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季紧跟在王神太两人的背后,三人一同被请进了楼上的贵宾间,此间乃是交州境内最高级的会所,当下鱼伯雍十分牛气一拍腰间,从裤腰带下方撤下数贯铜钱,往地上一扔,看也不看那类似领班的小厮。</p>
等到王神太包扎好伤口之后,何季立即出言询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为何你会伤得如此严重?”</p>
何季刚认识两人之前,俩人还是宋军中的小卒,甚至于连半级军阶都没有,完完全全属于下等兵,但何季十分清楚这俩人的身手,当初他带兵突袭林邑军后勤时,此二人便发挥出了超强的水平,看似平庸无奇的古代兵卒,其实都是十分悍勇的战士。</p>
王神太吐口唾沫,气恼地摆了摆手,苦着脸道:“我也没看清他们的相貌,我才刚接近他们,就被人从背后暗算了一记,实在是气煞我也。”</p>
“那你猜那些都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们?”自己不就想来这做个大保健嘛,难道说那些人是来扫黄的?何季听着老王的讲述冷汗横流,心想要是被抓了不知要罚款多少,还是官府判刑后直接充军。</p>
王神太托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道:“属下以为,这伙人行踪诡秘,且还进退有序,倒像是来打探情报的,但不知他们为何要针对大人您。”</p>
何季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点指自己,道:“不是吧,这伙人是针对我来的?”</p>
王神太咬了咬牙,显是伤口疼痛难耐,点头道:“我方才接近他们之前,曾听到他们私下里说,说是要确认大人您的身份,然后回去通报主人之类的话。”</p>
都是针对我来的?难道真不是来扫黄jǐng chá?何季被这件事给弄糊涂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p>
“依你看来,这伙像是些什么人?”他自问初来这个时代,貌似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就招惹到了要针对自己而来的人呢?</p>
王神太费解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还请恕属下无能,我连他们的面都没看清,甚至和他们一次交手的机会都没有。”</p>
难道是国土安全局的特工?自己帮檀和之打赢了那场仗,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我了?何季心中越想越慌,敌暗我明想想都头痛啊。</p>
鱼伯雍突然冷眼扫向窗外,对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背靠墙捅破了窗户纸,借着狭小的视线看了出去,过了一会他才示意两人安心,许是跟踪他们的人已经走了。</p>
王神太咬牙愤愤道:“方才太窝囊了,我得设法擒下他们其中一人,好好得审一审这伙人的来历。”</p>
鱼伯雍挠了挠头,道:“可是我们已经暴露了,再想跟踪他们就难了,得去寻找一个些帮手,还得要信得过的人才行。”</p>
何季在旁听着此二人的对话,心中对这两人越发的好奇,他们不单只是身手了得,而且还有着极为敏锐的触觉,就像diàn yǐng里演的那些特工一样,单凭此二人的本事就是大将之才,为何沦落到交州军中当小卒呢?</p>
王神太在房中踱起步来,苦思冥想了少许,蓦地眼前一亮,似有了主意,道:“我们可以找以前的弟兄啊。”</p>
“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何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p>
“大人……”王鱼二rén miàn面相觑,刚说漏了嘴显得十分紧张。</p>
何季走到两人身旁驻足,仔细端详此二人的神色,蓦地拍着肩膀王神太,似开玩笑的道:“你俩该不会是潜伏在檀和之身边的奸细吧?”</p>
王神太脸色一僵,突然大笑了起来,道:“大人真会说笑。”可他的心里却是紧张得很,见识过了何季以少敌多的谋略,虽说大人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但都看得出是脸上带笑心中带煞的主,实是对他敬畏的很。</p>
何季脸色一板,不满道:“你我好歹一起上过战场,又一起来这嫖过娼,怎就如此的不老实呢,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p>
鱼伯雍被何季的话噎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神太,俩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顿了下,两人同时抱拳,鱼伯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兄弟俩绝无欺瞒大人之意,我等曾为武陵公帐下亲兵统领。”</p>
“哎呦我去,你们是北府军的人?”得知王鱼二人的身份后,何季顿时惊得错愕不已,难怪这俩人有如此才干,竟然是武陵公檀道济身边的人。</p>
王神太苦笑道:“自从我家主公含怨身死之后,我俩便领着弟兄们落了草,后因生计不济,不得已又入了行伍,效力于檀和之大人麾下。”</p>
“我靠,怪不得你俩这么能打。”何季几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p>
“让大人见笑了!”王鱼二人相视一笑。</p>
我他妈还以为自己兵法谋略出众,仅凭一百人就能破了林邑军后勤,原来身边带着的不是一般士兵,而是一群shā rén如麻的战争机器,怪不得当日那伙人心理素质那么高,换做是我在谷中被敌军围了,我老早就跪着出去大喊太君饶命了,当下何季越看这两人心中就越发震惊。</p>
王神太和鱼伯雍突然跪倒,双双抱拳道:“还请大人替我等保密,如若传了出去,我及弟兄们恐会身家性命不保。”</p>
何季急忙上前搀扶二人,道:“我不会去告密的,放心好了!”</p>
“谢过大人。”王鱼二人齐声道谢。</p>
根据史书上记载,公元432年,即元嘉九年,檀道济因屡有大功,被封为司空,镇寻阳。元嘉十三年,刘义隆生重病,彭城王刘义康执政,担心檀道济会在刘义隆死后谋反,矫诏召檀道济入朝。临行前,其妻劝檀道济,道:“震世功名,必遭人忌,古来如此。朝廷今无事相招,恐有大祸!”檀道济不听劝告,道:“我率师扺御外寇,镇守边境,从没有辜负国家,国家又怎么会辜负我心呢?”</p>
结果,檀道济一到建康,就被刘义康逮捕。檀道济被抓时,狠狠地把头巾拉下摔在地上,道:“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用如今玩游戏的话来说,意思就是你们这群傻逼青铜,没了老子这种王者带着,以后绝对会被北魏那群钻石虐泉水。</p>
最后,檀道济全家死光光,就连手下的薛彤、高进之等亲信也遭到杀害。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传到了北方,魏军众将士们纷纷喜极而泣,还开起了盛大party来庆祝,都在说,“弟兄们,快看啊,对面开始坑队友啦,现在,我宣布,咱们魏国人民从此站起来啦。”</p>
檀道济死后,南朝在军事上转入守势,北朝则占据主动地位,屡次南征。后北魏曾南征至长江北岸的瓜步,宋文帝刘义隆登石头城北望,面有忧色,长吁道:“如果檀道济还在,怎么会到这个地步!”</p>
王鱼二人当时见机得快,领着剩余的人逃出了建康,并且计划以后的fù chóu大计,但是人世浮沉几经变幻,凭借他们的实力fù chóu基本无望,最后索性就打消了fù chóu的念头,带着手下人马干起了山贼的勾当,却是因为这几年南朝社会经济不景气,到后来连山贼也混不下去了,干脆就重操起了旧业去当兵。</p>
三个人原本想来这做个大保健,眼下何季被一伙神秘人给盯上了,既不知对方的来头是什么,也无法准确捕获相关的信息,这仨人就窝在贵宾包厢里讨论着,似想设法抓到那伙人来审问一下,何季可不想自己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p>
经过三人的多番讨论和研究,当下总结得出了一个结论,一、这伙人不是什么刺客或死士;二、这伙人有着十分明确的目标;三、这伙人的幕后主使人暂时不明。</p>
何季一拍桌案,气恼道:“妈的,到底是谁想害老子?”</p>
王神太这时推门而出,随后招来了一个小厮,从兜里掏出一贯钱塞了过去,又附在小厮耳中耳语几句,随后小厮面色十分古怪地看了看他,紧接着便飞也是的跑了出去,沿着街角转了十七八圈后,不见了踪影。</p>
就在街上的拐角之处,一行六人悄悄地跟了过去,尾随着小厮一路跟上,看来这伙人正是追踪何季的那些人了,但见他们此时兵分两路,留下三人继续监视何季,剩下的三人去追那名小厮。</p>
“你让那人干嘛去了?”何季偷偷地从窗户的小孔看了出去,赫然见到了刚才的那一幕,身旁王鱼二人则是安然不动,实在等候着那小厮回来。</p>
王神太眼皮子眨了眨,眼神变得十分暧昧,笑道:“大人等会就知道了。”</p>
那名被派出去的小厮,此刻正蹲在一处房屋前,周边全是马车轱辘碾过的车印子,就在他身边坐着一个乞丐,也蹲在墙角处向过往的马车乞讨。</p>
“小哥,你这是在抢我饭碗吗?”乞丐见旁边那小厮衣冠整洁,竟也蹲在自己边上到处张望,以为这是一个新兴的乞讨集团的成员。</p>
小厮回眸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扔出了一把铜板,神情显得十分倨傲,道:“这些钱归你了,暂借宝地一用。”</p>
“哎呦,多谢官人了,官人请自便。”乞丐用手抓了一把碗里的铜板,在心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竟有三十余枚之多,这钱已经超过了今天的工作指标了。</p>
乞丐见自己快到下班时间了,干脆和旁边的小厮聊了起来,道:“官人是想进去快活快活?”他指了指身后的宅院,看来这货平时除了乞讨以外,还兼有一份拉皮条的违法犯罪的工作。</p>
小厮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悄悄地在乞丐耳边问道:“小花仙今日可在府中,我家主人想见一见此人。”</p>
“官人知道规矩吗?”乞丐顿时一改先前的风格,面上露出了几分郑重的神色,怎么看都旬是两个社团接头时的对话。</p>
小厮微一颔首,道:“备上马车,跟我走吧!”</p>
乞丐将碗里的钱往兜里一揣,扔下碗便往宅院的大门前走去,手中的棍子在石阶上猛敲,守门的护卫见状立即上前呵斥,“滚,别在这找死。”</p>
“哎呦,吓死我了!”奇怪扔下棍子就逃之夭夭了。</p>
过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宅院的大门突然打开,走出了一群人,府门外已有马车相待,这时,府里抬出了一顶轿子,来到马车前落了下来,一名肌肉虬结的壮汉走来,将轿帘子掀了开来,伸手将里边的人抱了出来,只见他抱着一名身材娇小,面容十分妖娆妩媚的女子,仅是一个照面,人就安置在了马车车厢内。</p>
这时,小厮也适时现身,随手抛出一贯钱,众人接过连声道谢,小厮跃上马车,驱使着马车向前行进。</p>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小厮坐在车前嘀咕了一声。</p>
然而马车刚起步不久,车又停了下来,小厮忽觉脖子一凉,竟有人拿剑架在身上,他吓得急忙滚下了马车,正欲夺路而逃之时,前后又跃出了两人,用剑拦住了他的去路。</p>
“啊呀,你们想做什么?”小厮被吓得屁滚尿流,伏在地上不敢抬头。</p>
“要想活命,就老实交代,之前那人派你到此所为何事?”说话的是先前用剑架着他的人。</p>
小厮闻言想也不想,指着马车车厢里的人,道:“你,你自己看吧,我也只是替人办事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p>
“哼!”那人瞪了小厮一眼,对边上一人使了个眼色。</p>
左边一人正要上前掀帘查探,刚要伸手去抓车帘之时,脑袋却是突然血花迸溅,一柄锋利的bǐ shǒu,从左边那人脑壳穿刺而过,此人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地倒了下去,死相极为恐怖。</p>
“什么人?”</p>
先前那人横剑往后一扫,同时向前纵身跃出一丈,正要回头察看来人之时,又是一道血箭从咽喉处飞出,这回是一柄雪亮的长剑,此刻刺穿了他的喉咙,当他惊得张嘴大喊之时,他最后的同伴早已身首分离。</p>
“啊!杀……唔……”</p>
小厮见此血腥的一幕,不禁吓得脸色发白,想要喊出“shā rén啦”又吓得噎了回去,皆因对方的剑已经伸进了他口中,只要他敢动,舌头立马就会被绞断,因此他很识时务的表示我什么也看不见,别杀我就行!</p>
“车里的人是谁,滚出来见我!”说话的人竟是一名女子,一袭青色的长袍加身,遮掩不住她玲珑的体态,原来是男扮女装。</p>
车厢里沉寂了好一会儿,这才发出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外面的官人,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奴家是被人相中在前的,你若想要我,大可到技御馆下定金,奴家晚些自会到府上伺候官人。”</p>
青袍女子面蒙轻纱,手中长剑抖了一抖,马车帘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坐着的人儿,她看清了眼车里的人之后,放下了帘子,转向伏在地上的小厮,冷然道:“你要想活命,就忘了今天的事,否则千山万水,无你容身之地。”</p>
“是,是,小的不会说出去的。”小厮如释重负地磕了三个响头。</p>
“你呢?”青袍女子冷眼看向车厢。</p>
车厢中的人儿显然见惯了此种场面,淡淡一笑,声音更加的柔媚,道:“奴家只管伺候主人,至于你说的那些事儿,一概不管。”</p>
“滚!”青袍女子不动声色地哼了一声。</p>
小厮二话不说跃上了马车,此刻性命攸关丝毫不敢停留,驾着车飞一般地上了长街,几个拐弯便消失在了街尾。</p>
假如何季身临现场的话,他会发现这个青袍女子,正是半月前刺杀檀和之的人,如今事态演变成了三方博弈,神秘人一方就此折损了三人,事后定然会大为震动。</p>
“何季,我会让你后悔的。”</p>
这位青袍女子玩了一手黄雀在后,定也是一直在追踪何季等人,她的刺杀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何季多管闲事,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特地又折返了回来,不用审也知是来寻仇的了。</p>
“哎呦,吓死我了,一个娈童有什么好争的,至于要杀得你死我活嘛。”小厮一边驾着车,一边往帘子里张望,嘴里不断地嘀咕着。</p>
“小哥,说话可要小心些!”车里传来了一个媚到入骨的声音。</p>
“啊,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小厮是被吓破了胆,一听里面人的话,立即警醒了自己,还是小命要紧,少说话,多办事。</p>
听那小厮提及到娈童,其实就是当时的男妓,南北朝也继承了魏晋遗风,当时的有钱人玩腻了女人,偶尔地也来上点特别的口味,因此当时的男宠之风特别盛行,尤其是磕了药的那些老爷们,更是对此事喜爱得不得了。</p>
当时十分流行一种软性毒品,叫做五石散,这玩意据说特带劲,磕了以后人会全身发热,不管天气如何,你整个人都会暖烘烘的,所以说什么魏晋风流,其实就是一群磕了药的家伙,穿得十分风流倜傥,然后到处去吃喝嫖赌,还不带干正事的一群上流人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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