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郭稳点点头。
又喝了几杯酒,老冯忽然“哟”的一声,仰起头来,直直望向郭稳身后,道:“虎哥!”
郭稳闻言一震,急急转过头,只见一个又黑又矮的人双手叉腰,站在自己身后笑着,正是那一天阻挡手下殴打自己的老虎。
郭稳连忙站了起来。
“别慌别慌,”老虎拍拍郭稳的肩膀,道:“电脑好用不?”
“好。”
“没毛病?”老虎歪着头问。
“没有。”
“那就好,”老虎点点头道:“公平交易嘛,下次买电脑,还是找我老虎,知道不?”
“明白虎哥。”
老虎哈哈一笑,搂抱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到另一桌坐了下来,身后围站着七八个手下。
“咦,小稳,你认识老虎?”老冯低声问道:“怎么认识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大佬啊,”老冯翘起大拇指:“在御前路那一块,势力可大了。”
郭稳苦笑一声,把当日买电脑遇险的事说了。
“幸亏有他,要不然你还不被打残了。”老冯摇着头。
正谈着,陆陆续续开过来十几台车,车门打开,走出来的都是狠角色,手抓着一个购物袋,身后都带着小弟,走到老虎桌前,先大声叫一声“虎哥生日快乐”,再放下一个袋子,坐下来喝酒吃菜。
那些购物袋放放鼓鼓,堆在桌上,里面明显是一叠叠的xiàn jīn。
郭稳朝老冯打了个眼色,两人移到较远的一桌,开始低声谈老虎这个人。
“看样子,虎哥挺混得开。”郭稳道。
“他来钱有三个渠道,第一,自然是收保护费。第二,二手电脑买卖,第三,寻人。”
“寻人?”
“是啊,在涌州谁家的人丢了,找老虎,八成能寻得回来。”老冯笑道。
“人脉挺广啊。”
“此人亦正亦邪,讲道理时最讲道理,不讲道理时最不讲道理。”老冯喝了口酒,摇摇头,道:“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他对我表示善意,为的是什么?”
老冯想了想,道:“有一个可能性。”
“说来听听。”
“他现在手下都是混混,个个都是一肚子草包,没有一个好助手。”老冯分析道:“他呀,看上你的经商才能和人品,想将你收入麾下。”
正谈着,郭稳shǒu jī滴的一声,是尹婉来了条私信。
“在忙吗?”
“在外面喝酒,怎么了?”郭稳立马回复。
“没什么。”
尹婉发了这句话,就无声无息了。
郭稳微微奇怪,也不放在心上,顺便数了一下今天晚上下订单:一共十九张,八张是回头客,十一张是新客。点开业主群一看,群主刘自荣忽然发了张tú piàn,放在群相册里,正是是郭家的西班牙海鲜烩饭。
很显然,利益相关,刘自荣也在暗暗替自己的生意宣传了。
“小稳,我在想啊——”老冯喝得有些醉了:“这个,咱完全可以凑钱再开一间快餐店嘛。”
“开店?”
“对啊,你之前不是赚到钱了吗,把模式复制一下,开一家新店不就行了?”
这是第一次创业者的思路,总以为模式第一,但他们不知道,创业的成功与否,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有时甚至确定了天时地利人和,依然会失败。
一言蔽之,约束实在太多——就好比你做一张试卷,每道题看起来都不难,但要求你每道题都答对。城管,工商时不时来敲一下门,从食物采购到制作工艺,每一样都须严格把关,没电一天,收入落空,不仅赔了一天的铺租,食品还不能保鲜。
做了一年的实体快餐店,郭稳尝尽了苦头,经营上,管理上,有太多太多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有太多太多力不从心——现在,他渐渐倾向于老白的做法,做个风险厌恶者和yǐn xíng人,运用手腕和人脉,在最适合自己的优势和节奏上,来开展一个项目。
所求黄金到手,而万花从众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
这个境界,老冯自然难以理解。老冯的逻辑是,开了店,自然有人来,有人来自然有收入。
“你先别急,”郭稳道:“容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行!我再忍忍。”
烈酒入喉,郭稳脑子却仍十分清醒。现在外卖业务初步做了起来,只是极其微小的成功,意义在于把xiàn jīn流做了起来。
但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呢?
郭稳凝神想着自己的生意,老冯喝酒吃菜,自说自话,他这几天没人聊天,今晚话特别多,喝得醉醺醺。郭稳打了的将老冯送到出租屋,买了张diàn huà卡,配了条钥匙,顺便在超市里买了明天的食材,回到2204。
一入门,就闻到有一股香味。
**香。
郭稳“咦”了一声,走到阳台,看见一个小塑料盆上,装着许多**瓣。
“好闻么?”娘娘笑着道:“风把**吹了进屋里,我捡了起来。每天浇浇水,或许能活呢。”
这女人有幸福的气质,一件小小的事,都能让她弄得温馨无比。
晚上这时候,大莽总躺在沙发上发愣,此刻却乖乖地坐着看食谱;老白坐在电脑前,杯子里的自来水总是满的。
“娘娘,这个shǒu jī给你,还有钥匙,钱。”
娘娘将三样东西都接了过来。
郭稳教了娘娘如何操作shǒu jī后,道:“明天我和老白去扫货,你和大莽在家做生意,有什么问题,直接打我diàn huà。”
“家里有我,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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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三十一路公交车,来到古玩城。老白躬腰负手,像一头老狼一般,敛着步子走进一家店看货。
这家店没有客人,一对师徒端坐,正在下围棋。见老白和郭稳进来,师父气定神闲,徒儿咳嗽一声,站起来招呼。
老白对人不理不睬,自顾自地瞧来瞧去,一直摇头。徒儿见老板这模样,知道来了个行家,当下从柜里拿出一个瓷杯,捧过来,脸上一副献宝的表情:“老先生,您瞧瞧这个如何?”
老白斜目一看,摇了摇头,直言道:“假的,胡闹。”
古玩界最忌讳说“真假”,都是以“新旧”来代替。这老头一口开就这么冲,徒儿也急了:“哎你这老先生,怎么这么说话呢?”
这也是郭稳担心的地方。老白脑子灵光,话却不会转弯,是个耿直boy,遇到同样逻辑清晰的人,ok,大家直来直去,交流成本最低,但遇到糊涂人,那可非干架不可。
“你们店里的东西,要么不值钱,要么都是假的,胡闹。”老白似乎有点气愤了。
师父原本闭目沉思,听到这句话,也不禁张开眼来。
“好!”徒儿气冲冲地指向挂在店里东墙的一幅画,道:“这是真的假的?”
这是画家杨祈书的一幅画,行情正火,谁知老白看一眼就摇头,这让师父也忍无可忍了。
“摇什么头呢?”
“假的,胡闹。”老白继续耿直本色:“这不是杨祈书的东西。”
“槽?识货不?不识货滚蛋!”
这师父模样仙风道骨,骂起人来倒十分接地气。这个cao原本是第四声,但这师父说出来是第二声,听起来韵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