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齐身为近支公子,原本又有些才干,在诸公子颇受魏王看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此前兼过几个不高不低的官职,也算有过历练。最近因为举荐须贾出使秦营,与秦国修约罢兵,立下大功,更得魏王封赏。近日又受魏王之命,领受宗伯之职,名列六卿高位。宗伯顾名思义,掌管宗室规章法度,负责天地祖先祭祀,以及宗庙和宗族中的各色礼仪。尤其是无忌这种尚未领任何官职、封地的王室公子,正受管辖,这也是为何太子要亲自带无忌来。
地位不同,在住处上自然也体现出来。与无忌的小小宅院相比,魏齐的府邸要阔气上许多。只府邸规模上,便大了不止十倍,占地足有百亩。无忌随太子车驾,一同来到魏齐府外,迎面便是三开间的宽敞大门,门外停着一大片车马,想来都是今日请来的贵客。
听闻太子车驾将到,魏齐早就大开中门,率众前来迎接。一番寒暄之后,在魏齐引领下,太子魏圉携着无忌,一路穿门过户,朝里面走去。这魏齐府邸,虽不如无忌见惯的魏王宫那般规模宏大,气势威严,却也是雕梁画栋,曲槛回廊,别是一番富贵气象。
魏齐引领这太子和无忌,一直走到宴饮待客的花厅。那花厅面阔六间,进深四间,十分宽敞。其中已有不少宾客就座,须贾大夫也自在座。众人见到太子到来,纷纷起身施礼。魏齐将太子让到尊位,自己也到主位就座。无忌毕竟是魏王亲子,单论血脉,只要没有长辈在,还是比其他远近公子尊贵些;况且又是太子带着同来,便挨着太子坐下。
众人落座,魏齐身为主人,说了几句蒙大王不弃,忝任新职,感谢太子及诸公子赏光赴宴的话。众人又再次贺喜。魏齐又询问了太子,便吩咐开宴。只见两行妙龄侍女,各自托着杯盘酒盏,迤逦而来,为众位宾客摆放整齐。然后便先是各色干果,精致冷碟;接着便是海陆珍肴,汤点时蔬,陆续奉上。众人先举杯敬太子,再分宾主互敬,然后便自行饮宴谈笑。
魏齐两手一拍,又是两行美艳舞姬,披纱拢袖,婉转而至,朝太子及众位宾客行礼。花厅四周帷幔之后,丝竹之声顿起,正是时下流行的郑卫之音。那两行舞姬便随着乐声,轻舒皓臂,袅娜起舞。
其实此次宴会,魏齐原本没有打算邀请无忌。只因为大夫须贾力荐,表示无忌虽然年龄尚小,却兼具聪颖与勇略,日后必成大器,绝不可轻视。又有太子与无忌素来亲善,也表明要带无忌前来。魏齐左右思虑,想来无忌有太子照顾,的确大有出头之日,便干脆由自己表明姿态,抢先下帖,送了请柬shàng mén,做足这个人情。等到下帖的使者回来,说及在无忌庭前与亚卿芒卯的使者论战,力压了对方一头,不免心中自夸有先见之明,暗暗得意,看着无忌也越发顺眼起来。
乐舞声中,宾主各尽欢愉。魏齐因先前已敬过太子,此刻便趁着酒兴,又举杯起身,来敬无忌:“在下此前见无忌少公子喜爱游荡射猎,只道是年少贪玩。不料前日随须贾大夫亲涉虎狼之地,劝退秦兵,才知公子竟是少年英雄,智勇双全,在下实在愧不敢识人。还请公子满饮此杯,以贺我大魏又见英才!”
这番话说得却是滴水不漏,既当着太子的面,拍了无忌的马屁,又偏偏拍得不卑不亢。意思是原先我不跟你来往,是因为你自己贪玩游荡,并不是我故意得罪你,你不能怪我;现在你做了一鸣惊人的事情,我敬你是个少年英雄,大家就还是好朋友。最后再加上一句为国为君的吉祥话,功德圆满。
无忌虽然年少,也懂得些其中道理。见魏齐说得郑重恳切,就也不好驳他面子,道了声惭愧,举杯饮了。
偏偏下面有一位近支公子魏固,也是年少气盛,素日受人追捧,不大看得起无忌。听闻魏齐夸赞无忌,心中泛酸,便故意出言道:“听说无忌公子前几日在家养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去游猎,教兔子给蹬到了?现在是否痊愈?”
此言一出,座下顿时有几人掩面而笑。太子魏圉心中不悦,按了按无忌的手,道:“无忌倒确实游猎受伤,不过却不是兔子,而是一只铁背大苍狼!所幸祖先护佑,那狼已被无忌用剑当场斩杀。”
太子亲自答话,下面偷笑之人赶紧正襟危坐,作赞叹之声。魏固脸上无光,却不敢直颜冲撞太子,只对无忌道:“那想来无忌公子的剑法,是厉害得紧!”言辞虽是夸赞,语调却是嘲讽。
无忌少年心性,不禁大怒,张口道:“我的剑法,不过自己胡学乱用,不登大雅之堂。不过跟你比起来,还真是厉害得紧!”
魏固也大怒,自恃也时常练剑,论年齿又比无忌大上几岁,便站起来道:“如此,可敢跟我比试一番吗?”
太子待要阻拦,无忌却也已经从席上跳下,道:“求之不得!”
座中魏齐和须贾正想看看无忌还有多少本领,故意不加制止。其他人倒正好看个热闹,是以无人劝阻。
太子见阻拦不住,忙嘱咐道:“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魏齐挥手让舞姬退下,吩咐左右道:“取木剑来,以免两位公子失手,反为不美。”
无忌高声道:“不必!我和魏固公子又非生死相搏,只舞剑为乐,给各位饮酒助兴!”
魏固自也不示弱,只要用真剑。
当时战国之世,人皆尚武。何况宝剑乃是贵族标识,人人随身携带。两人便抽出各自宝剑,面对面站在花厅中间让出的空地上。太子心中紧张幼弟,忍不住倾身向前。其余人等也都坐正身体,看两人舞剑。
虽然是比试,毕竟在座都是王公贵族,也不能缺了礼数。无忌和魏固先互相拱手为礼,道一声:“请!”
话音一落,两人便各自先在原地一挥,起手亮了个相。堂上众人即使不会舞剑,平时也见得多了,识得这两人的确有些本领,都暗自喝声彩。魏齐冲帷幔后打了个手势,只听乐声又起,却不再是婉转多情的郑卫之音,而换成了慷慨悲歌的燕赵之曲。
乐声起初缓慢低沉,如北风呼啸,百草尽折。无忌与魏固两人,也是在各自身旁方圆几步内,持剑缓缓起舞,目视剑锋,身姿凝重。过了片刻,乐声渐转激昂,如两军布阵,号角相闻。无忌与魏固也边舞边行,逐渐靠近,眼神转而看向对方。转瞬之间,两人便只相隔十步。
此时乐声偏又突然缓到极致,几乎不可听闻,正是两军列阵完毕,凝神待发之时。无忌与魏固垂剑伫立,紧盯对方。堂上众人都屏息凝神,静待后音。
忽然帷幔之后,金石之声乍起,两军主将令出如山,擂鼓出击,千军万马,奔腾向前。四周的帷幔,被这乐声激荡,竟然也缓缓飘动起来。无忌与魏固举剑踏步向前,边行边舞。忽然一声金铁交鸣,却是两剑初次交接。两人身形各自一退,复又踏着鼓点般的乐声向前,再次交兵。这次却是各不相让,各自看着对方,眼中都闪出火来。
乐声愈发高昂,两军已是完全短兵相接,战成一团。无忌长剑直挥,魏固举剑相迎。两剑一触,无忌便调转手腕,剑锋斜抹。魏固将剑身外推,脚步横出,又顺势已转,绕到无忌身后,长剑舞起一道青光,直击无忌后背。无忌早料到此招,手中宝剑回身一背,正挡住魏固的剑路。两人这般都使出浑身本领,剑法比拼之间,偏又合乎乐点舞步,身形夭矫,潇洒非常。众人连太子在内,都几乎看得呆住了。
却见魏齐忽然举杯一饮而尽,喝道:“好!”众人这才缓过神来,纷纷举杯饮尽,为两人喝彩。
乐曲已近尾声,场中比剑却正是激烈。不过两人边斗边舞这许久,额头都开始见汗。无忌虽然剑法更精,毕竟年幼,久战无功,渐渐脚步便有些虚浮。魏固见无忌乏力,一改之前的翩翩剑舞,转而大开大合,纵横直击,和现在风卷残云般的乐声倒也相配。无忌膂力不如对手,只得边战边绕场而退,守多攻少。太子看得心中焦急,却又不好直言打断。
忽然无忌脚步踉跄,像是右脚发软,屈膝一跪。魏固大喜,中宫直进,便要逼得无忌低头认输。不料无忌剑锋向下,直削向魏固双腿。无忌本来比魏固便矮一些,此刻蹲下身来,魏固完全无法用剑格挡,只得跳步急躲。无忌却趁机起身,长剑转而自下而上,直取对方手腕。魏固已然无法招架,无奈弃剑保手。无忌也不为已甚,转而用手中剑一格,把魏固弃掉的剑打飞。
却不料无忌因为力竭,生怕打不掉魏固的长剑,用力用得大了些,一声巨响,那剑被击得飞旋而出,直朝宾客从中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