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剑失败,还要尝试么,倘若你能做到的话……”
演武场中,听着测验长老不无嘲讽的宣判,我凝视演练台的那一柄长剑,面无表情,掐诀的双手几分不甘的放下,而后缓缓握紧…
“连最基本的御剑都无法完成,这下一项测验我看也没必要继续了吧。”
“我堂堂无极剑门下弟子,居然不能驭剑,哼,真让人笑掉大牙……”
“六岁达到神识境的天才,时隔七年,却一直止步于此,果然是叛逃者的儿子,报应啊……”
“若非宗主大人宅心仁厚执意收留,这废物早被逐出山门了……”
“没有宗主的庇护,以他的身份,只怕早已被当年那些赤霞峰弟子的家人打死了……”
“快些滚吧,杂种!”
……
我缓缓抬头,露出头巾下被刻意遮掩了左眼的眼睛,木然的看向那些嘲讽、辱骂我的人,尽管对此早有预料,却依然痛苦的想要落泪,而我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于此…
我名为叶风,十三岁,无极剑派的记名弟子,清扫记名弟子课堂,是我每天唯一的差事。
我的父亲曾是世间最强大的剑士,青年时期游历大陆曾独战异兽「赤炎雷猊」,并杀之,从而使他的名声仅次于无极剑宗主之名。
那之后,父亲作为门内最强弟子被选为「天下应战」,应战所有敢于挑战山门的世间强者,在位三年,共战挑战者一千两百一十九名,期间未尝一败。
父亲的前途本可谓一片光明,直到他被迫迎娶了母亲——山海界三大势力之一的血瞳乌鸦一族的公主。
千百年来,为了两块大陆之间的hé píng,山海界与人族进行了多次联姻,可这绝不代表着彼此之间的友爱。相反,他们仇恨着彼此,并且会将这种仇恨一直延续,代代相传。
而联姻,不过是为了这种表面hé píng所做的微不足道的牺牲罢了。
不幸的是,那些牺牲品中包含了我的父母。
xìng yùn的是,我的父母却真的相爱了。
他们默默忍受着世人异样的眼光一起生活,而后,他们生下了我——一个背生羽翼,左眼血瞳的怪物。
人们总是辱骂我,说我是杂种,并用一种极度厌恶的眼神看我。尽管那时候我尚且年幼,却也不得不习惯于此。可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就连父亲也同样厌恶着我。
直到后来我慢慢知道,那是因为难产而死的母亲,父亲将母亲的死归咎于我。
在我六岁那年的一个夜晚,熟睡中,我被父亲斩去了羽翼。我记得那个时候,剧痛让我惊醒,我哭喊着向父亲求饶,父亲的眼神却冰冷的可怕,接着,他便刺瞎了我的左眼。之后我陷入昏迷,过了整整三天,当我醒来的时候,便听说了那个可怕的事件:
父亲在一夜间杀绝了无极剑派赤霞峰一脉一百一十三条人命,而后叛逃,成为无极剑立派以来最大的罪人。
而我,竟是唯一的幸存者!
从那一天开始,我便不再仅仅是一个杂种,还是一个孤儿,以及一个叛逃者的儿子…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离开了生活了六年的赤霞峰,被安置到山下无极城中独居。
终于不再多看演武场中的人群一眼,我默默转身离开,恍若一只丧家之犬。埋头疾行间,却忽然被人有意绊倒在地。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我感到无比的羞辱,回头怒视那人,立刻认出那是无极城城主的第三子,名字叫做石更,乃是城中有名的二世祖。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捉弄于我。
我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是在两年前。那时节,有“无极剑第一měi nǚ”之称的宗主之孙——萧灵儿,为了躲避石更死缠烂打的追求,竟然指着人群中的我,说就算喜欢上我也不会喜欢石更!石更恼羞成怒,当场就将我打了个半死。那萧灵儿心中有愧,便亲自带人到我家中给我医治,临走时还对我说会再来看我。我却不明真相,以为萧灵儿真的对我有意。
而事实好像也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发展了。
那一次之后,萧灵儿真的又来看我,并在那记名弟子的早课之上,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与我坐在了一起。尽管大多数时候,萧灵儿什么也不说,我却因为有她陪在身边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虽因此被石更教训了不下数十次,很长一段时间里,身上到处是伤。但那时候我却并不记恨那石更,反而会在心里感激他。因为每一次被他教训之后,萧灵儿便会来看望我,而那一度是我内心最为期待的事。为此,我甚至有几次主动挑衅那石更,结果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伊人。
然而,一切的美好却都在两个月前结束了。萧灵儿忽然向我坦白,说她不过是拿我做挡箭牌,不想石更总是纠缠她。那石更最近已转而开始追求三大武林世家南宫家的一位xiǎo jiě,萧灵儿的目的已达到,不再需要我了。
向我解释了一切,萧灵儿便离开了,并留下了最后的歉意:叶风,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抱歉。
我想拦住她,告诉他我早已经知道一切,却还是心甘情愿。我想告诉她,如果可以,我不需要她的任何道歉,只希望她能像从前一样呆在我的身边,那样便已经足够。
可是我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一旦说出来,萧灵儿便会像躲避石更那样躲着我了。
萧灵儿就那样离开了我,再不曾找过我。石更却将欺辱我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怎么?不服?”
我没有理会石更的挑衅,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找到了那个我所期待的人。
萧灵儿…
一身月白长裙的少女,恍若仙子立于众生。如此的纯洁,如此的绝世…
然而,对视一眼,萧灵儿她却逃避一般的躲开了去。
我心中苦涩,亦是不再看她,而后推开了哄笑的人群,一路跑回了家中。
只有自己一人的家,我蜷缩在床头,茫然凝视缠满绷带的双手。过度的剑术修炼,已使我的手臂满是疮痍。
七年了……
我的视线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