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外面的大雨依旧不停歇。高潜见那四个劫匪干巴巴地坐在一旁,说:“你们若是无聊,睡觉好了!”刀疤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四个还没困意,能玩会儿不?”</p>
高潜皱着眉:“随意!”于是四个人挤在角落里投掷骰子,输了的便要挨一耳光。高潜看他们大呼小叫,很是高兴,捏着额头,心想:果真是四个jí pǐn!</p>
他问小姑娘:“小mèi mèi,大叔叔教了你什么招式?”小姑娘放了孟极,盘腿而坐,左臂贴在丹田,右臂朝上,很像阿特曼发大招的动作。</p>
深吸了一口气,高潜察觉到四周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小姑娘体内,他心想:怪不得,原来是聚气的心法,看来这功法极其高明,按时间算算,这小姑娘不过修炼了半个月,便已经到了感应境中期了!</p>
过了半晌,小姑娘睁开眼,高兴地说:“这个招式很厉害呢!我觉得我力气越来越大啦!”高潜笑了笑,在掌心聚起一个火球:“等你随我上山,就能学到更厉害的招式啦!”</p>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拍着手:“小道士哥哥,好厉害!”孟极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刚凑到高潜腿上,便被她一把捉了回来,急得“萌萌”直叫。</p>
她抚摸着孟极的小脑袋,问:“我能抱着小白猫睡觉么?”高潜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小姑娘欢呼着钻到了帘子后面,伸出圆脸来:“哥哥你也睡吧!”对几个正扇耳光扇得开心的劫匪大吼:“别吵啦!”</p>
四个劫匪无奈,一个个脸肿的像猪头似的,挤在火塘边,呼呼地沉沉睡去。高潜调息一番,却没有一丝睡意,听着外面的雨声,黑马乌云打着响鼻,雨聚成溪,在地上急促流过。</p>
地窝子里虽然杂乱,摆放了许多或许是抢劫来的杂物,倒还算收拾得干净,乱而不脏,杂而不臭。高潜坐了许久,听那雨声只是不停,随手添了几块干枯树枝丢在火塘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p>
第二天醒来时,大雨已经停了,青草越发翠绿,凉风带着青草的气味吹过山岗,红日东升,朝地窝子投射来新的一天第一道光芒。</p>
高潜钻了出来,从包裹里掏出一大把黑豆并一个鸡蛋,打碎和匀了喂黑马乌云。刀疤脸懒着身子出来撒尿,看到高潜拿鸡蛋喂马,眼睛都看得直了,说:“这好马就是金贵,比我吃的还好呢!”</p>
凑过身来,期盼地问:“小道长,您老人家考虑得可好?”昨夜众人都入睡之后,刀疤脸悄悄地爬起来,请求高潜带他们四个人跟随小姑娘阿奴一起回山,高潜只是说要考虑一下。</p>
说实在,高潜并不想把这几个人一起带回去,千霞派虽然衰落,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的。阿奴她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这可是个星主,不比旁人啊!</p>
看到高潜神色犹豫,刀疤脸一下子跪倒在地:“求小道长可怜!”他逃难至此,好容易依靠阿奴的武力,勉强饿不死,倘若阿奴被带走,留他们四个,只怕糊里糊涂就死了。</p>
黑矮胖子孙江打着哈欠钻了出来,一看大哥跪在地上,连连祈求,心里也明白了,他不过原本是个农夫,提了把鬼头大刀,不见得就能继续混生活。</p>
两个人一哀求,把地窝子里的人都惊醒了,连红缨枪何三和鼠须汉子元球也跟着苦苦请求,他们俩浑浑噩噩,看到大哥和老四如此,也跟着乱嚎。</p>
阿奴钻了出来,抱着孟极,奇怪地问:“你们四个跪在地上作甚?有好玩的吗?”高潜无奈,问她:“阿奴,你随我上山,有什么条件吗?”</p>
阿奴迷迷糊糊了半天,说:“上山就上山啊,还要什么条件。。。。”看到刀疤脸一个劲儿地使眼色,这才反应过来:“啊,他们四个不跟我们一起走么?”</p>
高潜说:“好吧,我只带你们去,我千霞派掌门收不收,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刀疤脸拍着胸脯:“我们四个都是上好的庄稼把式,抢劫不在行,种地那是一顶一的!”</p>
简单收拾之后,高潜让他们先留在这里,准备自己前往影月谷探听一下消息。阿奴不愿意与孟极分开,吵着要一起跟去,于是高潜留下刀疤脸四人等待自己,给了他们几两银子,牵了马离去。</p>
阿奴说什么也要带着那把大铁锤,这铁锤不下两三百斤,高潜怕累到马力,让阿奴坐在马背上,自己扛着铁锤拉着缰绳,慢慢朝四会县走去。</p>
去年的血吸虫瘟疫留下的影响还未消除,一路走来,死气沉沉地。高潜四处打听,来到了影月谷外。</p>
影月谷在四会县东南,这里依旧是一片丘陵山地,青山绿水,端的是一处好地方。很可惜,谷口被两个影月谷弟子拦住,高潜请求见其掌门,并自报家门,那两个弟子一脸不屑,高潜央求了半天,才进去一个人通报。</p>
好半天,出来的却是一名普通内门弟子,那人见高潜提着一柄铁锤,牵一匹黑马,马上坐了个圆脸小姑娘,小姑娘抱着一只白猫,心中暗自嗤笑,心说:这小道士自称千霞派的,哪里像个修士模样。</p>
懒懒地应对,高潜拿出程司命画像,他只是摇头,对高潜所说贪狼的传闻嗤之以鼻。高潜见影月谷态度极差,心想:希望你们谷中也有个星主!愤愤告辞,那弟子连句送别的客套话都不说,转身进了谷中。</p>
高潜心中郁闷,只觉得只要是人类,忘性必然是最大的,别说三百年前,就是一百年前的旧事,都不会有人愿意去听了。</p>
他牵着马,心想:还是先把阿奴送回观中再说吧!顺着原路返回,走了二三十里,看到路口一家荒废的茶铺,便停下来歇一歇。</p>
看阿奴的脸色,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问到:“阿奴,你怎么了?”阿奴纠结地说:“大叔叔给我改了个名字呢,我现在叫阿衡,不要叫我阿奴!”顿了一顿,眼眶红了:“我想家了!”</p>
高潜叹了口气,说:“那我带你回家看看好吗?”阿奴点点头,把脸埋在孟极的身下。</p>
原来阿奴看到这茶铺,想起村口也有一间茶铺,突然就想起家来,一时情难以自禁。高潜走了几里路,顺着阿奴的指点,便沿着一条土路朝东边走去。</p>
他一路上行来,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路两边的水田荒废着,生满了杂草,远处的小村庄死寂一片,没有一丝的生气。</p>
他走过一个小村子,看到村口贴着县衙告示,看了一眼,沿着路继续走,不觉又走了五六里,远远看到一个小村庄,低矮的乡间土屋错落在大片的柳树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味道。</p>
他皱着眉,把换洗衣服的内里扯开,做了三个简单的口罩,给阿奴和孟极戴上,自己也戴了一个。</p>
离那小村子还有半里路,黑马乌云突然焦躁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去,孟极“唧唧”地叫着,似乎村子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p>
那股味道越发地浓重了,是腐肉的味道!高潜把乌云栓在路边的一颗小树上,对阿奴说:“你在这里等着,哥哥去看一看,不要怕,不要乱跑啊!”</p>
说着就朝村子走去,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子房屋破落,连土墙上都生了杂草,透露出一股死寂。转过一条土巷,远远地看到一条小河蜿蜒流过,高潜顺着土坡向小河走去,刚走到土坡边,便呆住了。</p>
土坡下面是个牛轭湖,所谓牛轭湖,其实就是平原地区的河流,因为河水对两岸的冲刷侵蚀,河流的走向越来越曲折,最后导致河流自然截弯取直,原先弯曲的河道被废弃,就形成了湖泊。因为形状像是耕牛背后的牛轭,所以称之为牛轭湖。</p>
那更加浓郁的腐肉的味道正是从这个牛轭湖中传来,湖面长满了一朵朵颜色妖艳的红色莲花,而在莲花的根部,是一具具泡得发肿的尸体!整个牛轭湖中,全是尸体!</p>
高潜强忍着不适,警惕地慢慢朝湖边走去,穿过青草蔓延的湖岸,他仔细地看着那朵朵的莲花。</p>
这些莲花全部是从尸体的心脏处生根长出,茎干一半是绿色,另外一半却是血肉,连伸出来的莲叶也是血肉!暗红色的血管附带着腐烂的肉质,不住地蠕动着,正在从尸体的心脏吸收养分!盛开的八片花瓣,一片是浅红色,一半是血肉的暗红色,说不出的妖冶!</p>
高潜捡起一个小石块,屈指一弹,打在湖岸边一具尸体的心脏处,那里是生长其上的一朵诡异莲花的根部。石块噗地一声没体而入,一股惨白的浆水从破口冒出,整个发胀的尸体像被扎破的气球,顿时萎缩了下来。</p>
高潜实在忍不住,弯着腰吐了起来。吐得胃里已经没有东西了,他继续干呕,呕出了清水。</p>
然后高潜大喊:“这特么是什么东西?”</p>
“半边莲!”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平静地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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