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音脱口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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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他们都是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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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缓转身来，宽大的素衣轻柔地摆动着，整个身影似乎也在灯火中飘渺起来，他望着豆一微微一笑，表情十分柔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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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你说的本事！你看到的他们全是有本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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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老者轻轻摆了摆头，微微的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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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都远去了……他们都是焱门的亡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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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哀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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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闻言心里一怔，喃喃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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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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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同自己有莫大关系的名字，深深触发了豆一的好奇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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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老者重新坐到豆一的面前，神情也比之前严肃了些，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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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儿，我还没问你的来路，莫非你也是焱门的后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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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茫然的点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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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若是能有命活下去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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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微微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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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门从来就是例律严苛的残酷之所，对像你这样的孩童，更为不易！你后悔入焱门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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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听得老者的问话，也在心里思索起来，一直以来，他虽然只是一味地被动接受着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一切，可是心底深处想要的东西却一直是清晰的，至少当下，他并没有什么后悔可言……就像他常在心里对自己默默念叨的：'在哪儿都是活，活下去才会有自己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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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将来，有没有将来，那谁知道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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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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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见豆一愣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叫唤了他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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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这才回过神来，习惯性的嬉笑着开口：“老伯，我看你也算是个实在人，也就不跟你打虚言，小爷在外面那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头插金鸾束发钗，身着赤羽离火焚心甲，腰扎走兽带，脚蹬飞凤铁环靴，人颂字号烈阳戎武大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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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时兴起，便越发的眉飞色舞起来，“诶！老伯，听说过五尊十二煞没？那都不算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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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么厉害？…来，喝口热水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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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打断豆一的话，倒了碗水递给豆一，豆一也没客气，一仰头饮干了，正要接着往下诌，就见老者抬起手，点指着后方的灵位，云淡风轻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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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二十七，横一，二，三，…横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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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口里的水刚咽下肚，听到老者的话，一脸不解的望向灵位，又转而疑惑地盯着老者，老者将头再次撇向那一排排灵位，淡淡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位,戎武大君祖剡（拼音y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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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话音刚落，豆一还停在喉咙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就见石台上的一排排灵位中，竖二十七，横八的牌位上，赫然刻着几个烫金边的墨黑大字：戎武大君祖剡之灵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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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实在尴尬，豆一挠搔着头，瓮声瓮气的自嘲：“流年不利行背运！阳气不盛鬼缠身，近日实在是多事不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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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将豆一的腹诽听了个明明白白，微笑着打量豆一：“你这小儿，嘴上本事了得！不过倒和我年少时有几分相像！只是这一身筋骨可是差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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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己的花招被如此尴尬地拆穿了，豆一脸皮也就彻底放下了，他吃力的挪了挪身体靠向老者，嬉皮笑脸的对老者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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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我那是在戏班子里听得戎武大君威名的，没成想这戎武大君原来是焱门的人！你认识戎武大君？那你认不认识薄殷君雀衡？冲阳郡卫损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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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像背戏文似的一连说了好几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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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瞟了豆一一眼，见他虽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目光中却充满好奇，也觉好笑，便清咳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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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薄殷君雀衡现在在竖三十二，横四；至于卫损，那是东境大将，可不在这里供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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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闻言赶紧拿眼去数，果真见到雀衡的灵位赫然在列，便由衷感叹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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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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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见过他们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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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见过，有的没有！······我们不过都是些做了古的老家伙！”老者望着灵位微微出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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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像大戏里唱的那么厉害？”豆一却只捡他感兴趣的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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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大戏里怎么唱的？”老者转头问豆一，面容有一丝平静的哀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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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一出鞍山之战嘛？唱我是不会，可我听过一次的，就在观都三喜楼，那大戏班子唱得好！台上是旌旗飘摆，老把式们像走马灯一样耍的可带劲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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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说到忘情处也忽略了伤痛，挣着跳起来比划，结果牵动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又软软地跌回床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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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见状，起身把搭在豆一身上的厚棉被掖了掖，又将其身后的被褥枕头归置一番，让他能靠的舒服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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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娘离世后，豆一从没被人如此细致照料过，只觉一股暖流滑过心田，眼睛里有些湿润，他忙连声道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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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低声问豆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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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大戏里摇摆的旌旗代表什么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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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懂！是千军万马呀！那是在打仗呢呗！” 豆一脱口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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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错！那你想去打仗吗？” 老者顺着豆一的话茬儿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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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好男儿就该横刀立马，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成为千古留名的盖世大英雄！就像戏里唱的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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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身体虽不能动，情绪却亢奋激昂起来，仿佛被那烽鼓不息的沙场上的战魂们所感召，激发出了年轻人那不可抑制的jī qí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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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英雄也只活在大戏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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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老者起身一撩宽大的素衣，又坐回到床榻前的椅子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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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一仍旧兴致盎然，他指着一排排的灵位对老者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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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这些牌位上的人虽都战死了，可他们至少也留下了自己的灵位和名号，那他们就是大英雄！要不您行行好，给我讲讲这些个大英雄的故事呗，他们可是我打进戏班子就一直听人念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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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一脸期盼的望着老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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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无奈的轻轻摇头，叹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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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时过境迁，这些亡灵都积成灰咯！既然你这小儿说到这儿了……也罢！我就将这些老黄历搬出来晒晒，不过故事要从长说起，你可躺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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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这里，就见老者的眼中突然闪现出童稚般的光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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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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