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莹儿持剑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官兵们从书房内将一件件瓷器搬出来,每搬出来一件,身后的一群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就道小心点、不要摔坏了之类的话,让她的眉头扭成了麻花,转身恐吓道:“若再有人出声,就休怪我一拳砸碎这些无用玩意。”
众人一看这女娃如此狠毒,要将他们半辈子收藏的年份瓷器砸坏,一个个噤若寒蝉,怒视着这个漂亮女娃。
韩莹儿轻轻挑眉,无视众人眼中怒火,刚要好好的看看搬出来的巨大瓶形瓷器,就看到门口处站着的祁寒彦。
“你不是在柳石街彻查邪神吗?怎么走到我这里来了?”
韩莹儿脸色徒然一黑,有些质问祁寒彦的擅自主张,居然不听令,擅离职守。
祁寒彦自然不敢说自己怀疑掌柜那家人的事情,毕竟那日只是一丝气息,而且一闪而过,自己并没有万分把握。
况且对于修神来说,无论是正神还是请神者,只要不泄露气息,韩莹儿这种搜查根本不可能查处出来,至多便是查到那些平凡人家**养的神像罢了。
祁寒彦可不想被韩莹儿破口大骂,早就将想好的理由抛出来:“师傅当心师姐的安危,所以让我要跟在师姐的身旁。”
韩莹儿一听这话,心中虽然不满祁寒彦擅离职守的行为,但是一想到自己爷爷对自己的态度和保护,也不觉得祁寒彦说的是假话,有些无精打采道:“那你就跟着好了。”
旋即也没了心思看那瓶形瓷器,招呼众人彻查完毕后,去下一家。
凤梧居住之所繁多,而且大多都占地极广。王徐的府邸不消去说,就连普通人家的府邸都是长廊水池,假山鲜花比比皆是。
祁寒彦倒是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人府内的假山水,而且估摸多久才到那书店掌柜府邸。
看到祁寒彦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韩莹儿还以为是刚刚自己对他的态度过于恶劣了,心中有些内疚,但是此刻是在军伍中,不好发声安慰,只能有意无意的与他挑些话题,分散不开心的情绪。
“其实师弟不必那么担心师姐我。虽然师姐不像你是所谓的仙胎,仙道路途一日千里,但是好歹我也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八个来回了。”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腰腹的丹田笑道:“早就将此处开垦的通彻无比,犹如高山流水一样绵绵不绝,走在这道上的第二步了。若是用仙道武学上的话来讲,师姐我可是窍仙人~”
听到韩莹儿有些打趣的说话,祁寒彦木讷的点点头,心思并不在上面,而是隐晦的神气盖眼,望向凤梧院落深处。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找到了店小二所说的门前两个红灯笼,灯笼下两只貔貅石像之处。
见祁寒彦不搭话,韩莹儿也觉得自己开解够了,便沉下心视察,不再理会祁寒彦了。
祁寒彦的双目在那门口游荡了许久,犹豫许久,才毅然决定释放一丝神气涌入那院落中。
神气伴随着清风飘飘荡荡就进了院落,好一会,祁寒彦脸色一变,看到韩莹儿并没有注意自己,便闪身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伸开手,就看到一团有别于自己气息的神气滚滚转动着,里面同时夹杂着一个字:滚!
祁寒彦看到这个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传递过去的字里行间都是在询问那掌柜的婆娘是不是正神,却被如此对待。
祁寒彦决定先行下马威,才能与他们好好的谈一下了。
白秋鹿临死前的灌顶可不是看似那边无用的,百年修炼时光积蓄下来的神气,若是祁寒彦不惜一死全部爆发出来的话,整座厌魂城都将夷为平地。
一股自带正神的神气夹杂着祁寒彦的怒气再一次涌入那人府邸,随后便能感觉到一丝颤抖的神气缓缓悠悠的从那府邸传回他的手上。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降临,贱内不知尊卑,还请大人赎罪!在下翟墨东,还请问大人名讳。”
祁寒彦略微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传导道:“老夫庞剑客,既然是无心之失,便饶恕你二人的罪过。不过这厌魂城向来禁神,你二人为何要在此地居住逗留?不怕有朝一日被发现,双双身死道消吗?”
“大人此言确实是个理。可是小人舍不下贱内投胎转世。所以当年偶然遇到一人,那人见小rén miàn如死灰、毫无生机的样子,动了恻影之心,给了小人一部神籍,小人才步入神路,成为了一名请神者。如今贱内还差一步便可阴神大成,到时进小人窍穴正神位之后,便是小人离开厌魂城之日。还请大人怜悯,不要见怪刚刚贱内的无礼举动。”
翟墨东坐在家中前院的老爷椅上,背后早已湿透冰凉一片,坐在他身旁的女子更是身躯颤抖,死死的抱着他的手臂。
显然祁寒彦的气息将两者震慑住,忍不住的卑躬屈膝。
“可是此处终究不是长居之所,你二人还是速速考虑何去何从吧。不过当年指引你走上神路之人,可否告知老夫是何人?”
翟墨东迟疑了一下,然后咬咬牙道:“还请大人赎罪。我在恩公前发过誓,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他的大名。至于去处,我二人结拜的大哥和三弟分别坐落在应鸾山与白山之中,虽然不像此处生活这般奢华美好,可是我等已不是凡人,只等贱内入窍正位,便舍弃一切,涌入山林中。”
见此人不愿意说出引他入神路之人姓名,祁寒彦也不好再逼迫,但是一听到这两座山头的名字,却眉毛一挑,疑惑道:“这二神与你有和渊源?”
一听到祁寒彦的询问,翟墨东叹口气道:“我这两位兄弟皆是苦难人。大哥原是伏魄山里的猎户,家中本有一子一女。可惜安家于伏魄山那水源的下坡处,那年水龙冲了土地,我大哥又刚好进城换物资,回到家中时候家没了,一老两少也不见了踪影。大哥发了疯一样潜入那河中,殊不知居然在河深处看到自己家人被一只巨大的水龟背着,可惜早已没了生气。那水龟见我大哥在水底看到尸首,心神俱裂,一口气没有憋住,便瞬间脸色发青,就要溺水而亡的时候,一个扫尾将我大哥扫出水面,救了他一命。但是家人殒命,我大哥哪里还有活的心思,自然是一动不动的躺在河边等死。”
祁寒彦听到水龙入土,眼睛猛然的锐利起来,眼球处浮现出画老与郭姓男子的面容。
“但是都说心有所想,神之有予。我那大哥一心只剩下求得家人复活,那老龟居然从河底爬上来,教授了我大哥一则神籍,算是能保证家人的魂魄不入轮回。于是乎,我大哥匆匆来城内和我说了这一切,为了不拖累我等,便一个人带着一家老小三人入了白山。”
见那位‘庞剑客’没有回应,翟墨东不敢停止回话,继续说道:“至于我那结拜的三弟更是凄凉。原本是厌魂城的居民,住在柳石街中。他爹可是当年厌魂城的一名城防官兵,家中虽然不富裕,可是这爷两过的很是快活。奈何他爹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去前街的青楼牌坊,与人争风吃醋。那日刚好与一名从其他地界而来探亲的高官斗气,醉酒之下居然打死了那高官的一名侍卫。这一下可不得了,我那三弟的老爹被下了大狱,连审讯这一道都省了,直接三日后问斩。我那三弟跪在那高官府邸前磕头磕了三天三夜,若不是我贱内每日给他送去一些吃食,早就先一步比他老子离开了。”
翟墨东想着往事,不禁重重叹口气。
“可惜shā rén偿命,天经地义。我三弟的老爹还是在三日后问斩了,斩首那一日,三弟趴在他爹身前,死死的问了一句你死后我怎么办的话。他爹豪爽笑道:‘莫不是做不得人上人,就活不下去了吗?好好活着!’我三弟听完这句话,就看到他爹的脖颈处鲜血狂飙,一颗大笑的头颅滚到自己的脚边。本以为偿命后此事了解,可惜那高官咽不下这口气,居然要曝尸十日,惩除恶徒。我那三弟怎肯让死去的老爹再受辱,既然叫官官不应,那便只能向大人您这般的高人求救,还真给他遇到了一个遨游天际的正神。于是乎,我三弟那日带着正神拿下他爹的尸首,便隐入白山山林之中了。”
翟墨东有感而发继续道:“其实大人你也看的出来,我们这些贫民老百姓,只求安稳安定的生活。哪里还有什么念头造反求神,哪还有求神庇佑的精力。可是啊,这天底下总是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求人不行,只能求神了。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
祁寒彦半晌没有回话,却是在一字一句斟酌这位书店掌柜的话。
天底下有那么多无法解决的事情,人力不可达,唯有心之求神,以物易物罢了。
自己那时候不也是与他们一般,耗费自己的阳寿,求得与父母相见一面的机会吗?
想到此处,祁寒彦黯然神伤,再也没了想去试探这翟墨东掌柜和他夫人的心情,淡淡抛了一句道:“若赶得急,你二人赶紧向你们的结拜兄弟报信,这厌魂城新任城主正在去应鸾山与白山剿神的路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