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看着这皆由他而起的一切,绝望、不甘、愤怒一齐涌上,口中瞬间便是一阵腥甜之味,胸中犹如火烧,若非副将吃力扶住,只怕顷刻便要倒地不起。</p>
眼看着东方率人向这边而来,凌王推开副将之手,恨声道:“我林成云算计一生,本以为自己今日便是一举得胜的大好机会,未成想,机关算尽却到头来栽在这背信小人之手!”说着他红着眼睛,转身看向所剩不过几人的亲卫军,振声道:“你们皆是跟随本王多年的,本王待尔等如兄弟一般,今rì běn王落到这般田地,只怕是要死在这浔州城里了。你们大可不必跟着本王一道送死,若是害怕也不要紧,自可赶紧逃命去,我绝不怨怪。”</p>
话音未落,凌王便见众人忽而跪下,齐声道:“末将等愿追随王爷,赴汤蹈火,碧落黄泉,不离不弃!”说着众人皆红了眼眶,便是一贯冷酷的凌王亦难得垂下泪来,大喊了三声“好!好!好!”</p>
“今rì běn王便要与这背信小人决一死战!叫他知道想要拿下本王头颅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说着凌王拔出腰间长剑,大喝一声:“儿郎们,今日咱们便是死,也要拉他几十个做垫背的,也不枉黄泉路上寂寞!”</p>
众人听了,群情激昂,皆举着手中长剑,振臂高呼!随即由凌王领头,向着东方那个方向冲去,众人跟在后面,呼喊着杀向敌人······</p>
东方覆站在护卫之中看着精疲力尽的凌王,再看周围近乎堆作小山的尸体,心中暗道:这林成云果然是名悍将,自刚才起他连带着数名亲卫,杀了近百名士兵,他们也只折了两人,其余几人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招式因疲惫而变得杂乱无章,到最后甚至是胡乱砍杀,当真应了那句亡命之徒的形容。</p>
轻笑一声,东方覆道:“王爷最好还是束手就擒吧,眼看你周围几位亲卫皆已近油尽灯枯了,再打下去也无甚作用,倒不如收手,尚还有一线生机。”说着他扫视几名亲卫的表情,竟无一人因他的话而有所动摇,心中赞叹道:到底是跟随凌王多年的亲随,这等忠心自不是装出来的,看来今日若是不能劝动凌王投降,想来也只能将其就地解决了吧!</p>
东方虽自认各有所需,自己为完成主上之安排而背弃了凌王,这等做法在他看来并无不妥,但在道义上,他与凌王交情甚深,甚至可以说是引为知己之人,他敬佩凌王骁勇善战,凌王欣赏他工于谋略,两人时常书信往来,所聊之内容都是两人熟悉并且欣赏的事物,又都是有野心之辈,自然所料所想都相同。</p>
如今见凌王功败垂成,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想到此,东方覆心中说不可惜自然是假,凌王如此拼命,只怕心里也是不甘心,想着若能突出重围,难保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p>
思及此,东方覆开口道:“我家主上很是敬佩凌王殿下之骁勇,若是凌王肯投降,我家主上自是招揽纳贤,但若是仍执迷不悟,只怕后果难测。况且凌王殿下心中之所谋,照在下看来怕是再难成事了,只怕殿下还不知道吧,城南姬府已经被灭门了,王爷倚仗的姬府金库只怕也成泡影了,想要东山再起只怕是没这个机会了,看在你我相识的份上,在下再劝王爷一句保命为上,还是趁早投降了吧!”</p>
说完,东方覆看向左右,几名护卫将包围缩小了一圈,将其护在其中,一方面数十名士兵也将包围凌王的圈子缩小,准备若是凌王不肯束手就擒便来最后一击。</p>
凌王听了东方覆的话,又是惊又是怒,怒的是东方这个小人到如今这般境地还想要他投降于他,他明知道以他的个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何会做出这等苟且偷生之举!背信弃义的小人,现在还这般惺惺作态,着实叫人恶心!</p>
而他惊得是他说的姬府灭门之事,前半夜他尚且还跟姬铭胜姬承一起商议攻下浔州城之后安置军队,储备粮草应战的事宜,如何到了这时竟发生灭门一事,况且还发生的神不知鬼不觉。照理姬铭胜在知道要起事之时便会将一干人等转移,怎么会这般凑巧,一夕之间满门皆死?</p>
凌王心里又急又恨,虽说姬府于他而言不过是tí gòng银钱支撑的工具罢了,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起事失败之后,姬府的银钱便是他东山再起的筹码,而现在东方这番话摆明了是在告诉他,他的筹码已然输了个精光,连翻本的机会都没了。</p>
一直支撑着凌王战斗至此的一口气,瞬间便颓了下去,手中重剑也险些脱手。定睛看去,东方覆好似嘲笑一般站在人群之后,冷眼看着他的失败,看着他犹如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苟延残喘。一时间凌王恶从心起,只想着便是死也要杀了这畜生。提起剑,凌王厉声大喝,挥剑便向东方覆砍去。</p>
凌王欲杀自己,东方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心中暗叹可惜,随即下令诛杀。士兵得令便向着凌王攻去,一时间数十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东方覆则趁乱被其亲卫掩护撤退了。</p>
凌王见东方欲逃,怒上心头,越发狠命地向周围敌军砍去,奈何人数太多,只能眼睁睁看着东方的身影渐渐走远,凌王咬碎了牙也没能杀出重围,恨得能长出翅膀。</p>
而他身侧的副将眼见着亲卫又死了三个,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怕真要死在这里了。与仅剩的四名亲卫互换眼色,众人护着凌王且战且退,一路退至南门,几人站在城墙之上,一心只想逃出一条路去,可眼前所见却让他们心生绝望。</p>
只见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皆是竖着璟字大旗的璟**队,自南而东陆续向浔州城内进发,剩余则在城外驻扎。</p>
凌王见城外军队至少十万有余,不远处甚至还有军队陆续赶来,心下苍凉,他与璟国交易以三万大军为助换定国三处边境州县,代价虽大,但凌王曾想等到国内安定之后再夺回来也未必不行,现在看来自己当真是棋差一招,原来璟国早有预谋,就等着他为他们打开定国边境大门之时大举入侵,现在浔州城破,萧昇那昏君也不知去向,定国是真的要完了!而且还是因为他!</p>
凌王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眼看身后亲卫副将一个个倒下,凌王心如死灰,眼看着城墙之外兵临城下,身后浔州城也已是一片火海,浔州百姓皆难以逃脱屠城命运,这一切皆因他造成,原想成为一国之功臣明君,未曾想一夕之间却成了千古罪人,凌王远眺前方,心中愧疚悔恨。</p>
终于最后一名亲卫也在一剑之下倒地不起,包围的士兵缓缓向着凌王靠近,上头说了要抓住凌王不得有误,但见他这样只怕是不会乖乖就犯。带头的士兵正盘算着该如何抓住他,突然间他们便见凌王跃上城墙,临风而立。</p>
凌王站在城墙沿上,远望后山,那里曾是先祖建立定国的起点,也是他一心一意梦想成为改变定国历史的地方,而如今却成了他的噩梦。脚下城墙十丈有余,凌王心中惘然,忽而想起凌王妃在他出门之时嘱咐他尽早回去,想来她正强忍睡意等着他回去,凌王苦笑,眼角落下泪来,轻声细语,也不知是在说与谁听,只听他道:“对不起,怕是我回不去了······”说完众士兵只见他纵身一跃,坠下墙去,连拉都来不及。远处东方见此一幕,闭上双眼,叹了一句:“当真是可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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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凌王府,浔州城内乱作一团,这里却是平静如常,当初为了让凌王妃等安静养伤,凌王特意选了这一处清静之地建造府邸,而今夜凌王出门之时,凌王妃便有预感今夜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丑时过半,凌王妃便从噩梦之中惊醒,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凌王妃叫来轻泠,轻泠披着外套将床帘挂起,轻声问道:“王妃可是渴了?奴婢给您倒杯茶来。”说着转身从温着茶水的茶盒中倒了杯温茶来,递于凌王妃。</p>
凌王妃接过茶杯却是不喝,只轻握在手中,两眼发直地看着地面,若有所思。轻泠见此轻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需不需要叫太医过来瞧瞧?”说着便要出门叫人。</p>
凌王妃伸手拉住她,道:“无事,只是做了些不好的梦,有些惊着了,无碍的,大晚上的就别忙了。”说着便要起身,轻泠见了急忙取下屏风上的狐裘披风给她披上,凌王妃拿着茶杯,一手掩着唇轻咳几声,轻泠又忙着用火钳将房中的暖炉拨旺了一些,卧室之中瞬间便暖和了起来。</p>
凌王妃坐在卧榻上倚着茶几,抬手唤道:“轻泠,你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吧。”</p>
轻泠便放下火钳,过来站在凌王妃身侧,轻轻给她揉着肩膀,道:“王妃刚才是做噩梦了?奴婢常听老人说梦境皆是相反的,想来噩梦必是祥兆,王妃大可不必为此忧心,仔细伤了身子。”</p>
凌王妃听她为了安抚她的心情说出这等话来,便也轻笑起来,心中因刚才那个梦而产生的惊吓也略略缓和了一些,轻声道:“我只知古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王爷这几日忙于政事,今夜又说有重要之事,我临睡前见府上护卫比之之前多了不少,想来今夜之事必定凶险万分,王爷虽不说,我又何尝不能想到,只是我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没能好好辅佐王爷,为他分忧,我实在愧对王爷的情意。”说着凌王妃便又垂起泪来。</p>
轻泠见王妃又勾起了伤心事,也是伤感无奈,只得轻声劝慰道:“王妃莫要自己多心,王爷在外奔波劳碌,府上大小事宜皆由王妃主持,哪里就没能好好辅佐王爷呢?何况王爷的能力本事,可是过万人之阵而不伤分毫的大英雄,王妃难道还没有信心不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