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蒙面人的背信毁约,对如夷**裸威胁羞辱,让无忌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愤怒。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看着如夷恐惧而又倔强支撑的神色,和四面八方逼近的敌人,他用尽全身力气,握住手中的修明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这把长剑了,要用它逼退敌人,杀出重围,把如夷带到明月骓身旁。
无忌心中默念着《剑经》中最后的总纲:“剑术之要,唯精唯诚。神注于一,气凌于虚。神明而气合……”他忽然感到心头一片清明,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息,在丹田中凝聚,在周身环绕,天地间的其他一切仿佛都凝滞了,唯有他的衣袂和长发,不知为何无风而自动,轻轻飘扬。
黑衣蒙面人率先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这气息强大,凛然,不带丝毫霸道,却让人生出莫可与抗的感觉。这感觉太危险了,而且似曾相识,似乎要勾引出他深埋在心底,不愿面对的最恐惧的记忆。周围的强盗也隐隐感觉到一种压迫感,刀头舔血的生涯,给了他们面对杀意时的一种本能反应,脚步一个个慢了下来。只有如夷,还在无忌背后紧张地注视着一切,担心他们慢下来是又有什么诡计。
黑衣蒙面人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感觉无忌的气息更加浓烈,整个人矗立在那里,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把等待出鞘的神剑。虽然锋芒还未露,彻骨的寒意已经冻结周围的一切。
……
“先生听说过天子之怒么?”
“臣未尝闻也。”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哦。那大王听说过布衣之怒么?”
“布衣之怒,不过是光着头赤着脚,以头抢地而已。”
“这只是庸夫之怒,不是士人之怒。专诸刺王僚之时,有彗星袭月;聂政刺韩傀之时,有白虹贯日;要离刺庆忌之时,有苍鹰击于殿上。此三人,都是布衣之士,胸中怒气隐而未发,便有上天降下警兆。今日加上臣,就会有四个人了。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
黑衣蒙面人心中的记忆唤醒了。那时他还之时一名小小的童子,在秦宫之中侍立,亲眼看到了一位年迈老人是如何孤身立于大秦朝堂,与威加六国的秦王对峙。一人,一剑,秦王虽有万千人而不敢稍动,最后竟然在这气势下屈服。
那一刻,虽然他并没有见到彗星袭月,白虹贯日,苍鹰击于殿上,但他毫不怀疑那老人说出的话。
那一刻,老人就是一柄无敌的神剑!
时隔十年,这感觉又一次碰到,竟然是在面前这个小小的少年无忌身上!他举着剑……他的剑动了!
黑衣蒙面人的心底一阵颤抖,他如同最敏锐的毒蛇,嗅到了危险的来临,在一瞬间将手中的长剑挡在身前。
“叮”的一声脆响,黑衣蒙面人手中长剑竟然毫无预兆地拦腰而断。同一瞬间,他脸上蒙面的黑巾也被看不见的力量划破,随风飞落,露出一张俊美而邪气的青年男子的脸。不过现在,这脸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显得更加诡异。
“剑气……这是剑气!……”青年男子颤抖着抚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看着指尖的血迹道。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会说,剑术练到极致可以十步一杀。彗星袭月,白虹贯日,苍鹰击于殿上,原来并不是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神迹,而是人们用来形容无与伦比的剑气!当年的秦王,也是慑服在唐雎隐而未发的剑气之下!这个人,这个少年,为何竟然拥有与唐雎一般的剑气!
青年男子浑身抖动,竟然再不能迈动一步。周围的强盗也都惊呆了,那一瞬间他们似乎感到眼前一暗,就像传说中死亡的影子,然后那个剑术高强到可怕的青年男子,手中剑折,脸上血出!
无忌自己也被这一剑吓到了。他方才只不过是感觉气息到达顶点,自然而然地挥出一剑,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效果。现在要是让他再挥出同样一剑,都不可能了。但是这已经足够,在所有敌人都呆立的时候,明月骓已经奔到近前。无忌拉着如夷飞奔几步,翻身上马。明月骓感知到主人身处险境,翻动四蹄,如离弦之箭射向远方。
如夷回头望向父亲的尸体,靠在无忌怀中,泪如雨下。
直到明月骓远远变成了一个黑点,青年男子才慢慢清醒过来。他愤恨自己方才的恐慌失态,更愤恨为何这样强大的剑术不在自己手中。他忽然抬起左手,朝自己俊美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然后又朝周围还在发呆的强盗们招招手:“你们过来。”
强盗们早被他凭借高强的剑术和狠辣的手段收服,闻言虽然心中惴惴,也还是慢慢凑了上来。
青年男子看他们脚步犹豫,怒道:“过来近些!”
强盗们不敢不听,赶紧都再走上前几步。下一刻,他们忽然后悔了,因为一点寒芒闪过,剩下的十三名强盗瞬间都感到喉头一冷,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全部倒在地上。
青年男子看看手中断剑上的血迹,狂笑道:“一剑十三杀,我的剑术才是最强的,哈哈哈!”大笑声中,他将断剑一扔,转身疾奔而去。
十三名强盗,还有如父的尸身,静静地躺在秋风荒草中。
树丛里忽然钻出两个人,一位五十来岁头发斑白,一位二十来岁身材魁梧,正是侯嬴和朱亥。
朱亥手中拎着一张硬弓,上面搭着三支箭,边走边对侯嬴道:“侯叔方才为何不让我射箭,助少公子一臂之力?”
侯嬴道:“如果你方才出手,不就看不到无忌那惊世骇俗的一剑了么?当初你老师才见了一面,就把《剑经》送给他,我还道是老糊涂了。现在看来,你老师的眼光,真是无人能及啊!”
提到老师,朱亥脸上满是尊崇之色,道:“那是自然,老师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像我这般差的资质,怪不得老师一直不肯正式收在门下,还是上次在大梁见面,才最后点头。”
侯嬴笑道:“你是个实诚的,只要一直带着这赤子之心,将来成就也不可限量。只是没料到无忌这么快就悟到了剑气的要领,不过老夫看来,他应该也是机缘巧合。剑气这东西,你老师也是要凝聚浑身精气,将所有状态调整到巅峰,才能使出一击。若是跟普通招式一样随手拈来,那以后打仗都不用军队了,几个剑术高手就能解决战斗。”
朱亥点点头:“幸好刚才那个青年男子被吓住了,不然早点回过神来追击,无忌必定危险,我们也不得不现身出手了。”
两个人走到遍地的尸体边,一个个翻动检看,都是喉头一点血痕,瞬间毙命,不留后路。
朱亥为这剑法的狠辣暗暗咋舌,问道:“侯叔可看出这是哪一门的剑法么,如此狠毒?”
侯嬴道:“你曾在肉市中与那青年男子交手,对他的剑法有何评价?”
朱亥仔细回想一阵,道:“凌厉而诡异,常从不可思议之处变招,而且招招皆取要害,令人防不胜防。上次我是用铁锤,仗着地方狭小,硬是以力破巧,才将他赶走的。若是公平对决,大约最多五五之数。”
侯嬴颔首道:“这便是了,凌厉狠辣,诡异多变,出手不留余地,以取人性命为第一要务,正是现在墨家得路子!”
朱亥疑惑道:“当年墨子创立墨家,行侠仗义,扶助弱小,广收门徒,传道天下,以息武止戈为己任。曾经千里奔波,亲自赶往楚国面见楚王,与名匠宗师公输班斗智斗勇,就为阻止楚国攻打弱小的宋国。回来后还被宋国关在城外,淋了一夜的雨,也没有说什么,依旧热心助人。这等侠义风范,正是晚辈所敬仰,只是不知怎么墨家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
侯嬴也叹道:“墨子身故之后,后世墨学分为相里氏、相夫氏、邓陵氏三派。虽然名义上有钜子统属,实际却各为其政。禽滑厘、孟胜为钜子时,尚能有所号令。后来孟胜身亡,传给田襄子,就已经完全指挥不动其他墨家了。再后来有位钜子率领一支墨家西行入秦,与秦孝公、商鞅打成一片。到腹担任钜子时,墨家竟然已经列位于秦国朝堂,俨然成为诸侯走狗了。
“传闻当时张仪入秦,给秦王献连横之策,其中对付山东六国重臣的办法,就是要么重金贿赂,要么利剑刺之。这利剑的角色,自然就落在一向尚武的墨家身上。从此墨家的剑术,就愈发地阴狠诡秘。这个剑术高强的青年男子,想必就与墨家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墨家的一个得意弟子,出来为秦国效力。若是墨子先贤知道后代弟子竟然干这种勾当,只怕要从坟墓里爬出来,跟他们算账!”
朱亥担心道:“如此说来,就是秦国要对付无忌少公子?”
侯嬴脸色凝重:“只怕还要复杂些。当今的魏国朝堂,难保没有人与秦国暗地勾结。除了利剑,别忘了秦国是重金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