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超市的老大爷裹着一件军大衣趴在柜台上，眯起老花眼盯了周睿洋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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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笑笑，外面的伙食怎么着也比狱里要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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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您还真记得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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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白了周睿洋一眼，“还没老糊涂呢，我老伴儿还夸你来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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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夸我？夸我什么？”周睿洋摸着后脑勺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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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你这小伙子俊。说我俩的儿子要是还在的话，估计跟你差不多大。”老大爷说道，神色渐渐暗淡，语气带了一丝伤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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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把头低下，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大爷，您家过年能再添一副碗筷吗？我会包饺子，就是没人给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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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看着周睿洋笑，笑得眼圈儿都有些红了，说道：“成，来大爷家过年，让你大娘煮，你负责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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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您干什么？就看着？”周睿洋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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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负责捣蒜。”老大爷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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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会挑活，最清闲的给你了。”周睿洋道，把柜台上的营养品推倒老大爷跟前，“大爷这是蛋白质粉什么的，你和大娘记得吃，补身子的，这可就算我还债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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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扒着纸袋子向里面看了看，“勉强答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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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大爷我改天再过来看您，先上班去了。”周睿洋拽了拽身上的外衣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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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快晚上了你上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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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周睿洋道，转身对大爷挥了挥手，出了小超市的门，风已经不那么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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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快要到圣诞节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节日成了新年前的调剂，各大商家店铺总要借着这个节日搞点儿噱头出来，或是将店铺用彩灯和圣诞树装饰好，夜晚看过去，亮闪闪的一片，很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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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工作的便利店也不例外，店主将一颗一人多高的圣诞树放在了店门口，上面缠了满满的小彩灯，又在点的玻璃窗上贴了雪花和圣诞帽的装饰窗花，将店内弄得很有节日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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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睿洋一起值夜班的店员是一个十六七岁还在上学的小姑娘，长得瘦瘦小小的，因为家里经济原因和白天课程的原因，所以选择了来夜间的便利店jiān zh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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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因为知道小姑娘白天还要上课所以一般就会在十点左右把她撵到员工休息室睡觉去，后半夜则是他自己在值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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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一开始还很倔地不愿意，但是在打了几场瞌睡之后，还是选择了去睡一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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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哥哥，我就睡一个小时，到时间了你就叫我。”小姑娘眯缝着眼睛对周睿洋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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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快去睡觉吧你，你那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快长到一起去了。”周睿洋在柜台后，用手拄着下巴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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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点点头，摸着墙走进了员工休息室。周睿洋起身帮她把门带上，一晚上也没叫她，由着她去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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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便利店顾客很少，偶尔会有一些加班到深夜的上班族来这里买些吃的喝的，而多数时间，周睿洋都是在发呆，看着圣诞树上不断变化闪烁频率的小彩灯数数，或者翻翻柜台上的一些杂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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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小姑娘都会抱怨周睿洋没有将自己叫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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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怪我吗？你睡得跟死了一样，我吼都吼不起来。”周睿洋说道，用店里的微波炉热了个包子递给小姑娘，“赶紧的，拿着包子上学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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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今儿晚上记得叫我。”小姑娘接过包子塞到了书包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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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周睿洋点头，“快去吧别迟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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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看着小姑娘从店里走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脱下工作服换上了自己的外衣，和白天工作的店员交接了一下工作后才向自己的小阁楼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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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周睿洋会路过一个幼儿园，园里放着圣诞歌曲，让周睿洋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欠着一个承诺，小超市旁边的小区，靠街道的那栋楼，402，周睿洋记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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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正是平安夜，402的门口多了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袋子上印着红红的圣诞老人和麋鹿，袋子里是一套儿童积木。周睿洋逛了半天的百货商场最后选了这样一件礼物，他希望这小孩子不会嫌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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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把袋子放在门垫上，隐约可以听见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和电视节目的声音，这些声音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周睿洋看着门角用粉笔画的简笔画发笑，收了收衣领，转身下楼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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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里，小姑娘已经坐在柜台前了，正埋头写着作业。周睿洋从兜里掏出一袋奶糖来扔给了她，说道：“送你的，圣诞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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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停了笔，冲周睿洋眨了眨眼睛，笑得嘴角泛起一个甜甜的酒窝，“谢谢周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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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周睿洋晃了下脑袋，脱了外衣挂在了员工休息室里，“快要kǎo shì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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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小姑娘撕开那袋糖的外包装，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又抓起一颗递给周睿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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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小姑娘手里的奶糖，扔进了自己嘴里，香甜的牛奶味在他的嘴里渐渐弥漫开来，这种感觉他有一点点的熟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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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味道好吃吗？”周睿洋向小姑娘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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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转着笔点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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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你喜欢就成。”周睿洋道，背过身去呲牙咧嘴地把糖块直接吞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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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周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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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才吞完，气儿还没顺过来呢，小姑娘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周睿洋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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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咳了一下，回头应道：“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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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两天就要放假回家了，店长今儿问你，晚上用不用再招一个人？”小姑娘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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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周睿洋想都没想，毕竟每天晚上其实都跟他自己一个人似的，也没什么，摇了摇头又笑嘻嘻地说道：“不过你可以和店长建议一下，把你的那份工资过渡到我的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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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皱着鼻子白了周睿洋一眼，撅嘴道了句：“想得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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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星期以后，农历除夕，便利店从大年二十九号就开始放假了，周睿洋除夕的这天早上是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的，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拎上昨天买的一些鱼肉和菜往老大爷家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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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拎着一大兜东西，把手勒得生疼，好不容易才挪到了老大爷家，把东西往门口放了一下，甩甩酸疼的手摁响了门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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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人是大娘，大娘见了周睿洋，略为苍老的脸上绽了开心的笑容。周睿洋看得出来那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因为就连大娘眼角的皱纹都是跃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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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孩子，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家里都有。”大娘轻拍着周睿洋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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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买都买了，咱就留着吃吧。”周睿洋一边把门口的东西往屋子里拎一边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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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买都买了咱就收着。”老大爷接过周睿洋手里的东西半开玩笑地说，惹得大娘换了巴掌去打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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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周睿洋附和着，一面又向大爷问道：“大爷，怎么还没贴春联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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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呢这儿呢。”大爷一拍脑门儿，去里屋抓过了前两天刚买的春联和福字，又拿上一卷儿胶带，冲周睿洋挥了挥手，“走走，咱爷俩这就把春联贴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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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周睿洋结果大爷手里的春联，展开，红红的底色配上金色的大字，闪得周睿洋眯了一下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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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可真够喜庆的。”周睿洋弄平了上联在门上比划着说道，“这样歪不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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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眯着眼睛凑近了瞧一瞧，又退后两步走远了瞧一瞧，那副认真的神态让周睿洋很想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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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歪不歪，挺好的。”老大爷说道，扯下一块儿胶布递给了周睿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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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就这样把春联和福字一一粘好，退后了两步和老大爷一起端详着门上红彤彤的一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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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周睿洋摸着下巴评价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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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大爷点了点头，拍上屋门说道：“老伴儿啊，你快出来看看，今年的春联贴得挺成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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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闻言在里屋“哎”了一声，连拖鞋都没换就从门里挤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汤勺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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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真好看。”大娘站在门前，一个劲儿地点头，春联反射出来的红色的光辉映在大娘和大爷的笑脸上，周睿洋侧头看着，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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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傻老伴儿，鞋都不换就往外边跑，大冷天的你也不怕冻着。”大爷这时注意到了大娘还穿着拖鞋的脚，带了一丝责备地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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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急急忙忙地喊我出来的吗？”大娘用胳膊肘戳了大爷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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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得了，谁也别说谁，咱赶紧进去吧，我要冻死了。”周睿洋出来打圆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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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成成成。”大娘赶紧拉开门，“都进来都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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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防盗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冬日的寒冷，楼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门上红红的春联记得刚刚的喜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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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远处的明远市，沈乐童才开始收拾回家的衣物。他的公司从除夕开始放假，一共只放七天假。沈乐童本来计划就不回去了的，但是沈妈软磨硬泡地还是让沈乐童心软了，订了张除夕晚上到家的火车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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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懒懒地往行李箱里装着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四处检查着自己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打开小冰箱时却看到了角落里那片白色的巧克力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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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盯了那块巧克力一会儿，伸手拿了出来，揭开上面的保鲜膜放到了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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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酸苦酸苦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