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陈简互换营寨、城池以来,李典就一直以为陈简已经落入自己的殻中,脱逃不得。
发出去的求援,主公置之不理在情理之中,如今大势在襄邑、太寿一带,随着袁术主力覆灭,陈简就算再能,也翻不起风浪。
没有在攻下匡亭后,直接攻击陈简,乃是因李典存有私心。
数年前投曹操,李典只带了一部人马,而非是李氏全部壮丁,原因有很多,但最大的有两点,其一族长不是自己,而是伯父李乾;其二,那时的曹操还不是现在的主公,彼时曹操势单力薄,伯父并不看好主公。
而经过数年的征战,这天下的大势逐渐显露出来,陈仪占河北,可称一霸,袁术兵败匡亭,显然与主公相比,这中原的霸主之位,他已染手不得。
刘备占徐州,张济、杨奉在宛城,除去此两者外,这中原之地,主公睁眼望过去,已是无敌手!
河北广充兵马,积存粮草,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即将来临,李典自思在这样的局势下,惟有彻底依附在曹操帐下,才是李氏宗族最好的选择。
然无功不受禄,原来白身的诸位族人,自己就算有提携之心,没有功劳怎能惟亲是用?
陈简的出现,恰似天赐良机,李典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遂有了紧追慢赶,只有来到了这山阳郡,李典才堪堪赶上的奇妙的巧合。
望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战局,李典有些得意,兼有些不虞。
得意的是陈简的这一部人马今天插翅难逃,定然会被剿灭在此,不悦的是以三倍的军力战他陈简一部军马,在自己来之前,竟然打成这样的局面!
站在高处,俯瞰战场,耀武扬威,所到之处纷纷躲避退让的那一定是陈简,他不愧为能与典韦相斗,并且能够伤到典韦的猛将。
若是主公能收降了此人,对于将来的战事,多有裨宜,然而族弟死在他手中,怕是后事不谐,李典因此踌躇不定,并没有提任何一句类似“不可伤了此人,毋必活擒”的话语,他只是冷冷看着。
鼓声震天,喊杀声遍四野,雷绪、梅乾两人深陷重围之中,逃脱不了,只是徒劳的抵抗着李典从后冲杀过来的一波接一波的攻击。
劈翻数名冲击最前的曹军兵卒,雷绪喘气,眼见情势危急,不能冲突而出,遂对着相伴在旁一同厮杀的梅乾道:“梅成,事急也!今日你我只能有一人存活,大人在临去之前,托我全军之责,累师如此,全乃我之过,无颜再见大人,后事就交托兄弟代为…”
梅乾稍感动,正待讲两句贴心的话说了就跑,突见远处有一人跃马冲杀过来,陡然而笑道:“兄弟何必气馁?大人并非是那种只顾性命而逃的人,你看,来的不就是大人吗?”
陈简一柄长枪纵横开来,往复厮杀好几遍,现在已感体力渐乏,不过当他透过重重敌卒阵围,瞧见雷绪、梅乾两人在这样的危局之下,尚能说笑,心中一安,气力凭空而来,像是焕发了一般,再显雄威,将挡道的敌军将卒踹的人仰马翻!
见陈简神威盖世,几乎与项羽并肩,无人可挡,雷绪、梅乾两人相视大笑,各持自己的兵刃刀枪率众努力突向陈简所在之处,只有与大人汇合,想必在他的带领之下,突围而出并非是难事。
相较李典所率的兵马,原先的这一支军势,被陈简突了几进几出之后,逐渐丧失斗志,他们的lán jié之心少了很多。
就在陈简再挑翻数名骁将之后,围拢在雷绪、梅乾、陈简三人身侧的敌卒纷纷往后撤,不敢再行冲近上前。
看着陈简一人引数十骑就冲杀到这边来,汇合了雷绪、梅乾两人后强行往外突,李典尤是大怒,他忿恨向左右喝道:“今日谁敢放走敌军一人,斩立决!”
说完这话,李典也不待在原处观看战事了,率着数百亲卫持枪跨马直取阵中陈简而来。
主将出马,众兵卒纷纷退散,让开一条大道供李典突击向前。
李典自恃人多,不畏陈简强悍,连阵脚队形都没摆好,就赶了过来,冲着放开阵型裸露出来的陈简喝道:“贼子休走,有我李典在此,明年今辰便是你的祭日!”
李典的大喝并没有引起陈简足够的重视,相比曹营中的典韦、许褚,还有夏侯惇、夏侯渊,五子都进不了了的货色,陈简怎么会看在眼里?
他一边剁翻着敌卒,一边回头冷冷一笑道:“一个水桶将军竟也自夸留下我?”
水桶将军?
这是什么名号?
有什么说法,李典听了倒是一怔,他不由自主减缓了冲击速度喝问道:“休得胡口乱语,血口喷人!我李典哪里有这样的名号?!”
陈简哈哈哂笑着,看觑李典已经靠前,迎面就是一枪!
李典连忙用刀交架,不料陈简就势往下一压,李典手中一沉,差点把握不住将大刀给弃坠落地。
见李典的身形晃晃悠悠,陈简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犹如毒蛇出洞对着他的胸口又是一枪!
李典慌不失迭,将坐下马一带,想要避开陈简的来枪。
不过两人的勇武实在相差有些距离,陈简长枪吞吐快速无比,回枪出枪收发由心,李典刚避开前一枪,陈简的后一枪已然探刺到面前。
两马相驰而过,李典再次避让,俯身而走。
挂枪拔剑,陈简看准了李典的腰肋猛力横斩过去,这一次李典视线才刚刚察觉,陈简的长剑就已经挥舞砍到,他想躲都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带着寒光的长剑越来越接近。
李典暗道一声,大事未成,我竟会死于此?
原是闭目待死的李典,等坐骑发出惨烈的嘶鸣声,然后身体一倾,往着地下倒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原本并没有中剑身亡!
这是为何?
李典惊惧不定,后怕不已的战战兢兢从战马身下狼狈站起来,抬头望向杀向外面的陈简。
“将军!”
“大人!你受伤了!”
左右亲卫抢上前来,将李典扶起来的时候,他的腰侧的衣甲翻卷,宛如一剑带过划破了好大一块。
而那倒毙的坐骑,在马鞍的侧后处,有道深深的剑痕,看似竟像陈简一剑将战马劈成了两瓣!
抹了一把粘稠的鲜血,那是喷洒在衣甲上坐骑的血,而非是自己的鲜血,李典心有余悸的强言道:“我没有受伤…”
李典败在陈简手里,不敢再逼近陈简身侧,他只敢在后面指挥着众军势围杀。
看着陈简冲杀突进,无一合敌手,李典深深的忌惮,暗自念道,此人到底转什么心思,难道真有意投自家主公?不然为何有机会将自己一剑刺杀,却没有下得手去?
雷绪、梅乾两人同有此疑虑,随着李典不再迫近追杀,局势虽然依然危险,但少了很多掣肘,两人知晓今日应该能够脱出生天,在顾视左右,见少有兵卒来lán jié的情形下,雷绪便问道:“大人,方才我见那李典李曼成已然是刀下亡魂,大人为何要放过此人?”
持枪将挡住自己与雷薄面前的最后一个敌卒刺杀掉,陈简转目望后看向李典的军势,顾虑重重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大事。”
“李典此人虽然勇武不足,但还算有些智谋,将来曹操对上河北之主,或许就因少了此人而败北,那就将对主公非常不利啊!”
陈简只是浅浅说了下,没有谈及深。
在出了匡亭,说出那样自己的志愿后,陈简就在考虑可以在哪里趁势而起。
袁术属于不可辅的那种恶劣君主,假如换了刘备、曹操、孙坚那样的明主,陈简自己觉得委屈一下,当个小小的帐下将军也算可以,但袁术这人,实在扶不起啊。
同时,袁术现在的这个块地,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就算不考虑河北的因素,将来的东吴,曹魏,会在这块土地上相互争斗厮杀,想要白手起家实在太难,也就没有了在袁术死后,从他手里接管整片土地的打算。
实际上,陈简的去意已起,当这次“封丘”大战结束之后,他决定离开袁术。
离开袁术之后的事情,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以及仅有的这几位兄弟,陈简自忖没有刘备那样的先天条件,可以自称“中山靖王之后”什么的。
先天是个很无奈的话题,但后天确是可以弥补。
纵观现在整个天下,不像黄巾起义那时可以因势而起,也不可能像刘备走南闯北,投一家吃一家,只有当自己有了一个稳定的后方,才能参与到逐鹿天下的行列中来,在那之前,陈简觉得自己应该低调行事,不应当得罪人的时候,就应该放人一马,例如眼前的李典,虽然他是为了包围,围歼自己来的,但该放手的时候还得放手啊。