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何小山眼睁睁地看着jǐng chá收走了他放在门岗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不断在心里骂着自己:“傻x傻x傻x……”
天刚明的时候,技术jǐng chá赶来,对门岗周围进行了仔细检查,看样子是有些收获的。何小山熬过了头,有点晕乎,看着jǐng chá们忙活一阵收拾东西走了,一头扑到床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呼呼大睡。
睡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叫他,何小山熬了一夜,十分疲惫,加上复杂的心理压力,很有整个人垮掉的感觉,对方叫了两三声他都没起来,随即就觉得小腿上被踢了一脚。这一下倒清醒了,何小山勉强撑起身子,揉揉惺忪的睡眼,就看到保安科长站在跟前。
而且保安科长一张嘴就来了盛气凌人的一句:“还睡?你昨天晚上怎么搞的?怎么就会让人进来把小组长给打了?”
妈的,这意思是说为什么挨打的不是我吗?何小山心生厌恶,但他随即想起老王曾经说过,小组长官儿虽不大,却是这个厂一把手郑总的侄子,小组长出了事,保安科长少不了顶雷,对他现在的心情也能理解,于是望着他说:“科长,我就是去解个手,你不能连厕所都不让人上吧?”他不打算把事情闹大,毕竟他在这里又没熟人,又没靠山,万一撕破了脸,难看的是他。
保安科长说:“出了这种事你就是失职,我就该马上把你开除!”他盯着何小山,像是在等何小山自动cí zhí。
何小山无比愤怒,这明明是一群人都知道的算计他的阴谋,后果竟还要他来背。但何小山忍下了怒气,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尤其是他现在的处境,一旦他忍不了怼回去,对方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让他立马滚蛋。滚蛋事小,落个“被人扫地出门”的名声,实在难堪,尤其是在自己没什么过错的情况下,这也太冤大头了。
何小山云淡风轻地说:“科长,难道这里再换个人就没人潜进厂子里来了?我听别人说这里原本是挺好的,就是最近一两个月才开始不安宁,不然厂里也不会招我们几个新人进来,您说是不是?”
保安科长“哼”了一声,说:“你也知道是不安宁才招几个新人进来的?那要是招的新人顶不上一点儿屁用,我还要他干啥?”
何小山没说话,保安科长见他服软,说了句:“写个检查给我递上去,看怎么处理吧!”说完转身走了。
这时老王出现在大门外,推着他的小电动车往里张望。何小山走出门岗的小屋门,跟他打招呼:“今天来这么早啊老王?家里有事儿也不舍得歇整班啊?”
老王说:“这不是为了你吗?昨晚你一个人值班,怕你睡不好,今天早上特意早点儿赶过来,让你休息一下的!”老王说话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但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还是挺明显的。
何小山给他开了大门,说:“昨晚上还真是没睡好,你来了正好我歇会儿!”
老王问:“昨晚上咋啦?你怎么就没睡好呢?”昨晚的事就发生在东门门岗,惊动的人少,可能厂里很多人还并不知道。
何小山说:“一群老鼠跑来跑去,呜哇乱叫,吵得我半夜没法睡!”
老王显然不信:“还一群老鼠,真会瞎编!”
何小山说:“还是一群能抢会砸的老鼠哦!”
老王狡黠的小眼里泛着精光,眯着眼睛问他:“昨晚上出什么事儿了?”
何小山说:“小组长被打了!”
老王有些惊诧,很意外地问:“小组长怎么被打了?”
何小山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挠了挠头把昨晚上发生的事又讲了一遍,当然他买酒买菜甚至想给小组长下药的事都略过了不提。说完看着老王:“你帮我分析分析,这群人是冲我来的?还是冲厂子来的?”
老王一摇头:“那我怎么知道。”说完加了一句:“小心点儿也好!”最后这一句应该才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何小山望着他,觉得他最后这一句嘱咐还是有点儿暖心的,且不管这事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何小山故意说:“我到这儿第五天了,要说得罪过什么人,就除了是shǒu jī那件事。老王,那时候你发那么大的火儿,昨晚这几个人该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老王“嘿”然一笑,说:“你太瞧得起你王哥了,我有那么多人手?”他既不说shǒu jī不是他的,他犯不着干这事儿,也不是怒发冲冠,向何小山大发雷霆,自证清白。当然,如果他把自己当领导,在何小山跟前就无需自证清白,也不一定要大发雷霆,可是相比那天他一听说何小山不小心删了shǒu jī里的内容就火冒三丈,今天倒像是修身养性了一般。
“老狐狸”!何小山在心里叫了他一声,然后问:“你吃饭了没有?我去买饭吧,趁着上白班的都还没来!”
老王说:“我去吧,我这车还没推车棚呢!”
何小山抢过了他手里的电动车,说:“我去我去,这哪能让你跑呢!”说着骑上电动车出了厂子大门。他实在是觉得待在这里很压抑。
清晨的空气照例很好,太阳还没出来,空气里只有风。何小山骑到卖早饭的地方,大多数的门市还没开门,早饭摊上也没客人。
早饭摊主是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妇带着个三十来岁的shǎo fù,shǎo fù正炸着油条,看到他问:“要点儿啥?”
何小山要了两份稀饭,一些包子油条,摊主给他盛装的时候,一个披着军大衣的年轻人来到摊前,向摊主说了一句:“给我来份小米饭,两个包子!”
何小山回头看了一眼,认出是老王第一次带他来这儿吃早餐时遇见的那个混混何健刚。何健刚头发蓬乱,留着些胡茬,两眼没什么神采,似乎熬了夜,比第一次见面时显得憔悴,何小山无意跟他打招呼,就扭过头去。
但何健刚已经看到了他打量自己,大声说了句:“看什么看?”
何小山说:“我们见过的,上次跟老王在这儿吃饭来着!”说着指了指当时他们落座的那张桌子。
何健刚“哦”的一声,有点恍然大悟,问他:“老王呢?”
何小山说:“今天买回去吃!”
何健刚“嗯”了一声,不再搭话。
何小山说:“你姓何吧?我也姓何!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说着伸出手去跟他握手。
何健刚却没有伸手的意思,甚至看都不看他。何小山只得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却听见何健刚说:“好啊,既然五百年前是一家,这饭钱你给结了吧!”
何小山怔了一下,倒不是几块钱的问题,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率”,第一次相识就要求帮他结账。何小山说:“好啊!”跟摊主说:“把这位大哥的饭钱跟我的结一块儿!”
摊主老头看了看他,拿出一个记账本开始计算,何小山一看就有点儿傻眼,何健刚不是让结这一顿饭的饭钱吗?这怎么还有账本啊?看了眼何健刚,何健刚正无聊地拿着筷子戳着桌子玩,发出“滴笃滴笃”的声响。
何小山问老头:“这是多久的账啊?”
老头说:“不多,大半年的吧!”说着仍低头算账。
何小山急了一头的汗,别说他身上没这么多钱,就算有,也没有替别人白垫钱的道理,可是自己刚才又答应了的,现在反悔是不是有些难堪?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见老头差不多快算完了,一急之下只能赶紧说:“大爷别算了,我今天也没带多少钱啊……要不还是先记着,以后再说!”说着提了自己的饭和油条包子,付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就准备走。
可是就这么溜走也不好看,毕竟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遇见,何小山说:“何大哥,我在这儿刚工作没几天,身上没什么钱,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请你客!”
他还怕何健刚留难,说完就赶紧走,没想到何健刚只是斜乜他一眼,就继续敲他的筷子了。
何小山匆匆忙忙骑了电动车往回走,一开始有点儿紧张,还紧紧抓着车把,全神贯注骑车,生怕何健刚追上来了似的。离得越远他心里越放松,放松时间久了心里越是起疑,细细回想刚才何健刚乜斜他一眼的那个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就跟jiān kòng器里昨晚盖shè xiàng头的那个人联系上了。
何小山心里吃了一惊,越细细回想,越觉得何健刚和那个人眉眼相似,但就是不敢确定。他停下车,直觉催他再回去看一眼,可是现在回去又很不合适,他想:“要是叫老王去看看jiān kòng呢?”再一回想老王的性格,老王是绝不会干引火上身的事情的,就是让他站在jiān kòng跟前,他很可能也装作不认得。
如果这里认识何健刚的人看了那段jiān kòngshì pín,都装作不认得,那这伙儿人可能就永远抓不到。对别人来说这些人抓不抓得到没有关系,对他何小山来说意义可完全不同。永远抓不住,就意味着自己以后随时还有可能再有危险。
何小山犹豫了一下后拨了110,对接警员说明自己发现了某案犯罪嫌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