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魏固的话,无忌真是又好笑又恼怒。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好笑的是魏固身为魏遐之子,却屁股坐在另一边,夸赞起伤他父亲手下的人来。恼怒的却是,大梁守魏遐明明知道此事,自己方才那般恭谨询问,却被他一问三不知给推出来了;谁料刚要出门,又被他的这个耿直儿子一下拆穿。
无忌道:“与公人动手的,是另一个人,只因路见不平,看不惯公人欺压良善的嘴脸,后来却逃了。我这个朋友却是文弱书生,只是抗辩几句,就被抓了,房屋还被烧毁。”又冷笑道,“不过刚才我询问令尊,令尊却道不知道有此事,只叫我回去,等他的消息。”
本来无忌如此说,以为魏固会满面羞惭,替父亲辩解。谁料魏固直接怒道:“岂有此理!”也不知道是说公人烧人家的房屋岂有此理,还是说父亲揣着明白装糊涂岂有此理。只见魏固说罢,不由分手,抓了无忌的手,就往里面走。道:“我与你同去,再去问问家父!”
原来魏固平时性情耿直,爱使性任侠,与他父亲魏遐的guān chǎng圆滑性格,正好相反。平素在家里,便不太看得惯父亲的做派,加上脾气比无忌还倔上几分,有时恼了,竟然敢对父亲指手画脚。魏遐原本就没有堂兄魏王那种威严,再加上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从前也宠惯了,现在弹压不住,干脆随他去。若吵得狠了,就装聋作哑。
两人一路又回到花厅,魏固让无忌坐了,便叫了家人来吩咐道:“去请父亲来!”
无忌故意道:“这样不大好吧?令尊方才说有要紧政务……”
“要紧个屁!”魏固公子脾气上来,连脏话都飙了出来,“我方才过来时,就见他去了一个小妾那里。本来我心里还纳闷,他才来跟公子聊了一会儿,怎么就回来了?原来是把公子推塞走,自己找乐子去了!”
回头看到那个家人还在犹豫,又喝道:“还不快去!”那家人赶忙应了,快步出去。
无忌看他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心中好笑。原本以为他是纨绔子弟,只是仗着家里身份,在外面作威作福,谁知道在家里也是气势纵横,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好汉。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那个家人跑了回来,脸上多了一个掌印,呲牙喘气道:“家主人来了。”说完预料到处境不妙,赶紧寻了个借口溜走。
又等了片刻,魏遐再次来到花厅,这次面色却有些不善,不像上次那么和气。他阴沉着脸落了座,对魏固道:“何事一定要把为父唤来?你平常胡闹也就罢了,现在当着无忌公子的面,不怕外人笑话?”
无忌也不说话,只坐在边上看着。
魏固道:“无忌公子一般王室血脉,比我们还尊贵些,却不是外人。这话不说,只说昨日,明明公人来禀报,抓了个因为圈地抗命的。怎地今天无忌公子来问,父亲却说不知道?”
魏遐听了这话,几乎吐血。本来好容易把无忌给搪塞走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转身就被自己的宝贝儿子给拆穿。纵使他miàn pí再厚,当着无忌的面,老脸也是一红,怒道:“胡说八道!你平日做你的浪荡公子,结交些狐朋狗友,也就罢了。为父在官中的事情,瞎掺合些什么!”
魏固平生,最重义气,听不得别人说他交狐朋狗友。平常在家里,就为这事情跟父亲争吵无数,现在又听提起,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旁边坐着,顿时发作,冷笑道:“我认识的那些,再狐朋狗友,也比父亲平常结交的那些酒囊饭袋、国虫禄蠹好些!”
这句话把魏遐顶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赤红着脸,手指隔空对着魏固一直点着:“你……你……”
魏固却似斗鸡一般,昂着头,梗着脖子,瞪眼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老爹。倒是无忌暗暗有点担心,万一魏遐被宝贝儿子气死了,自己又该问谁去。
魏遐点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也暗自懊悔,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无忌的面,跟儿子吵上了。憋了许久,叹了口气,转头对无忌道:“家中逆子不孝,让无忌你见笑了。”
无忌心中暗笑,脸上却不便露出来,只绷住脸道:“不敢不敢。魏固兄性情豪迈,无忌佩服得很。”
魏遐又暗吐了一口老血。
无忌又道:“只是我那朋友被抓一事,还望叔父照拂一二。”
魏遐厚了脸皮道:“哦……对,对!之前是我一时没有记起……无忌你有所不知,这大梁城上上下下无数琐细之事,都压在我一人肩上。上面又有列位公卿大臣,再上面还有大王盯着,真能把人累死!前些日秦军来攻,百姓逃散了不少,现在回来,又要一一设法安置。哎,说起这件事情,还多亏当时无忌你和须贾大夫,两个人身入秦营……”
无忌和魏固都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一副看你到底能扯多久的样子。
魏遐拉拉杂杂说的一大堆,看看无忌和魏固都面无表情,自己也觉得扯得也太远了,又赶紧收了回来,叹口气道:“说回无忌你这位朋友的事情,却是有些麻烦。”
无忌还没说话,魏固倒先开口了:“不就是跟你手下公人争辩了几句,多大罪名?有什么麻烦!”
魏遐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知道个屁!”无忌这回知道魏固的脏话是跟谁学的了。
魏遐道:“原本跟公人争辩几句,的确不是多大罪名,最多关他两天,责骂一顿,吃几下板子,也就罢了。问题是他的同伙持剑伤人,而且还是伤的奉了王命办事的公人,这可就难办了。”
无忌道:“可我那朋友的学馆,也被一把火烧了。如此,总算罪罚相抵了吧!”
魏遐又叹口气,一脸你们还太年轻的样子:“公子说的容易!这次圈地勘察,可是宗伯魏齐奉了王命,亲选的营造择亲别馆之地。你那朋友的同伴,不但违抗王命,而且拔剑伤人,这是什么?这是造反!若是大王知道,发起怒来,可是要族诛的!”
看无忌和魏固都是眉头紧皱,不再言语,魏遐心中得意,接着道:“你们现在还以为,只是个小罪?”
无忌看了看魏固,魏固也看了看无忌,脸上显出有点无能为力的神色。
造反这么一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郑安平也的确伤了人,无忌一时不知该怎么辩,只得先退一步道:“那……不知我那朋友,现在身在何处?”
魏遐:“收押在大梁圄中。”
战国之时,狱还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都称为“圄”,即所谓“身陷囹圄”。
无忌想了想道:“那无忌希望能进圄中探望一二,还请叔父帮助安排。”
“这……”魏遐脸上显出难色,正要找借口推脱,却听魏固道:“这个父亲就不要推脱了!放人你说做不到,进去探视一下,总可以的吧!我就不信,让无忌公子进去看下朋友,大王就能要了你的脑袋!”
魏遐忙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毕竟是重犯,又关押在大梁圄重地,以无忌的尊贵之身,到这种地方还是有些忌讳……”
无忌慨然道:“既是朋友关押在其中,无忌并没有什么忌讳。”
魏固看看无忌,不由得心中赞赏,道:“不错,不就关了些犯人,有什么可怕!到时无忌公子约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魏遐瞪了瞪眼,道:“你去做什么!”
魏固道:“想这大梁城中,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少之又少,大梁圄还真算一个。正好无忌公子要去,我便陪着一起去。一来囹圄重地,想必的确有些阴森,可以互相壮些胆气;二来也趁机游览一番,看看据说关着些奇人异士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魏遐斥道:“什么奇人异士!都是些江洋大盗,亡命之徒,一个个好勇斗狠,阴险狡诈,有什么好看?”
魏固撇撇嘴,也不理他,打定主意要和无忌一起去。无忌心想倒是正好,有这个大梁守的儿子陪着,大梁圄中的看守想必不会十分为难,关键时候,说不定另有用处,便也不再客气推辞。
魏遐无奈,知道拗不过这个儿子,强行不许,只怕又生事端,只好道:“那便明日吧。明日巳时,我教固儿带了通行令牌,带无忌公子进去探视。正午之前,须得出来,免得圄中阴气湿中,侵了身体。”毕竟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儿子,魏遐该体贴的地方,考虑的还是十分周到。
无忌和魏固都答应了。无忌见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未能将人救出,总算可以先进去见一面,看下是否平安,心中稍觉安慰。便起身谢了魏遐,又谢了魏固,施礼告辞。魏固跟着起身,送了出去。
看无忌和魏固出去,魏遐却依旧坐着,想了半天,突然唤家人过来,道:“备车!去宗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