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虎终于找到儿子的时候，发现他正蜷缩在一个偌大的树洞里(画外音：这树得有多大╭(°a°`)╮)本欲劈头盖脸的把人怒骂一通，见儿子满身是伤是睡是醒也不清楚的浑噩模样，便没了脾气只剩心疼。</p>
钱小豹拖着断腿在星铭阁走了多半个时辰，浑身骨骼疼得快要散架，背后绽开的皮肉火烧火燎，实在撑不住疲累，所以才强撑着身体寻到了这个安全隐蔽的树洞躲着，以致钱老虎刘全山二人快翻遍山头才发现他。</p>
“告诉刘全山少寨主已经找到了。”钱老虎吩咐道。</p>
“是！”</p>
“那个小土包子怎么样？”</p>
“凶多吉少。”</p>
钱小豹躺在一块干燥的兽皮上，双目禁闭，嘴里还在不停喃喃“姜哥、姜哥”什么的。额头青筋高高凸起，冷汗从额头一滴滴冒出来把头发被打湿成一绺绺，像是洗了个头。</p>
他强硬的撑起一半眼皮，涣散失焦的双眼甫一望见钱老虎便难以自已的爆发出痛哭，一声接着一声，哭得直到抽噎。</p>
“行了，胯下有鸟的男人别跟个娘儿们似的！”钱老虎皱着眉训斥道，然后又说，“你那个啥‘姜哥’没死，你老老实实歇着吧！”</p>
钱小豹模模糊糊听了进去，他怕老爹是在骗人，于是脑袋左右顾盼，寻找姜欢的身影。</p>
果真找到了，</p>
已经被打到不chéng rén样的姜欢！</p>
浑身被绷带包裹起来，可殷红的血还是浸透了出来。一张脸的半边被鞋底碾得破了皮，鞋底泥和带血的肉皮就这么搅和在一起。闭着的双目微微可以看到赤红的眼白，肌肤更是病态的苍白着。</p>
最触目惊心莫过于——</p>
姜欢的手腕之下，现在已经空无一物！那双画符篆的手，真的被人生生的砍断了！！！</p>
齐着手腕而断，留下两根棍子按在双肩旁边。</p>
钱小豹被这一眼惊到难以附加，“姜哥……”</p>
无数的情感涌上钱小豹并不灵光的大脑，逼着他后悔、抱怨、自责、逃避……逼得他实际与大脑袋相反的小脑仁疼到快要爆炸！他像一条虫般弓着身体，前所未有的展示出懦弱。</p>
钱老虎皱着虬眉，只词藻匮乏的劝儿子“这事儿不怪你，儿子你尽力了。那个小土包子福大命大，是死不了的。”</p>
“怪我！”男儿不可轻弹的金豆子不要钱一般往下砸，“是我太弱了啊……”</p>
祸不单行的百笑宗三人，背负一身伤痛；但又是xìng yùn的，这样一场屠杀之下都还活着，而活着便是机会。</p>
……</p>
钱老虎钻出帐篷，斜着眼睥睨被绑缚着的蒋千丘。</p>
除了发现钱小豹，搜到静灵堂时候，自然也发现了这位“气宇轩昂”个屁的知府大人。昔日里总是听说这位蒋大人如何铁面无私的光荣事迹，听说那毫不留情的钢铁手腕，听说那一张不为世事所动的天人脸。</p>
而今一看，不过也是凡人。蒋千丘那见了厉鬼一般的吓吓唧唧惨白脸色，比之卧床的两个病人也好不到哪里去！</p>
“蒋千丘，蒋大人是吧？”钱老虎率先打破沉静。</p>
蒋千丘半个字也没有回答他。</p>
钱老虎也不急，只淡淡的说：“敢不理我，信不信老子打得你爹娘难认！”不折不扣的痞子气爆体而出。</p>
蒋千丘马上回答：“你到底有何贵干！”</p>
“老子？还有何贵干？”钱老虎失笑，“真想不到老子整了好几十年的老虎寨，居然是被个酸腐的小秀才给折腾没了！”</p>
蒋千丘听得这些话更加紧张，双腿发软要站不住。那些拱卫着他的士兵们已经化作亡魂，他此刻就是赤条条摆在砧板上的鱼肉供人宰割。</p>
“老子很奇怪，到底为啥你要来抄老子的窝？”钱老虎越说越激动，“难不成你他娘的吃饱了撑的心血来潮？嗬，说不定我们知府大人就那么屁/眼里拔火罐，做大死呢！！！”</p>
“你们偷了官银，理应被肃清！”</p>
“我啐你一脸！你哪只狗眼看见了，啊？！”钱老虎苦着脸笑出声音，“就知道跟那个狄蓓江没有合适买卖可做，他娘的这么大的屎盆子居然被冤枉到自己头上了！”</p>
“你只要不杀我，我答应回去后在衙门里给老虎寨留个位置。”</p>
钱老虎一个耳刮子呼在蒋千丘脸上，“做你那个春秋大梦去！”</p>
蒋千丘捂着肿起馒头高的侧脸，耳朵里一阵阵嗡嗡作响，“你到底要把本府如何！？”</p>
“不求你怎么样，老子哪里敢惹官府的人？老子不拼那个命。”钱老虎说。这确也是实话，他虽然干的是脖子上架刀的黑道生意，却从没有把生意放在第一，寨里的人、自己的家才是首位。所以钱老虎虽然各种不满意钱小豹太草包，但同时自豪自己的儿子关键时刻是重情重义的血性人。</p>
“只要你答应回去府衙后，再也别找老虎寨的麻烦，老子痛痛快快放你走。”钱老虎说，“我们的老窝已经被你端了，你也别担心我们之后会咋地。当然你要是不答应，你那小细脖子立马就给拧断！！”</p>
蒋千丘自然心里不信。自打占领焱城派以来太多的变故让他猝不及防，官银失窃、攻打老虎寨的莫大损失以及小小星铭阁让他差点没了命。武林从根里就是不容于世的毒瘤，又何以与官府有的谈判？</p>
蒋千丘垂着发丝散乱的脑袋，一生的报国志向正与可怜的求生**对抗，惊慌的眼珠左右摇摆寻找一线生机。</p>
然而，</p>
“我可不给你什么破思考时间！蒋大人是聪明官，想必不会干糊涂事儿！”钱老虎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小刀，轻轻地在蒋千丘的左右两边脸慢慢抹。</p>
小刀的刀背重重的压进皮肉里，蒋千丘感受着小命悬在发丝上的冷意，那一度坚定的理智被狠狠讨伐！</p>
蓦地！</p>
钱老虎真的划出深深两道血口，还是左右对称的！</p>
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立刻把蒋千丘给烫得脑中空白，什么复杂的思绪全部一哄而散！</p>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本官再也不去老虎寨的麻烦！”蒋千丘跪在地上，比真金还贵的双膝陷在雨后污浊的泥里。</p>
到了此刻，蒋千丘恍然大悟：他的高傲不过是建立在生命安全上的随心所欲。他的铲平江湖帮派的宏图大志，在生死攸关就会纸糊一般不堪一击。</p>
焱城派的楚天北也不外如是，因为惧怕死亡，所以才在最后一刻把掌门印交给苟且偷生的赵楠。终于明白他根本不是因为看不清而胡乱递出掌门印，而是妥协了。</p>
……</p>
天上的雨渐歇渐止，只剩下迷迷蒙蒙不似雨更像雾的雨星在山林间洋洋洒洒，虫鸟的无知叫声陆续重新奏起。</p>
然而天还是阴沉沉的，被树荫遮挡的地方更是黑漆漆的，就像是人入了一场噩梦，终于醒来却还处于无限的心悸之中。</p>
……</p>
时至月上，赵子琛背着赵楠的尸体双目放空木然的走着，两道泪痕都干出了一层白碱。</p>
看到将残兵败将集结、准备打道回府的蒋千丘，他终于像死鱼见到活水有了些许生气，因为在这些官兵身上他看到了一丝名为fù chóu的曙光。</p>
然而，</p>
却只换来蒋千丘有气无力的鸣金收兵。</p>
未完待续……</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