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童看见周睿洋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便蹦跶着向他跳过去,问道:“你不是说要去一个星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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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站起身,转着肩膀扭了扭身上的衣服,说道:“我爸腿骨折了还有心思喝酒呢,我估计是没事儿,就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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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嘴上这么说,其实却是因为懒得看自己父亲那一幅颓废的样子,这么多年,他从没有看见父亲的脸上阳光过。周睿洋想躲开他,他还是喜欢站在阳光下的温暖,而这种感觉,只有远离了他才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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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事儿就好。”沈乐童蹦了一下,将肩上的书包正了正,对周睿洋伸出手,“去我家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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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周睿洋拍着他的手摇头,“我得去找我妈,他让我从我爸那里回来之后去找她,我回来看你一眼就准备去找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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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沈乐童低下头点了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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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嘿嘿笑着拍了一下沈乐童的脑袋,刚想收回手,却又在上面揉了一下,说道:“我妈说,他打算让我到我叔那里住去,在宁陵市,我叔自己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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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猛地抬头,“你要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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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被沈乐童要吃人一样的眼光吓住了,手停在半空中,说道:“我就走一阵子,等我爸好了,正常了,我应该就能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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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心里沉了一下,他和周睿洋从小玩到大,这么些年还从没分开过三天以上,周睿洋如此冷不丁地告诉他这样一个消息,沈乐童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盯了他良久才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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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摇摇头道:“我陪着你考完试,你考完我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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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我考完,那你呢,你不中考了?”沈乐童问道,他一直觉得周睿洋很聪明,只是从小到大这聪明劲儿从来都不往正道上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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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考了,考也没有多大意义,我出去打份工,照样养活自己。”周睿洋道,“你就安心地考,考上市重点也让我骄傲骄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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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骄傲个屁。”沈乐童白了他一眼,一拳砸在他的肩上,心里有点儿酸酸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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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们考上了市重点,我为什么不高兴。”周睿洋笑道,说完就一步跳到沈乐童的身后,说道:“小乐乐,你加油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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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转头看着周睿洋跑走的背影,很想追上去,把他抻过来按在地上揍一顿,但沈乐童只是搅了搅肥大的校服袖子,上楼回了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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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中考还有不到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里,周睿洋却没有再出现过,学校里也好,小区的楼道里也好。沈乐童悄悄向老赵打听过,老赵只说他已经领过**了,不用再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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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妈在这段日子里变着花样地给沈乐童做好吃的,但是沈乐童一直没什么胃口,他承认他有些想周睿洋了,往常学习压力大的时候,周睿洋都会画火柴人逗他,而如今最难熬的中考之前的这段日子,周睿洋却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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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用力团了一张纸扔进了纸篓里,伴着有些发黄的台灯光线搓了搓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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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中考的那一天,沈乐童就在六中本校考,第一科是语文,他早早地就在校门口等着了,但是直到考前十五分钟,所有考生都入场了,沈乐童也没进去,而是叼着透明笔袋,两手插在兜里在校门口轻轻蹦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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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等了儿子,再不进去就真不赶趟了。”沈妈有些忧心地在一旁劝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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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抬腕子看了一眼手表,“从这儿到考场也就五分钟,我再等十分钟,就十分钟,周睿洋说了陪我考完试的,他今儿要是不来就说不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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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乐童依旧是那样轻轻地蹦着,每十秒钟蹦一步,蹦了六十步,在第六十步的脚跟落稳之后,周睿洋抬头向四周看看,连周睿洋的毛都没看到,叹了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向考场走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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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的题目对于沈乐童来说很简单,只是沈乐童答完题后没有喜悦,而是有些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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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科考完,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沈乐童拎着透明笔袋,低着头慢慢地走出了考场,耳边是一片喧闹声,有大笑的,有哀叹的,沈乐童只是沉默着,却在出了校门后一抬头,见周睿洋拿着两罐冰镇可乐站在自己妈的身边,笑得可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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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了壮士,感觉如何啊?”周睿洋迎上沈乐童,将手里的一罐可乐递给他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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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眨巴着眼睛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捏住了周睿洋递过来的可乐,一股冰凉的感觉从他的手心里蔓延上来,让他在夏日里清醒了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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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沈乐童叫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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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在呢。”周睿洋没皮没脸地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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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你就站在那,有本事就好好站着。”沈乐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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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考完了你就开始跟我叫板啊,得我就站在这儿呢,你想怎么着啊?”周睿洋道,站得笔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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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歪上一边的嘴角,使劲儿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砰”地一声冲着周睿洋打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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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一个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脸的可乐,大张着嘴愣了很久才吼道:“沈乐童!你丫有毛病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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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甩着手上的可乐,一脸胜利者的笑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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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乐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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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妈刚要追上去,就被周睿洋拉住了,周睿洋抹了一把脸,说道:“得,阿姨你就甭管了,今儿他就交给我收拾了。”说完就去追沈乐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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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两个小心一点儿。”沈妈在俩人背后喊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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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回头摆了摆手,也不顾自己身上的可乐就往沈乐童的身上扑,“泼我一身可乐你高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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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沈乐童耸了耸肩膀,“你最好以后是死是活都别让我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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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啊别啊,那怎么行啊。”周睿洋在沈乐童的身上蹭着,蹭了沈乐童一身的可乐渍,“你不能不管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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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周睿洋,一脸的严肃,“我问你,你最近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联系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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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结果你先把我惊到了。”周睿洋抖着身上**的衣服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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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你能有什么惊喜?”沈乐童皱着眉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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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打了个响指,从兜里掏出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瞅瞅,牛逼不,我今儿来是请你吃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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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摸了摸那张百元大钞,水印和盲文都在,居然是真的,当时他脸上就添了几分惊恐,向周睿洋问道:“你干什么了?抢银行还是卖器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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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扁着嘴拍了下沈乐童的脑袋,“我就那么不靠谱吗?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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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干嘛挣的?”沈乐童还是有些打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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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挎过沈乐童,一边拉着他走一边说:“我去咱们市那家游乐园当玩偶人了,包吃包住,就是因为离市区有点儿远,工作时间也挺坑的,所以我就没回来告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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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童侧脸瞅着身旁的周睿洋,他有点儿想象不出周睿洋在大夏天穿着那种可爱的玩偶装满街晃荡的样子,估计多正经的玩偶都会让他穿出一点儿痞气,小朋友会被吓得直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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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二十串羊肉串,四个烤鸡翅,再来个海鲜拼盘和两罐啤酒。”周睿洋拉着沈乐童在一家露天烧烤店坐下,豪迈地吆喝了一声,冲着沈乐童挑眉道:“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敞开了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