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宗笑谈》 第二十四章 山雨欲来

    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抬着一顶迷你小轿。小轿上下颠簸，从县城所在的贾庄一路赶到盐城，县官在里面坐得屁股生疼，用纸扇挑起车帘探出脑袋瞅瞅，县官的脸色不由得青了青：再怎么不想来免检州官，近在眼前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进了。这都是狄蓓江、钱老虎给我惹来的麻烦！</p>

    高高的红漆府衙门，院子中央被血染得漆黑的青铜虎头铡，两旁不苟言笑的捕头捕快，怎么都让人欣赏不来，反而一直头皮发紧。偌大的衙门里甚至连鸟兽都被禁言，令人发慌的静谧萦绕在侧，怪不得县官这么不想来。</p>

    撩起下摆，县官的脚在控制滞了滞，踏了进来。</p>

    “蒋大人，许久不见。”县官向端坐在上的正四品中府知府蒋千丘深深地行了个大礼。</p>

    蒋千丘为人自恃清高，眼皮半敛，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县官坐在右边副手位置。县官尴尬的坐了下去，抬头看见左边的副手位一站一坐有老少二人，心理平衡了许多，总比自己一个人应对这冷面狼要好得多。</p>

    “赵掌门，子琛侄儿怎巧你们也抽空来了？”县官问。</p>

    焱城派掌门赵楠拱了拱手，道：“也是因为官银失窃事情被蒋大人传唤来的。”他的儿子赵子琛站在身后点点头。</p>

    蒋千丘在大堂最上手位置坐得极为笔直端正，带着严霜的脸自动散发着凉气，启唇说话也果真是冰立千仞般的森寒：“既然人已经来齐，本官就开门见山了。本官要你们二人，一个补回银子，一个灭了老虎寨！”</p>

    蒋千丘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把县官吓得从椅子上滑下来，帽子都歪了。“蒋大人，那么多银子，我一个小小县官的微薄俸禄，给我两年我也还不上啊！”</p>

    另一边，赵楠也傻了眼：“大人，那老虎寨与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突然要我灭了他们？”</p>

    蒋千丘大手一挥，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你们且听我说。一、银子，定是要补上的！有人偷了我的银子，我大可睁一眼闭一眼。但！这笔钱是朝廷的！圣上体恤万民、兵震**，作为臣子，哪怕亏于父亏于母也断断不能亏于朝廷！”蒋千丘两片削薄的嘴唇像两片冰，然而他的双目却燃烧着熊熊烈火。（画外音：简言之，继孟谟之的爹之后又一位盲目爱国的狂热分子）</p>

    蒋千丘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戳到县官身上，县官急忙缩缩脖子，点了点头。</p>

    “几十年一成不变的赋税是时候抬一抬了。我这意思是，不需要你自掏腰包，你懂得了？”</p>

    “懂，懂。”县官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又大着胆子吓吓得问：“赋税增加会给百姓负担，是不是，不合适？”</p>

    “有何不合适？”蒋千丘一拍扶手，“嗙”的一声重音仿佛敲在县官心上：“没有国，哪里有他们？！你只管去做，要不就把头上的帽子放在这！”县官挤满低头捂着帽子应是，屁也不敢放，只偷偷撩起眼皮瞥瞥对面的赵楠，看看他的脸色是不是也如自己这般难看？</p>

    果然，也是一脸猪肝色。</p>

    “这其二，赵楠，本府限你一个月的时间清理老虎寨。”蒋千丘像叫下属一般直呼其名，丝毫不把赵楠这位大派掌门放在眼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天子眼皮底下割据自养，这分明是在叫板，其祸可诛！”</p>

    赵楠还没回应，县官先插嘴：“蒋大人，老虎寨向来只在贾庄干些毛皮买卖和走私生意过活，而且靠着他们贾庄才富起一半，实无劣迹。再者，他们的大本营在老**村外山里那种荒凉地方，发展不成威胁。”</p>

    “荒唐！你知道他们的兵力几何？说不定这些不过是表面上的wěi zhuāng。”蒋千丘一声冷叱，“官银被抢，有这等能力的，只有老虎寨，你心里清楚！总不会是老鬼门这等庄稼汉扎堆的组织能有的本事吧？”在座的人除了县官都不知道老鬼门早就变成了星铭阁，而县官并没有插言提醒的意思，因为县官其实也在怀疑是老虎寨干的加之实在不想与蒋千丘对话。</p>

    赵楠哑口无言，事实胜于雄辩啊！方圆百里，也就只有老虎寨有这份战力。钱老虎这人也是，不老实挣地下钱，沾什么官府的浑水！</p>

    “所以，剿灭老虎交给你了，就当是给弟子们的历练。”</p>

    赵楠终于忍不住：“大人，这一年多里焱城派为官府四处镇压反派，伤亡不小，再打下去，我怕会伤了门派的根底。老虎寨也是个不小的组织。我们没什么把握，还是大人您……”</p>

    “爹，你说什么呢。”一直站在赵楠身后，满脸崇敬盯着蒋千丘看的赵子琛发了话：“咱门派里的武师有好几百人，怎么会伤及根底，这次可是向朝廷表忠心的大好机会！”</p>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给我老实站着！”赵楠冲赵子琛立起了眉毛。</p>

    “不，童言无忌。我听着子琛侄儿的话有几分道理。”蒋千丘说，“赵楠，你有些东西就喜欢藏着掖着，跟已死的楚天北一个德行！（楚天北：焱城派已故的老掌门）”</p>

    一提楚天北，赵楠的脑子里便警铃大作！指节紧缩，隐隐发白。蒋千丘居高处睥睨，岿然不动的面庞一直写满自负与倨傲。“呵呵，赵楠你既然如此为难，看来是真的身体抱恙、年老体衰了。”蒋千丘从高台上走下来，背着双手，每一步踱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都带起令人心颤的回音。他缓缓靠近赵楠，县官缩在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p>

    蒋千丘抬起手，从赵楠的眼前划过落在赵子琛的肩膀上，对赵子琛说：“你爹闯江湖多年，吓怕了。子琛侄儿想不想替父出征？”</p>

    赵子琛兴奋的扬起头，眼睛里闪满了小星星，问道：“真的么？真的让我去？！”</p>

    “当然是真的，我怎能欺骗我如此乖巧听话的侄儿？”</p>

    “子琛还小，怕担不得这么重要的任务。”赵楠试探着说。</p>

    赵子琛立马反驳：“爹！谁说我担不了，我绝对可以！蒋大人，让我去，我一定很快灭了那个老虎寨！”</p>

    蒋千丘邪邪的笑笑说：“当然交给你，今天就准备吧。多带些人，老虎寨课不好打。”蒋千丘又把手放在赵子琛肩膀上，赵子琛认为自己得到了重用，兴奋的涨红了脸。</p>

    “是！子琛定当不负大人所托，不负朝廷所望！”赵楠瞪着儿子，后又无奈地叹口气，默许了。</p>

    “好！既然安排妥当了，那你们就各自退下吧。”蒋千丘道，“赵楠留下，本府有话与你单独讲。”县官如蒙大赦，急忙屁滚尿流的头一个跑了。赵子琛音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兴奋的屁颠屁颠的冲在第二，留下一个满腔愤懑的赵楠独自面对蒋千丘。</p>

    衙门的后院里中的全是劲松，棵棵挺拔，被修剪得高矮胖瘦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蒋千丘背着手走在前，赵楠低着头走在后，闲杂人等都被蒋千丘挥退。蒋千丘挑剔的目光扫过一棵棵松树，有时微微露出一个不喜的表情，那棵微微歪斜的树就意味着要变成桌椅板凳了。</p>

    “赵楠，我有几事要问你。”</p>

    “大人请讲。”</p>

    “狄蓓江那叛徒到底死没死？”</p>

    赵楠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了颤，面色不变的回答：“大人忘了吗？师弟他一年前离开焱城派，不幸坠崖身亡，其弟子或被正法或也随之坠崖殉葬。”</p>

    “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包含狄蓓江在内的二十余具尸体至今下落不明……我明白告诉你，我、死、要、见、尸！”蒋千丘警告，“我能灭焱城派一次，就能灭第二次！乖乖听我话，焱城派的匾额就还能挂在那里，若是敢再欺瞒，就送你们全阁上下去见楚天北！”</p>

    赵楠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师弟他确已身死，大人以为我还能欺瞒什么？！”</p>

    蒋千丘用手拍拍赵楠的肩膀，还轻就重：“希望如此，我许是噩梦做的多了，老觉着姓狄的要回来。话说回来，这一年为朝廷尽了不少力，我会记着给你封赏的。哈哈哈哈！”</p>

    远方，老鬼山。</p>

    重重的厚云堆积在天上，四周黑得像快入夜，大风扬起，漫天的黄沙刮得树枝噼啪乍响！隐隐有雷声似响非响的在云里酝酿时，一道电闪先至，惨白了老鬼山上的事物，终于惊雷也吐出暴戾。排山倒海的风雷闪电做前戏。便是，</p>

    山雨欲来！</p>

    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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