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山之影，清冷如秋，茂密枝丫，鬼怪恒生。</p>
月夜之下，哪怕中间隔着数座绵延的大山，姜斩天也依旧能清晰看清远方天空的异象，那是落月城的上空，那是他们曾经家族所在的上方。</p>
但此刻那里爆发的狂暴惊人气息，简直让人窒息！</p>
差一点，只差一点！</p>
一天前，他就下令让姜族剩下的族人分批出城，因为知道瞒不了各方的眼线，特别是本地的另外两头地头蛇，索性在离开之前，他还派人‘通知’了同为三大家族的秦、杨两家，想让两族与姜家一同离去。</p>
毕竟落月城已处多事之秋，外来势力又如此强势，更传言入口之内还有一股神秘势力，而这些势力，每一方都比本土的三大家族要强上无数倍，几方一旦大战，亦或是爆发更为混乱的内斗，那时的落月城，必定是水深火热，凭三大家族的家底，在其面前根本不够看。</p>
此言‘合情合理’，但如此解说，也只有秦家人附和离去，杨家人虽然也有担忧，但才攀上了司徒将军府，他们怎甘心此刻离去？</p>
甚至就是秦家，虽然也深知其理，但因事前没有准备，略显仓促，也仅有先走的五百族人逃了出来，后续的人因为要整装家底，结果慢了一步---</p>
“迄今为止，到此集结地的族人共有多少？”姜斩天偏头问道。</p>
旁边一位姜族长老眉头紧锁，答曰。“加上之前赶来的那批，一共一千九百二十六人，还有八百七十五人未到---”</p>
虽然他们的行动并不隐秘，甚至各方势力都有察觉，分散与整体出城的效果看似没什么区别，但其实其中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p>
首先是人员变动，若落月城百姓见到姜族大规模出城，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又会怎么想，各方势力又会怎么看待？</p>
要知道姜族作为落月三大地头蛇之首，在这时举族迁出落月城，代表的意义可就不同了，甚至事后一些人联想起来，说不定还会给姜族带来无尽麻烦！</p>
而分散出城，人员较少，哪怕各方有疑，但加起了总数也不过姜族人数的一半，想到姜族还有一半族人在城中时，各方势力也就不再那么深究了，甚至对于姜族这小心翼翼的态度，他们也能冷静下来表示‘默认’，毕竟这也表现出了姜族畏惧的内心！</p>
也就是说，分散出城，其实就是做给各方势力看的，是一个低态度，为的就是不让各方‘起疑’。</p>
但此方法弊端同样突出！</p>
“八百七十五人吗？”</p>
剩余的近五千的族人，除去不愿离去的丫鬟仆人，除去那些被抛弃的弃子，还有八百多人未按时赶到集结地！</p>
姜斩天皱了皱眉，正当他想下放命令之时，一名面色憔悴的秦家长老走了过来。</p>
“姜族长，此次大恩，秦家铭记在心。”</p>
话毕秦家长老对着姜斩天深深一拜，之前落月城上方那夸张恐怖的景象他自然也已看见，知道在落月城的族人，恐怕已遭不幸。</p>
虽然悲痛，但秦家至少还有五百族人在，至少家族还未灭亡，而这一切，全是因姜族的提醒，不然---</p>
闻言姜斩天上前扶起对方，摇头轻叹道。“本是同根生，何言感恩心？”</p>
秦家长老微微一愣，面色略显纠结，但一番思虑之后还是说道。“不管怎样，秦家子弟都欠姜族一条命，只是如今族府不在，族人亦逝大半，此恩我秦家只得他日再来报答了！”</p>
一句潜台词出现了，虽然极其委婉，但也表达出了秦家要与姜族分离的决心，对方想要独自前行。</p>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一同共进相对来说是更加安全，但姜族此刻还有近两千族人，而秦家却只剩五百，若遇危险，双方又该怎样‘派兵布阵’？</p>
若同出五百，一旦战死，姜族还剩千余族人，但秦家可就算是彻底灭族了！</p>
但若姜族占大部分，秦家少出些力，那是否就说姜族的人命不值钱呢？</p>
被迫离乡，余下的每一个族人都是家族的宝贝，谁又舍得自己的族人去死？</p>
“既然你们已有决断，那姜某也不再多言！”姜斩天面色郑重，抱拳道。“珍重！”</p>
“珍重！”秦家长老抱拳回道，原本他还害怕姜族实施胁迫，不让他们离开，让他们作为随行‘炮灰’，但没想到对方回答得这么痛快，心中一愣之后，更是感激。</p>
直到秦家人离开，一旁的长老才出口问道。“族长，就这样让他们离去？”</p>
在他心里，这些秦家人可算是姜族救出来的，就算不予抵命，但至少也要留下些东西作为报答，毕竟之前的几大家族可算不上什么盟友，就这样让这些人离去，他实在是心里难平。</p>
姜斩天闻言意味深长道。“他们有的，我们姜族不缺，姜族需要的，他们现在也拿不出来，既是些马前卒，留不留，又有多大意义？”</p>
“可---”那长老还想多言。</p>
“不用说了，落月城的异变已经开始，此地已不宜久留！”说着，姜斩天看向了一旁的姜放道。“执行长老，你去亲点十名暗卫留下接应，以天亮为期，其余族人即刻出发！”</p>
……</p>
落月城东千里外的山坳处，冷风浇灌，几道湿透的身影跄踉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淋湿了，还是被吓出的一身冷汗？</p>
“妄虚？哈哈，老子这辈子居然见到了妄虚修士，还从其手上逃掉了？”念凡一大笑出声，感觉这牛皮够他吹一辈子了，要知道他们当今的指道派掌门，也才修到八门境界，传言也只有上届掌门，才修到了那种地步，可是时间已过千年，老掌门还活着吗？</p>
其余几人瞥了对方一眼，心道你还笑得出来，随行百余名指道派同门，此刻仅剩他们五人了，如此惨痛的损失，亏对方还有那个心思想那些？</p>
但此话也就想想而已，哪怕是长老步知秋，也没将这种不满说出来，毕竟他们的命，可是对方救下的！</p>
“凡一，你怎么会有一张‘跃千符’？”步知秋深深一叹，要知道‘跃千符’这种东西，整个宗门也拿不出十指之数，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p>
“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凡一师侄的‘跃千符’，不然现在我们几个恐怕也---”另一名宗门长老面色黯然中有些庆幸，庆幸那名妄虚修士没有禁天锁地，不然哪怕是有‘跃千符’，他们也难逃一死！</p>
想到了那些死去的同门，他心有凄然。</p>
“哈哈，说起来还得感谢我那惊蛰表弟，这东西可是他的，之前我不是要去探寻枯井下面吗，在他离开之前就将这东西借来了！”念凡一得意一笑，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p>
“步惊蛰，原来是那‘小宝贝’的东西，难怪了！”</p>
步知秋一脸释然与苦笑，身为步家人，他怎会不知道家里的那位‘小宝贝’？</p>
被家族上下像老祖一样供着，什么东西都给最好的，对方要出远门，随身带一张‘跃千符’也就解释得通了，要知道那位‘小宝贝’曾经还携带过更加贵重的东西，甚至当初连他们掌门都眼红了！</p>
“面对未知的东西，怎能不多带份保障？”念凡一得意一笑，别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他却只想着自己还活着是种庆幸，毕竟，他们面对的可是妄虚修士！</p>
与一名妄虚境且麾下有大量强者的绝世高人争夺瑰宝，这不是找死么？</p>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他们又怨得了谁？</p>
妄虚，整个沧澜帝国有多久没出现这样的修士了？</p>
“不行，得把这个讯息赶紧回禀给宗门，到时候，恐怕又有好戏可看了？”念凡一唯恐天下不乱的想着。</p>
……</p>
在落月城南千里外的一处枝叶繁盛的森林之中，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p>
他面色潮红，身上那血染的衣衫证明了先前经历的一切。</p>
“妄虚境？”</p>
司徒上谕喃喃自语，将军府到落月城的其他人全都被灭了，唯独他一人逃了出来，因为他身上有一张‘跃千符’，那是他在这些年历练中无意间得到的，当然，‘跃千符’最多可带五人共同瞬移，但他不屑于其他人，所以哪怕是司徒家此次的领队，也死在了那处地点！</p>
对此他没有悲悯，没有唉叹，没有后悔，仅是面色潮红的重复着那三个字。</p>
“妄虚境！”</p>
他来落月城本是为还‘恩情’，杀那姜族小竖子，并顺带树立将军府的威严，但之后事态有变，让得他无暇他顾。</p>
不过此刻落月已被屠城，没有亲自动手，但那姜族也不在了，此行他算是‘白跑了’一趟。</p>
因为除了那个妄虚境修士，他实在是找不出半点收获，但也正是突然现世的妄虚境，让得他心头发颤，气血沸腾。</p>
“妄虚境，这世间果然有妄虚修士！”</p>
司徒上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粟，那不是害怕，而是兴奋，是激动莫名。</p>
“一定要弄到他的血液，哪怕是一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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