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从小了一圈的布袋之中掏出一颗翠绿的珠子,用力一捏,珠子应声而碎。一道与当时闵公布置出的传送阵法一模一样的阵图从碎裂的珠子里面逸散了出来,将方黎包裹在其中。一阵金光闪烁,方黎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从渐渐散去的光华之中走出,再次置身在了黄河渡口边,今时不同往日的方黎神识探出,却察觉不到丝毫异常之处。“果然不愧为上古先贤布下的大阵,非我等凡俗可以窥探啊!”收起内心小小的失落,方黎找了个背光的所在,戴上了魂丝织就的手套,从布袋中掏出了一张黄纸写就的符箓。深吸了一口气,方黎将这张符箓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之上,顿时感觉身周多了一层仿佛乳胶膜一般的物事。向前走出两步,符箓无声无息化作粉末纷纷扬扬的落下。而方黎眼中的世界脱去了那一层淡淡的灰色。
与此同时,韩城之中,躺卧在床上呼吸绵长的方黎肉身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缓缓的飘浮了起来,在外出采买的老方愕然的目光注视之下,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方黎魂魄的所在电射而去。
“看来差不多了,嘿!臭小子手脚还挺快。”有方黎背书在先,方守忠没有在出现什么慌乱无措的情况,只是往那道光影离去的方向凝望了片刻,摇了摇头,进屋忙活去了。
能够将魂引归和还阳这种逆天的手段结合到一起写到一张符纸之上,若非方黎对于修真界的认知依旧模糊懵懂,绝不会看不出这等手段肯定不是闵公尊者这种只是声名在外的小神能够做到。重新还魂归体后的方黎,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眩晕之感,连带着觉得自己的手脚仿佛不听使唤,踉踉跄跄地摔了好几跤方才找到手脚协调如一的感觉。其实此时距离方黎进入中阴界不过五日,肉身各方面的肌肉记忆还保持着相当不错的状态。方黎出现的身体不协调更主要是出现在神魂的方面,一方面神魂的跳跃式增长让肉身无所适从,另一方面中阴界和人间迥异的时间流速也让方黎的灵魂出现了对肉身的陌生感。
忍住疑似副作用的眩晕,方黎从背光处走了出来。再次感受到真实的阳光照射在身体上的灼热感,方黎恍若隔世。望着奔腾而过的黄河之水,不由得想到了中阴界那条直涌入阴间地府的黄泉之河,谁能想到一条孕育着生机的母亲河的背后,还隐藏着一条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河流?
原地等候了许久,脑中的眩晕也只是略微缓解了一点。方黎苦笑,按照这个速度,恐怕没有一两天的光景是好不利索了。可惜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自己去耽搁,方黎只得等到自己微微适应了这股眩晕的感觉之后,就又从布袋子里掏出了一颗湛蓝色的珠子,捏着鼻子跳进了滔滔黄河之中。
避水珠这东西如今只能算是奢侈品,等闲王公贵族家里说不准都能找到一两颗,但是方黎这可是第一次用那避水珠从触水时起,表面就出现了一层透明的隔水层,方黎紧紧地攥着这珠子,于是那层无形的屏障就这么顺着方黎的手掌扩散到了他的全身。但是更为神奇的是,方黎手中的这颗避水珠不但分开了水流,还隔绝了水流的冲击。这样的手段就绝不是那些暴发户收集到的珠宝一般的避水珠可以做到的了,一定得是经过仙家祭炼的法器。
方黎将神识再度探入玉牌背面,映射出一张藏宝图般的地图,还有一系列闵公批注上去的注释和阵法的破解之法。经由一段时日的练习,方黎已然可以做到不再刻意的集中注意力就能够让神识离体探查物品。就如此一边按图索骥的搜寻,摸到了一处水底的暗流所在。
再三确认之后,方黎从怀中掏出了一柄闪烁着金色雷电的短柄bǐ shǒu。这bǐ shǒu的本体其貌不扬,但是其上萦绕的气势却给人以堂皇浩大之感,与bǐ shǒu百兵之贼的气质全然不符。方黎将这bǐ shǒu拿在手中,竟依稀有了先前握持这那诡异银灰色短棒时的感觉。方黎将bǐ shǒu朝着那暗流之中的一个水眼之中插去,手中bǐ shǒu落至水眼上方之时,从匕尖传来了一股滞涩之感。
方黎心下大喜,没想到只第一次尝试就找准了正确的方位,当下不再迟疑,将避水珠含入口中,双手握匕用力一刺。bǐ shǒu刺入水眼,那盘旋的涡流逐渐扩散开来,化作了一个大约能容一人通过的入口。方黎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只见着眼之处一片混沌,看不见内里状况。
“百里之行半九十,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方黎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翻身跃入了那水眼形成的入口。
下坠的过程并没有如方黎预想的那般青云直坠,反而是轻飘飘的仿佛身上系着一个降落伞。大约是那浓稠的混沌雾气之故,方黎总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就仿佛整个人都被人扒光了扫视一般。神识探出,却仿佛泥牛入海,一无所获。就在这般带着些许厌恶的无措之中,方黎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颇有拨云见日之感。同时,身上一轻,似乎终于摆脱了那浓稠的雾气,也是失去了那种被托举着慢慢下落的感觉,身形急速下坠。
此时距离下方干燥的土huáng sè地面不过数丈的高度,即使一个普通人就这么跌落下去至多也不过是扭伤些筋骨,更遑论方黎这等受过专业训练的shā shǒu?只是此时,饶是以他此时吸收魂石强大了数倍之后的神识,却依然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
九曲黄河之下竟有如此庞大的一处空间,九根巨大的青铜柱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场地中,九条粗大的锁链自虚空之中延伸而出,缠绕自铜柱上端。不,那不是锁链!方黎发现那九道锁链的形态有些怪异,定睛一看,那哪里是简简单单的九道锁链,明明是形态各异的九条真龙!这九龙通体由色如黄金的金属打造,龙头盘踞在九根铜柱之上后向上方扬起,自高空向着下方俯瞰。而在九龙首的中心,一条金龙腾空而起,一名头戴平天冠的男子垂衣立于龙身之上,面上隐含悲悯之色。方黎向着那金龙身下的高耸祭台行去,一路上各种上古异兽的石雕分置各处,栩栩如生。方黎路过一根青铜巨柱之时,看到那铜柱之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雕刻,方黎目力所及的地方,就有一名人族战士飞身将一只巨大怪鸟的头颅贯穿的雕刻。然而令方黎不忍卒观的是,那勇士身下数不尽的同族残尸,俱是肠穿肚烂,身首分离的凄惨死状。
行至祭台之下,方黎拾级而上,每行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个青铜浇筑的人像或立或半跪于石阶之上,神情或肃穆或狰狞,似乎在准备战斗。看着这些雕像,方黎仿佛看到了上古人族为了生存,与各种凶残异兽搏杀的艰难。不由得郑重了神色,停下脚步,整肃了衣衫,朝圣一般的向上走去。
祭台顶端,一个魁梧人影跪在中央,双手将一卷金书托举过头顶。细看之下,这人不是方黎小时候在课本上看到过的中国的第一个王朝君主大禹又是何人?方黎登临祭台之上,环首四顾,隐隐发现这一个个人像,兽雕与九根龙柱相互呼应,隐yǐn xíng成了一个阵势,而那九根青铜巨柱的位置,正是玉牌中阵图上拱卫这正中枢要的九个光团所在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