”
说完将胸前格兰尔学院的校徽拔下,扔在地上!
学生堆里有一人见此场景飞腿跑出。
[龙族·北方行政区·格兰蒂亚学院]
满山青翠的阔叶树都在风前翻滚跳动,猎猎作响,有如一头巨大的发威的山猫,耸起了脊背,山雀儿被风卷得满天散开,化作了纷飞的黑点。陡峭的睡火莲峰悬岸上,丛生修长的巴茅草也像是高起的无数矛枪在飞舞晃动。泽元和几位长老坐在远处的凉亭里,欣赏、谈论这些奇景。
有一人从远处匆匆走到他的身边对他小声说话,泽元听完后喜形于色,连忙告知众长老,并让人准备宴席。
片刻后,未得登上山来。
泽元看见他戴着金灿灿的格兰蒂亚睡火莲校徽,走到距离自己数米便拜。这一路上,未得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满脸透露着怨气与悲伤。
“学生未得,参见泽元校长!”
长风慢慢起,吹扬他的黑袍,抚去了他脸上冷漠的表情。
泽元喜而忘屐,一瘸一拐连忙赤脚跑到未得身边将他扶起。
“不必多礼,贤侄今日弃暗投明,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泽元开心的手舞足蹈,众长老和他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